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首長好(三)
兩位主任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腿還在發軟。
“李…李主任…咱們…”吳峰聲音發顫地說。
“咱們什么？”李克超已經鎮定了下來，心中五味雜陳。
“還需要咱們，回去立刻打包散伙。”他惡狠狠地說，轉頭死死盯著宋丹水“宋丹水，要不是你們部門，我何至于如此？！你簡直就是個掃把星！”
“你以為我愿意？！”剛才的一肚子邪火，宋丹水立刻爆發了出來，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職務，他心里簡直和吃了一個死孩子一樣難受，現在遇到李克超的無緣無故責怪，他也怒了。
“你不看看那是誰？！你不認識？！說要敲打別人的是誰？現在呢？我跟著你們來才是霉運！”
他聲嘶力竭，兩眼通紅，卻又極度壓抑不敢大聲。
千辛萬苦爬到這一步，卻誰也想不到，不到一個小時就化為烏有，他們如何能不埋怨？
“宋丹水！”李克超臉上的表情都要吃人“我算看錯了你！我回去就打報告！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報告局長！從今以后，你們部門別找咱們部！”
“哈哈！你以為這是你能決定的？！”宋丹水怒極反笑，現在一肚子的氣沒地方撒，李克超先挑起事端瀉火，他也不是什么善人“別說你打報告，我回去還要打報告！明明是你們廣電總局的辦事不力，居然想推卸責任！”
兩人扣帽子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你扣我一頂，我還你兩頂，你來我往，心中壓抑的那股無處發泄的怒火讓一個小時前相敬如賓的兩人當場撕破了臉，小孩子一樣吵了起來。
“兩位…是不是該上車了？”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
年輕的副導，看著這兩個人，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誰能想到，兩人人五人六的領導，出了大門立刻撕咬成一團，恨不得把對方食其肉寢其皮！
但是，他們一刻沒下任，一刻就是領導，老者的身份太高了，高到根本不會去關心這件事，下不下，還得看他們私底下的運作，很大可能是老者回頭就忘了。
這兩號人，連對方面前的蚊子都算不上，吹口氣就能吹跑。
宋丹水和李克超這才反應過來，旁邊還有一個人。
實在是滿胸的窩囊氣無法發泄，他們一出門就開始狗咬狗，誰都想幸存下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冷哼。
“哼！”幾乎同時從左右鉆進了車廂。
副導滿頭冷汗地進去，發現兩人一人看著左邊，一人看著右邊，相同的是都是臉色鐵青，和來的時候其樂融融，商談著怎么打理劇組相去甚遠。
一個小時，天差地別。
車緩緩地開上了山道，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克超忽然聲音冰冷地發話了。
“你說，那位…怎么會來劇組？”
“關你屁事？”宋丹水更冷地吐了一句。
“你！”李克超氣得差點沒一巴掌呼過去，硬是咬牙忍住了。
對方部門比他強，職務平級，他可不想兩人對罵完了再來一出全武行。
“蠢貨！”他心里暗罵了一聲，嘴里咬牙道“沒有原因，他為什么來劇組？”
宋丹水的眼睛亮了起來，猛地回過頭“你是說，這和劇組有關系？！”
“不敢肯定。”李克超臉色陰沉似水，冷冷地說“但是，這是保住我們仕途的唯一路徑！不管怎么樣，都要去試試。”
宋丹水也不是真蠢，頓時就明白了，臉色立刻扭曲了起來。
“你是說…去求那個小子？！”
李克超沉默不語。
這就是默認了。宋丹水臉上的表情可謂瞬間來了一次川劇的變臉，生旦凈末丑，全部齊聚。
來之前還說要好好敲打，在茶樓把別人大大得罪了一番，現在要他們去求一個比自己小了十多歲的年輕人？
他們這臉還往哪放？！
就連一直不敢開口，怕殃及池魚的吳峰，臉上的表情都剎那間精彩了起來。
三人，誰都不說話，車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一邊是自己的仕途，一邊是自己的面子，他們簡直就像歌曲“左右為難”里面唱的那樣，根本決定不了。
好半天，李克超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咬牙切齒地說“給林嘯打電話！”
“啊？”吳峰沒反應過來，這轉變，太快，太突然了。
這是決定不要臉到底的節奏？
“沒聽到嗎？！會不會做事了？！讓你給林嘯打電話！你聾了嗎！”終于找到了茬，李克超滿腔怒火2012一樣噴發了出來。
吳峰手忙腳亂地翻出電話，立刻撥了過去。
“林先生。”他的聲音就如同春風拂面，柔和無比“請問您現在有時間嗎？”
他用了敬語，但是此刻詭異地誰都沒覺得不妥。
這是他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甚至兩位主任的耳朵都尖了起來。
不知道林嘯說了什么，吳峰舌頭有點打結“林，林先生…是，是這樣的…”
“蠢豬！”李克超終于忍不住從牙縫里罵了出來，一把搶過了電話。
此刻，他滿臉猙獰，簡直像要把電話吞下去一樣，但是一開口，那個春陽化雪，讓人心尖兒上都暖了起來。
吳峰驚訝地看著自己上司耍著這門絕技。
“林先生，是這樣的，經過我們的調查，集結號絕對沒有任何不符合規定的地方，整部片子回腸蕩氣，謳歌了革命先烈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從新的角度詮釋了內戰，不美化，現實化，非常符合主席實事求是的精神…”
林嘯那邊都吃了一驚，看樣子，論起這份口蜜腹劍的功夫，他差了體制內的官員不是一兩級。
他怎么不明白對方打過來是為什么，因為，已經有電話告訴他整個事情的經過了。
他想不到的是，兩位堂堂國家部門的主任，一位還是他直屬的頂頭上司，終于脫光了自己最后一塊遮羞布，赤裸裸地跳了出來。
“哦？確定沒有問題？”他忍住笑意說“如果還有人來調查呢？我可不想下次樣片還被卡。”
“不會，這是肯定不可能的。我敢保證！”李克超嘴里發苦，來之前的豪言壯語，早就煙消云散，連忙說道“這部片子，我甚至有權利推廣到廣影部，作為今年政府部門主旋律電影的主打。”
“那麻煩李主任了。”
“分內之事，分內之事。”李主任此刻整個表情都柔和了起來，笑聲不絕“那就這么說定了？”
掛上電話，他臉色瞬間鐵青。
“怎么不問他到底怎么回事！我們也好找突破口啊！”宋丹水一肚子火，問道“現在咱們所有身家都壓在他身上了！你問都不問！這算什么！”
“你懂什么！”李克超絲毫不怵地罵了回去“現在咱們只能給他示好！現在問，別人會告訴我們嗎！不一巴掌扇回來都算好的！先把餌丟下去！然后慢慢來！”
“那一位都讓咱們滾蛋了還慢慢來！你在想什么！”宋丹水憤怒地喊道，整個車里都回蕩著他的聲音“不就是狗屁面子嗎！沒了再撿起來就是！你還想不想活了！”
李克超猛地轉頭看著他，半晌才從牙縫里飄出一句話來“宋丹水，你真他媽是頭豬！”
“遮羞布沒了，我還得留片樹葉呢！”
林嘯悠然地在茶樓里喝著茶，根本就沒走。
現在回去，得被保鏢們一審再審，他可不想去趟這趟渾水。
他靜靜地等著，等著“首長”見面之后再回去，剩下的…兩天之內，就能看到結果！
魚餌已經被吞完，大白鯊已經現身了一半，最后的一半，即將出現！
他沒想到的是，李克超，宋丹水居然如此不要面子，食言而肥，根本不把自己曾經的信誓旦旦當一回事，說反水就反水，出門就給他打電話了。
不過，他早就打定主意，就算對方怎么求，他都不會透露一點信息。
他都沒猜到，李克超和宋丹水剛出大門立刻就翻臉咬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足足四個小時，都七點了，天都暗了下來，才接到劇組的電話。
“林導，可以了。他們走了。”副導的聲音傳過來，隨即喋喋不休地說“你不知道啊，手機都被收了上去，每個人在附近都要搜身，我去…太可怕了…”
林嘯笑了笑，掛上電話，開車回到了劇組。
剛到，他就感覺人少了好多。
很顯然，所有保鏢，都隨著首長的離開而撤退。
其他每個人都滿臉興奮地站在片場中，討論著下午看到的一幕。
“居然能親眼看到那一位，真是賺到了！”“看著沒有電視上精神啊。”“廢話嘛，別人都快八十了，哪有那么多精力用在其他地方…”
整個劇組都鬧翻了天。
“林導，你回來了。”副導連忙上來，林嘯立刻問“首長走的時候，是什么表情？”
副導回憶了一下“高興，滿臉笑容，是搭著另一位老者的肩膀出來的。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林導，就在首長來之后半個小時，又來了一輛黑甲蟲，多了一老頭，我們都不認識。”
“總之首長可以說是興奮了，他還請劇組的人幫他們照相，然后兩人一起走了。”
林嘯長長松了口氣。
果然是他要找的人！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如果不是，一個月時間還調查不清楚？說不定兩人早就互通信息了，這次只是見面而已。
“對了，林導，有人在等你。”
帶著疑惑，林嘯走到了他的房間，看到了一個人。
黑框青年，他并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