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帳外躺倒一片,莫問瞬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縱身拔高舉目遠眺,只見東方城外燕軍騎兵已經開始出城列隊,用了多久就會發動偷襲。
為免暴露行蹤,莫問急忙運轉靈氣落回地面,皺眉凝神感知周圍氣息,卻發現周邊區域并無異類氣息,也沒有陰氣縈繞。先前于睡夢中遇到的情況就是世人所說的鬼壓床,鬼壓床的本質是有陰物或陰魂影響了活人的神識,故此鬼壓床時的夢境都是噩夢。
這周圍并沒有陰物和陰魂表明這個陰物或者陰魂不在百里范圍之內,此物能遠隔百里影響千萬士兵的神識,道行當真是高深莫測。
莫問此時感覺到了透體的涼意,此物不但能影響士兵的神識,甚至能令他出現夢魘,這就表明這個藏于暗處的對手修為比他要高,而且高出了很多。
莫問深深呼吸定住心神,轉而撩簾進帳,快步走向內帳,花姑聽到莫問的腳步聲自床榻上翻身坐起,“王爺有什么吩咐?”
“敵軍意圖偷營,少頃會有戰事,你不要驚慌。”莫問沖花姑說道。
花姑聞言大為緊張,忐忑的點了點頭。
莫問轉身而出,眉頭皺的更緊,事情的詭異程度遠超他先前預料,如果對方是一只久留陽間的厲鬼陰魂,那花姑也應該受到影響,不應該是醒著的,因為鬼魂本身就帶有坤屬陰氣,女子會首當其沖的受到影響。如果對方是一只異類,于陰盛陽衰的夜間寐人,不管男女都會受到影響。
花姑沒有受到影響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她就是那個施法者,不過這個可能可以排除,花姑如果是始作俑者她完全可以裝睡。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施法者既不是妖物又不是鬼魂,而是一種他先前從未遇到過的怪物。
雖然心中充滿了疑惑,莫問卻沒有亂了方寸,出帳之后快速閃入周邊營帳,推醒了處于夢魘之中的蒲雄。
“真人,末將剛才遇到了鬼壓床。”蒲雄睜眼之后立刻翻身坐起。
“是何夢境?”莫問抬手示意他不要高聲說話。
“夢到家中梁上吊著一紅衣女鬼,末將想要斬殺它,卻苦于動彈不得。”蒲雄蹬穿戰靴。
莫問聞言再度皺眉,每個人受到寐惑時產生的幻象都不一樣,但是有一點應該是相同的,那就是同一個陰物或者陰魂作怪,所有受到寐惑的人都應該看到同一類幻象,說的直白一些就是鬼魂作怪,所有人都應該看到的是各式各樣的鬼魂。如果是異類作怪,所有人都應該看到各式各樣的動物。二人受到同一只怪物的影響,產生的幻象卻大相徑庭,這一情況證實了他先前的猜測,藏于暗處的那個怪物既不是鬼魂又不是妖物。
“你可有感覺到疲憊?”莫問再問。
“只是驚魂未定,倒沒有感到疲憊。”蒲雄捆好鞋帶,開始穿戴甲胄。
莫問聞言心中疑云更重,不管是陰魂作祟還是異類寐人,受到寐惑的人醒來之后都會感覺到疲憊,受到寐惑的人不感覺疲憊表明自身陽氣沒有缺失,換言之此物對人產生的只是神智上的影響,并不能對身體產生損害,此物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蒲雄穿著妥當,二人出了營帳,定州方向的燕軍此時仍在列隊。
“不要出聲,以免敵軍察覺。”莫問探手阻止想要高喊的蒲雄。
蒲雄急忙閉嘴,轉頭疑惑的看向莫問。
“燕軍正在列隊想要偷營,不要高聲喧嘩,以免燕軍察覺。待他們到得近前再發箭矢重創他們。”莫問低聲解釋。
“真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蒲雄看著睡了一地的哨兵,此時火堆里仍有余燼,可見眾人睡過去的時間并不長。
“燕軍一方有妖物作祟。”莫問隨口說道。他并不知道背后的主使是妖還是鬼,之所以說是妖怪是為了安蒲雄的心,妖怪至少還有形體,若是鬼魂可就防不勝防了。
“末將前去喚醒其他將領和兵卒,不然來不及排兵布陣。”蒲雄說道。
“他們可以聽到你的聲音,一推就醒,推醒他們之前告訴他們不要高聲喧嘩。”莫問出言叮囑,遭到鬼壓床的人是可以聽到聲音的,喚醒也很容易,輕輕一推就成。
蒲雄答應一聲,轉身進了其他的營帳。莫問借軍帳掩護觀察定州一方的情況,定州城外的燕軍騎兵當有五六千人,此時正在點亮火把。自古以來的所有偷營行動都是趁著夜色進行,沒有擎著火把偷營的,燕軍這種舉動表明他們知道趙軍受到了寐惑,不虞驚擾到趙軍。
蒲雄推醒了幾個將校,由他們再去喚醒眾人,自己快步回到了莫問身旁,與他一起東望。
“當有五千人,分了五個千人隊。”蒲雄根據燕軍已經點亮的火把推算出了對方的大致人數。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凝神打量著定州方向的燕軍,希望燕軍前來是其一,主要原因是想通過燕軍的行動判斷出這個怪物的修為深淺,此時那個怪物應該已經察覺到趙軍被喚醒,如果燕軍繼續前來偷營,說明它短時間內無法影響燕軍的神識。如果燕軍退回了定州,說明此物的道行極為高深,已經到了閃念之間就能影響他人神智的地步。
“真人,敵軍開始移動。”蒲雄指著東方那片火把。
“準備迎敵。”莫問說道。
蒲雄答應一聲,沖跟在身旁的傳令士兵轉達了命令,后者急忙跑走,四處傳令。
此時營地的火堆大多已經熄滅,只有為數不多的牛尾火把還在放光,趙國士兵借著微弱的火光開始分列陣勢,持有長矛銅戈的步兵居前,弓兵居中,騎兵居兩翼。
“真人,是否趁機攻取定州?”蒲雄在旁問道。
莫問聞言側目轉頭,蒲雄出言獻策,“兩翼騎兵可尾隨潰軍沖至定州,守住城門,步卒和弓兵隨后跟上,定州可破。”
“稍等片刻。”莫問出言說道,蒲雄的計策是可行的,但前提必須確定那怪物是否以某種方法隱去氣息藏在了定州城內,如果此物就在定州城里,趙軍的兩千騎兵沖過去就是羊入虎口。
燕軍此時已經開始策馬前沖,急驟的馬蹄聲清晰可聞,偷營者在前期都會悄然靠近,燕軍敢于大張旗鼓的沖來,說明他們對于那個怪物的能力極為信任,至少他們的首領對于那個怪物非常信任。
二十里并不遠,燕軍很快到得十里之外,蒲雄再度看向莫問,“是否趁機攻取定州,真人當早作決斷。”
莫問沒有答話,也沒有動作,而是凝神打量著定州方向,如果定州城內無人追來報信,表示那怪物不在城中,就可以趁機奪取城池。如果有人追出,就說明那怪物有可能在定州城內。
“真人,再不下令就來不及傳令了。”燕軍騎兵快速靠近,蒲雄越發急切。
莫問還是沒有說話,此時定州城里已經跑出了幾名騎兵,每人手中提有銅鉦,一邊策馬狂奔一邊鳴金作響,但那銅鉦發出的聲響被轟隆的馬蹄聲所掩蓋,燕軍騎兵并沒有勒馬調頭。
“傳令下去,敵軍潰逃,騎兵尾隨追趕,趁機攻占城門。”莫問沉吟之后下了命令,雖然城中有人追出,也并不表示那怪物就在城中,也有可能是它以神識告知了城中某人趙營的情況,大好戰機不能錯過,但凡戰爭都有冒險成分,這個險值得冒。
蒲雄見莫問終于下令,立刻喚來兩名傳令兵卒前往左右兩翼下令,此時燕軍已經到了強弓的射程之內,弓兵立刻開始放箭,強弓是射向天空的,下落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燕軍騎兵再度前沖了一段距離,所有兵馬盡數暴露在弓兵的射程之內,輕弓開始挽射,燕軍手中的火把為弓兵指明了攻擊目標,箭雨到處,燕軍騎兵人仰馬翻。
此番出征莫問帶有弓兵三千,這些弓兵平日里練習的就是彎弓放箭,一箭射出并不去看是否射中目標,而是快速自背后箭囊里抽出羽箭再度開弓,趙國弓兵規制仿照魏晉時期,一般帶箭三十支,但自敵軍進入射程到敵軍沖到近前這段時間他們最多只能發出三到五支羽箭。
不過這一次他們射出的羽箭不止這些,因為對方前鋒的戰馬和騎兵被射死之后倒地擋住了去落,光線不明馬匹視力受限,無法及時閃避,多被絆倒,后軍前沖受阻勒馬不及,為趙國弓兵提供了足夠的發箭時間。
趙軍兩翼弓兵見敵軍開始后撤,立刻自左右趕上,與燕軍逃兵混為一群,此時乃是夏天,臨近五更已然有了細微的光亮,但這些光亮并不足以讓眾人看清衣著分辨敵我,故此兩國騎兵混為一群之后皆不敢胡亂砍殺,唯恐傷及己方同伴。
“你催兵在后,我去破城。”莫問沖蒲雄打過招呼,轉而施出身法向東閃去。
他先前決定趁機奪取城池不無賭氣成分,這怪物不但影響他的神智,還敢如此托大,不管它是什么東西,先挫了它的銳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