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奔出了一百多里,劉少卿卻并未松懈,一味抖韁策馬,前行之際頻頻后望,不問可知是在查看莫問是否追來。
莫問潛于路旁,眼見劉少卿自遠處策馬到來,心中開始猶豫,他猶豫的并不是該不該懲戒劉少卿,而是用何種手段懲戒于他,若是不顯露本領,劉少卿勢必不會服氣,認為他是靠偷襲得勝。若是盡顯所能,又怕劉少卿會告知燕國眾人,令燕國眾人有所防范。
短暫的沉吟過后,莫問決定不顯露符咒威能,只以靈氣勝他,此法不但可以隱藏自身實力,還可以讓劉少卿明白靈氣修為才是法術的根本,讓他明曉差距,尋處靜修。
剛剛打定主意,馬匹已然沖至近前,莫問閃身而上將正在扭頭后望的劉少卿踹下馬去,自身落于馬背勒住奔馬,將石真抱下了馬背。
劉少卿翻身落馬,于中途旋身正位,踉蹌落地,隨即隱去了身形。莫問放下石真沖劉少卿所在區域閃去,到得近前左手靈氣破體而出,一掃之下感知出了劉少卿的所在,右掌隨后擊出,正中劉少卿前胸。
雖然一擊得中,莫問卻并未于掌中附帶靈氣,故此劉少卿無有大礙,悶哼一聲身形一現再度隱去。
莫問熟知追風鬼步的踏位習慣,也知道劉少卿勢必要前往擊殺石真,故此雙掌左右探出,再度以靈氣感知出了劉少卿的所在,旋身又是一掌,這一掌取的還是劉少卿前胸,一擊過后劉少卿后退,莫問隨之跟上又是一掌。
劉少卿情急之下拔出了短刀,疾取莫問左肋,此舉無疑犯了個巨大的錯誤,因為兵刃揮出會有明顯的破風聲,莫問聞聲辨位,破魂出鞘,再度以血槽卡住了短刀刀刃,這一次他并未就此收手,而是側步轉身將那短刀自劉少卿手中扭出,抖腕將其甩刺于路側樹干之上。
劉少卿失了兵刃反倒恢復了冷靜,趁機后退屏息靜氣站立不動,這個法子他屢試不爽,但莫問熟悉追風鬼步的換位,靈氣再度破體而出,查之所在欺身而上又是一掌,這一掌取的是其左肩。
二人接連出招,并無一人開口,該說的話在此之前都已經說過了,無需再費唇舌,此番就是較量,而較量的目的就是分出強弱。
片刻過后劉少卿已經中了十余掌,莫問出掌一次比一次重,劉少卿心中越發氣怒,然暴怒之下難免失去冷靜,方寸一亂更是毫無招架之力,接連中掌,周身酸痛。
劉少卿氣怒之下并沒有識趣退去,而是連出狠招意欲拼命,數十招過后莫問發現不能再度手下留情,便以右腳反踢劉少卿前胸,令其踉蹌后退,與此同時欺身追上,右掌擊其氣海,此番用了兩成靈氣,劉少卿倒跌而出。
到得此時劉少卿方才有了懼意,莫問一直不曾說話令他不知莫問心中所想,但莫問最后一擊是取的他的氣海,這讓他明白莫問是真的怒了,不會再手下留情,倘若再不退走,極有可能招致靈氣被廢的下場,故此跌倒之后快速爬起,急速閃入右側樹林。
莫問沒有說話,也未曾前往追趕,此番他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沒必要再去追他,此外一直不曾開口也會給予劉少卿巨大的心理壓力,在其突破天劫之前勢必不敢再來尋釁。
渡過天劫之后靈氣可以外放,一股靈氣延入石真體內,瞬時感知出了她被封的是哪幾處穴道,接連數指解開了她被封的氣穴。
“好險,幸虧你趕了來。”石真大口喘息,雖然莫問一直不曾開口,她卻能聞得出莫問衣服上濃重的炭墨氣息。
“回去再說。”莫問將馬匹拉來,扶石真上馬。
由于天色太暗,馬匹也不得看清道路,莫問只能同上馬背,抖韁驅馬。
“他會不會跟來?”石真心有余悸。
“不會。”莫問搖頭說道,先前他已然令劉少卿明白二者之間的差距,劉少卿也是上清準徒之一,他不會傻到分不清形勢,也不會不明白再來騷擾會有何種后果。
“你打傷了他,以后怕是難以見面了。”石真說道,她雖然看不到二人爭斗的場面,卻能聽出劉少卿頻頻發出悶哼。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抖韁策馬,先前他的確是下了重手的,但是他并未廢掉劉少卿修為,此外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雖然頻頻出手,卻沒有一計是攻向劉少卿頭臉的,打人不打臉,一旦打臉就會結下死仇,永遠難得化解,只要未曾打臉日后還有緩和余地。
回程途中莫問并未沖石真詢問劉少卿是如何抓走她的,因為這也無需詢問,二人帶來的那些獵犬只能起到告警作用,并不能阻擋劉少卿。
雖然得到了莫問肯定的答復,石真卻不敢再呆在郡府,連夜搬到了中軍大帳,莫問大感無奈,石真是他與趙國聯系的紐帶,同時也是個燙手的山芋和甩不掉的麻煩。
攆走了劉少卿,莫問心中輕松許多,劉少卿離開之后極有可能會前往燕軍見百里狂風,告知他的情況,百里狂風若是識趣,便不會前來黑郡,倘若百里狂風真的出現,也只能如法炮制的驅走他。
內帳雖然很是寬大,莫問卻并未前往內帳,而是自外帳案桌旁鋪了被褥,清晨時分小憩了片刻,起身之后簡單梳洗,再度提筆畫符。
石真命人將郡府文書搬到了中軍大帳,隨后又要搬拿生活器皿,莫問不勝其煩,無奈之下只好離開大帳搬進了郡府。
郡府多有房舍,環境較大帳要好很多,只是將校來見有些不便,但那些將校都有坐騎,騎馬稟報也不費事。
中午時分,有敗兵回返,為數不過百余騎,為白郡將領馬平川和殘部,也有為數不多的僧人和道人。
回到黑郡,馬平川立刻來見莫問。此人為漢人,年紀在三十歲上下,是一儒將,態度謙和,禮數周全。
莫問召此人到來的目的是要詢問敵情和戰況,據馬平川所說,燕軍前部此時當在四百里外,他所阻擋的是白郡敵軍和邕郡部分敵軍,白郡多有大蛇巨蟒,邕郡則以虎狼開道,騎兵隨后沖殺,為了阻擋拖延敵軍,其所率兵馬大多戰死,只有部分將領得以撤回。
莫問并未怪罪此人,因為馬平川和詿吉克所率的兵馬壓根兒就是螳臂當車,本就沒有勝算可言。
與馬平川敘話過后,莫問再度遣書趙國朝廷,將圖魯和那位送兵將軍以及所有的聾啞兵士盡數遣回鄴城,留下了馬平川接管大軍,加封一品龍威將軍,此人為豫郡人士,與他有幾分鄉土情,且為石真舉薦,大有才能,留下他與公與私都極為有利。
圖魯率聾啞和老弱病殘回返鄴城之后,黑郡尚余步兵五萬,騎兵五千。
馬平川和蒲雄剛剛接手軍隊,忙于熟悉情況,調整將校,而莫問則于郡府之中畫寫符咒,寫禿了三只毛筆方才寫完五千張隱陽符咒,隨后還要加蓋法印,折疊整理,忙完這些已然是第三日辰時,前方探馬來報,燕國敵軍中路已然到達兩百里外。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抬手遣走了探馬,轉而躺于帥座旁的小榻。
“你不去一探究竟?”石真說道。
“不急于一時。”莫問閉目合眼。
石真見莫問閉眼,便不再打擾與他,莫問為了畫寫這五千符咒,昨晚一夜未曾合眼。
石真不打擾,馬平川和蒲雄卻來請示,馬平川所問是否將兵卒盡數調入城中,而蒲雄所問則是什么時候殺狗放血。
莫問的回答一律是“稍安勿躁。”不管是馬平川還是蒲雄,他們都對燕國有著骨子里的畏懼,而這種畏懼的根源是燕國薩滿教驅出的鬼獸,實則那五千騎兵只是輔弼,他才是今天晚上的主力,必須養足精神。
到得午時,莫問睡起,此時郡府外已經站滿了各部將校,各個神情緊張如臨大敵,而城中百姓也多有慌亂神情,整個黑郡城池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莫問下令議事,二十幾位將校分列兩側。
“分兵五百,攜便溺穢物前往上游傾倒。”莫問看向馬平川。黑郡東面的那條河流是自西北流向西南的,自北門出城不遠,就能到得那條河流。
馬平川聞言轉頭沖站于下首的校官下了命令,后者躬身離開。
“真人此舉是要壓制妖邪?”馬平川問道。
莫問歪頭看了馬平川一眼,此人率先執行命令然后發問,說明他深諳為官之道,很是圓滑。
“這只是惑敵之計。”莫問搖頭說道,河流寬處有三丈多寬,那些便溺穢物即便傾倒進去也很快會被沖散,況且穢物對于妖物也沒什么克制作用,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給燕國一種趙國極為慌亂的錯覺,讓他們更加輕敵。
“燕軍已經到得百里之內,不要再派出探馬了,免添死傷。”莫問再度下令。
有負責探馬的將領躬身答應,轉身離去。
莫問說完閉上了眼睛,此時他已然能夠察覺到有大量的異類氣息出現在東方百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