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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兗州行三

  龍謙趴伏在一顆柳樹邊,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演習的場面。抽簽決定的甲乙雙方是一次山路遭遇戰,從沂州西進的甲方和從兗州東進的乙方在預定的區域遭遇。兵力完全相等,都是轄四個步兵連另一個機槍排(四挺馬克沁重機槍)的步兵營另一個57mm山炮連(四門山炮)。單方參演兵力約為820人。

  這個規模,在今年舉行的演習中算是大規模了。

  作戰方式沒有規定,作戰時間沒有規定,作戰結果也沒有規定。在龍謙叫停之前,雙方必須一直打下去,直至將對手擊垮。

  需要指出的是,雙方并不知道對方的兵力及火力編成。雙方接到的任務是相同的,都是用一個配屬山炮連的步兵營(重機槍排已是步兵營的常規編制)在規定的時間內占領某地。由于時間上的限制,導致從沂州和兗州出發的部隊必須走參謀處設定的路,這樣,遭遇就是必然的了。由于地形的限制,兵力展開,配屬重火器的運用都是參謀處關心的大問題。此次演習的目的就是檢驗部隊在突發情況下的應變能力。

  參演的部隊是參謀處抽簽確定的,一標一營(營長熊勛)對上了二標二營(營長丁小富)。扮演甲方的是一標一營,扮演乙方的是二標二營。

  演習區域是龍謙指定的,大致在前年春他與張、吳沂州道遇襲的那一段。但這兩個營的主官肯定都沒有機會事先勘察地形。

  早勤王之役便擔任連長的熊勛本來跟著王明遠組建預備役部隊,費盡心力總算在一年后將這支事前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部隊搞出了名堂。一紙調令,熊勛離開了已經愛上了的預備役部隊,到第一標一營接替了馮侖兼任營長的一營,當起了這個據說是第一標最精銳營的營長。而參加了第一期隨營軍校高級班的丁小富也是因營長石大壽被調入軍校學習,從連長直升營長。

  從資歷上看,熊勛要比丁小富老一點,但也差不多。自隨營軍校組建后,營連長的調動就成為了常態。兩位營長是同時接管營隊的,馮侖兼任的一營老底子就是葉延冰的老一營,熊勛曾是其一連連長。而丁小富本身就是石大壽營的連長。所以。倆人對于自己的營隊的了解也差不多。

  公平。

  龍謙事先曾問過司徒均兼任處長的參謀處對于演習結果的判斷。參謀處認為。這場以遭遇戰展開的演習應當是一場沒有勝負的戰斗。雖然過程會激烈且曲折,但由于雙方的實力相當,誰都無法完成給定的任務,會形成僵持。

  龍謙對此沒有表態。

  寧時俊及司徒均均認為龍謙組織這樣一場演習的目的更多地是察看兩位營級主官的應變能力。另外就是察看兩位營長對于配屬給他的山炮連的使用情況。

  寧時俊去了演習現場。司徒均未去。

  根據龍謙的命令。魯山和周毅均未前來演習現場。但兩人都給各自的部隊下了死命令。必須贏這場演習。所以,兩支東西相向推進的部隊都抱著必勝的信心前往參謀處故意搞錯的演習地點,遭遇是必然的了。

  龍謙就是要檢驗下部隊在突然遇敵的情況下的應變。

  “戰斗”在上午十時二十分左右打響。到現在已經兩個半小時了。即使是在柳蔭下,龍謙脊背上汗也已經洇濕的軍衣。一直在山坡上廝殺的演習部隊的艱苦可想而知。

  別說吃飯,連水也無法補充。

  既然是演習,就不能用真彈。向德國人購買了用于演習的橡皮子彈,但因價格昂貴,數量不多。演習前向甲乙雙方各發了1500發,大概在遭遇戰打響后十分鐘內就用光了,后來就是空包彈在響。所以,盡管槍聲激烈,喊聲震天,但基本上沒有了危險。參謀處及一二標參謀科聯合組成的五個裁判組分布在戰場的幾個主要點,對雙方的攻防效果進行裁定。,其中一個組就在龍謙所在的位置不遠,站在顯眼的地方,大聲議論著演習的進程。

  這種沒有預案的演習最為刺激,也最不好裁判。雖然參演部隊會遵守裁判組的裁定,但如果認為裁判結果不公,事后會提出申訴,甚至會爭吵激烈甚至記仇。

  演習就是戰斗。演習的勝利與失敗都與各級軍官掛著鉤呢。

  龍謙爬起來,將望遠鏡交給了衛士,在他看來,演習已經結束了。

  雙方顯然都沒有意識到突然接敵,最初的時刻雙方都有些慌張。熊勛營展現了進攻的渴望,斷然發起了猛攻。但丁小富營卻先謀安全,企圖占領左右的高地先站穩腳跟再說。這種選擇的差異導致了丁營的被動,被熊營壓迫的后退了三里余,分兵占領的高地也沒發揮多少作用,都被熊營就地展開的山炮連摧毀。

  因為地形的特殊,這一段山道彎曲,占領個把高地并不能俯瞰并控制戰場,丁營希望控制戰場的愿望是未免有些一廂情愿。

  熊營的問題在于忽視了對手的兵力,冀希望于用兇猛的突擊將對方壓垮。最初的進攻確實取得了效果,乙方被俘高達四十余人。但丁小富用號音調動了他的后衛連隊搶占高地,用重機槍火力給予了擁在山道上猛攻的熊營以有效的殺傷,掩護山炮連在山道上就地架起火炮反擊,一舉扭轉了局勢。隨即發起了一次有力的反擊,將甲方前衛連擊潰,站穩了腳跟,但不知什么原因,乙方并未繼續進攻從而一舉獲勝,而是將主力猬集在彼此相連的兩塊高地上,派出班級規模的偵察隊去查明對方的實力。

  熊營在遭遇對手的反擊后并未像丁營一樣固守求穩,而是將四挺重機槍抬上了山崗。構筑了火力支援陣地。然后以兩個連沿著山道進攻,另外兩個連則采取翻越山嶺包抄后路的戰法。但很快被丁營判明意圖。緊急轉運兵力后擋住了熊營迂回支隊的進攻。

  仗打成了僵持。倒是應了演習之前參謀處的判斷。

  龍謙及時叫停了演習,“吹號叫停吧。讓連長以上的軍官都過來,裁判組的也過來。”龍謙對寧時俊吩咐道。

  “是。”

  “讓部隊就地搞飯吃。將傷號趕緊轉送醫院。”龍謙補充道。

  每次演習都會出現意外,負傷幾乎難以避免。嚴重時會出現死亡。軍規,凡演習死亡的官兵一律比照戰時陣亡對待。

  近三個小時的演習造成了十一名官兵負傷,其中一名士兵被橡皮子彈射瞎了一只眼睛,很可惜。

  這是沒辦法的事。軍隊是暴力集團,軟綿綿的訓練和演習肯定是不行的。盡管每次演習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傷亡,但訓練和演習的強度越來越大了。

  參演部隊的軍官們在一小時后來到了龍謙的觀察所。

  “問幾個問題。”龍謙席地而坐。但兩個營的軍官們都站著。

  “第一個,什么時候準備判斷出了對手的兵力?熊勛,你先說。”

  “報告司令。我一開始就知道對方也是一個營。兵力完全相等。”

  “依據是什么?”

  “沒有依據。猜的。”熊勛倒是實在,“前衛連突然打響。我就意識到司令不會設定讓我的一個營去對付對方的一個連。當對方的重機槍打響。就完全確定了。”

  “丁小富?”

  “我是根據偵察確定的。只是基本確定。”丁小富猶猶豫豫,“雖然我聽到了對方的炮聲,但不是很確定。”

  “為什么不根據重機槍來判斷?”

  “參謀處調集演習兵力并不按照完整建制…或許是更多的兵力…”

  “所以你擺出了防守的態勢?”

  “是。擔心對方吃掉自己。”丁小富老實承認。

  “熊勛。你明知道對方與你兵力相等,你分兵迂回的目的是什么?給我看嗎?證明下你沒有忘記預定的任務?”

  態度陡然嚴厲起來。熊勛一驚,“報告司令,我分出兩個連迂回并非表演,因為對手發起反擊,我想對方或許存了順著大路繼續進攻,這樣我就有可能突破對手的防御…”

  “就按你說的,為什么留兩個連在大路上?攻又攻不動?守也未必守得住,兩面打塌!何況,你的部署將炮兵置于無用之地,這算什么?”

  熊勛低下了腦袋。

  “丁小富!你退守不攻,任務準備如何完成?”

  “司令!我懷疑對手不止一個營,所以我想,先要立自己于不敗之地…”

  “好吧。對于這場演習的勝負得失,參謀長會走完程序的,誰的表現更好一些,要等裁判組的所有結果出來后才能確定。眼下這個樣子,甲乙雙方都未能完成任務,倒是與參謀處事前的判斷一致。我提三個問題,你們要好好思考,書面告訴我思考的答案。

  第一,任務應當擺在什么位置?是根據實際情況采取讓部隊更為安全可靠的措施還是要不顧一切地去完成任務?

  第二,如何看待演習。這個問題我多說幾句吧。演習再逼真,也帶有取巧的成分。比如,你們看到對面出現和你們一樣軍裝的軍隊,立即判斷為是敵人。為什么呢?因為進入了演習區域,‘敵人’是隨時可能出現的。但你們不會擔心炮火,也不會過多的擔心子彈。你們知道炮彈不會落在你們頭上,射來的子彈是橡皮的,打不死人。也會出現像熊勛一樣,聽到重機槍的嘯叫,便判定對方也是一個營。如果是真的戰斗,對方穿著我們的軍裝,你敢開槍嗎?對手會不會臨時調整編制?比如組織一個臨時性編隊?

  第三,是重火器的使用。軍校教給你們的那些東西,如何用于實際中。你們對本次演習中的炮兵連的使用是否滿意?如果不滿,該如何使用更好?好了,給你們十天的時間,可以單獨寫,也可以集體寫,但要簽上自己的名字,直接寄給我。”龍謙結束了他的講話,“參謀長,有什么指示,你來講吧。”

  演習的組織者是參謀處,而寧時俊是參謀處的大上司,這個話他是必須講的,“各位,具體的戰術效果統計,無效傷亡統計,還要時間。演習的勝負,就我來看,基本上不分勝負。一標取巧的成分多一些,二標的表現比較實在,但進取心不強。存在的問題,司令已經點出來了。最大的問題就是那三條。部隊需要休息,我看是不是先散了?讓他們好好總結下?”寧時俊望下龍謙。

  龍謙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最終點了點頭。(。。)

  剛趕出來,事情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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