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根抱怨開了,尼瑪的王八羔子,什么時候電線才能拉到這里來。沒有燈的日子怎么過?沒有洗腳洗臉不說,還得摸索著脫衣服才能睡覺。
炕頭上一溜兒二顆腦袋,相擁擠在一起。
窗外傳來夜蟲子,‘唧唧’的聲音,還有那躲避在南瓜花里的蟈蟈的叫嚷聲。這些聲音在鐘奎聽來,就是山村夜晚最美的催眠曲。
可是在劉文根聽來則變成,攪擾得不得安寧的鼓噪聲。他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輾轉難眠…
北屋里傳來一陣酣睡呼嚕聲,鐘奎忽然聽到什么動靜,在靜寂中他翻身坐起。張皇失措的看著暗黑空間發呆,豎起耳輪聽到有木門開啟的響動之聲時,就更加確定屋外有問題。
鐘奎聽到動靜就一個勁的用胳膊肘,捅靠墻邊呼呼大睡的劉文根。邪門的是他用胳膊肘捅了好幾次,都沒有把這廝給搗鼓醒。
鐘奎估摸著會不會是賊娃子搞的動靜,想到這兒他不能再等劉文根醒來,就急忙起身披一件衣服,躡手躡腳的往外走去。
孰料到鐘奎剛剛邁出腳步,就從院壩角落處傳來輕微的吠叫聲。隨著吠叫聲,一道黑影‘嗖’的從角落處沖了出來,直奔他而來。
鐘奎看見沖角落處沖來的是一條身軀龐大的黑狗,黑狗白森森的牙齒在陰森慘白的月光下映照下,閃爍騰騰殺氣快速的對著他撲來。
鐘奎哪里經過這些陣仗,嚇得身子一哆嗦,邁出去的那只腳急忙縮回,‘呯’一聲趕緊的關閉南屋門。
關了房門的鐘奎感受著由于驚嚇,導致過度緊張胸腔傳來沉重的抨擊聲。反身背靠屋門時,還聽到黑狗口里發出的‘熬唔’嗚咽叫聲,同時在用爪子撓木門發出的‘嗤嗤’嘈雜聲。
劉文根沒有被鐘奎鬧醒,反倒被狗瘋狂的吠叫聲給折騰醒了。他在睜開眼睛的一剎那,視線完全不能適應暗黑的空間。許久之后才驚覺到身邊似乎發生了什么事情,在伸出手摸索時,竟然空了個鋪位。
“鐘奎?”
背靠在堂屋門上的鐘奎,猛然聽見屋里傳來劉文根的喊聲,就急忙答復道:“在呢!在呢!”
鐘奎答復著,門外面的黑狗吠叫得更加生猛。
劉文根摸索著拿出火柴,劃燃一根照著走了出來,看見鐘奎還倚靠在房門上,不停的喘息就詢問道:“狗在叫啥?”
“噓!咬我呢!嚇死我。”鐘奎抽身離開房門,就著劉文根手里快要燃完的火柴棍隨著他進到屋里說道。
鐘奎和劉文根進到屋里幾分鐘之后,還能聽見屋門口那只狗不依不饒的嗷嗚叫著。兩個人都靜靜的不敢再出聲,稍傾之后聆聽門口好像沒有了聲音。
“走了吧?”劉文根悄聲問道。
“嗯。”
“你半夜三更不睡覺起來干嘛?”劉文根依舊小心翼翼壓低聲音問道。
鐘奎在暗黑中悄悄給劉文根說剛才聽見有動靜,如果是賊娃子的話,為什么黑狗沒有出聲?
劉文根一聽撇撇嘴,有些不以為然打在哈欠道:“滾犢子的,耽擱你哥哥我的好覺,快點睡覺吧!別人家的事你少管。”
鐘奎撓撓腦殼,心里原本還有一件事不明白。很想問出口,那就是黑狗吠叫得那么厲害,夏老漢為什么都沒有起來看看?難道他就不怕賊娃子來偷東西?莫非剛才的動靜是夏老漢弄出來的?
劉文根極其不耐煩,把磨嘰不停的鐘奎,一把往炕上拉。嘴里嘟嘟嚷嚷道:“睡吧!明兒還起早呢!”
鐘奎可沒有睡意,他一頭想起曾經看見自己家的爹,在半夜三更起來到外面抽口煙,然后又如無其事的倒在床上睡覺,第二天起時就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一般。他就急忙出口問道:“劉哥,你說一個人如果半夜三更不睡覺,出去在外面走,算是什么?”
劉文根心罵道:這王八羔子的話真多,但是面子上,他還得賣弄一番很有學識,很有見解的樣子。就答復道:“那是病,是夢游。”
夢游兩個字一出口,好像在這個暗夜里刺中了兩人緊繃的神經。啞然無語之后,都不敢打破沉默,就那么邪乎的坐著。
夢游的人,往往去的地方,就是在平日里最害怕面對的地方。
如果夏老頭子夢游,他應該會去什么地方?這個問題,鐘奎和劉文根都不能解釋出來。
但是劉文根卻暗自想道;假如自己是夢游的話,一定是去了門口那座索橋上…
鐘奎見劉文根一個人先自睡了,就一個人干坐了一會,實在經不起眼皮的相互掐架,最后身子一縮就那么隨便的倒在炕上睡著了。
一聲聲雞啼,細細綿柔的鳥叫聲,喚醒了熟睡中的鐘奎和劉文根二人。
早餐是玉米饃饃加豌豆稀飯,鐘奎吃飯很猛,一陣西里呼嚕就把兩大碗稀飯,順溜進肚皮里了。
在吃飯時,劉文根故意扯到昨晚黑狗胡亂吠叫一事。夏老頭全然就像沒有聽見一樣,整個說話過程就是劉文根一個人自言自語。
一場飯局就這么沉默無聲的完結,劉文根氣得吹胡子瞪眼。
鐘奎在一旁也是一臉的困惑不解,卻苦于沒有話說。
飯后劉文根給鐘奎打點好步行前的準備,他們倆各自背起一個行李包。包里裝有在夏家老井里打的涼水,還有幾個黃燦燦透著一股甜膩香味的玉米饃饃。
從小就沒有出過村莊的鐘奎,這會反倒要劉文根帶路。
可是走了一會,劉文根也摸不著方向了。這門嶺村原本就是較之其他幾個村莊還偏僻的村落,即使在以往沒有發生什么事情,這村莊也是要經過唯一的路徑翻山越嶺才能到達。
而如今因為發生了大事,唯一通往外界的路徑,已經被拔地而起的雜草和絲茅草給淹沒了。就是之前在發現鐘奎時,也是無意中迷失了方向,胡亂瞎跑走到墓地看見墓穴有一處洞口,才試探下去救了他。
鐘奎看著急得滿頭大汗的劉文根,出口問道:“怎么?找不到路了?”
劉文根拿出一支當時最廉價的經濟煙,老練的含在嘴里,眼眸四下游移不定的看著。
“奶奶的,那次記得是走的這里,今天怎么就沒有路影子了?”
鐘奎看出劉文根是找不到路了,才這樣磨磨蹭蹭的耽誤時間,他急了。從背包里拿出鐮刀,對著那些阻擋去路的蒿草一陣亂砍。不一會的功夫,一條人工開辟出來的路徑出現在劉文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