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咱們現在沒有外人,你能不能給姐說說,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咱們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一代,不說愛國愛到無私奉獻終身,至少,你也不能這樣埋汰給了咱們和平安寧的成長環境的祖國吧?”在九一重工旁邊航天集團的招待所里面附屬的茶樓包間中,李璐一邊用蔥白的小手把玩著手中透明的茶杯,不時地清啜一口,一邊皺著眉頭對云非問道。
云非現在跟九院基地兩方的關系處的很僵,作為中間人,她夾在中間很是為難。
從小就生活在軍區大院里面,社會主義的春風,讓她從小就感受到了社會主義的優越感。帝國主義的生活怎么樣,她不知道。但是比起同齡那些不是大院子弟的孩子,他們有著太多太多的優越感了。至少,社會緊缺的各種物資,對于他們來說,那都是充足供應的。畢竟中國還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嘛,一切都是按勞分配。
家中老頭子,為整個中國打下了偌大的江山,按需分配的方式,難道連點孫子孫女吃的奶粉都不能供應?
云非從小受過的苦,受過的孤獨,李璐并不知道。即使知道,也理解不了。從小,家中的人都告誡她,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長大了成為國家棟梁,為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到頭來,她為了軍方,獨自打拼,至少,她認為,她也能夠對得起國家對于她的培養了。
云非的世界,她不懂。
李璐從來都不會理解,一個孩子,從三四歲開始,就被逼著學習機床的各種相關知識,就是為了真正地為國奉獻。這種普通人窮盡一生的奉獻,是她們這樣覺得能夠回報國家養育之恩之后就開始追求自我的國家棟梁。無法體會那中間汗水中夾雜著血淚的青春奉獻的,更加無法體會到,那中間的付出與孤寂。
“姐,你不覺得你這樣問我,本身就是對我的一種侮辱?我想怎樣?我能夠怎樣?我自認為,對于軍方,對于國家,我做的已經足夠!國內第一套數控系統,為什么,改革開放十多年。國家年年都在進口各種類型的數控機床,第一套數控系統會從我手中誕生?國家在這上面的資金投入,前前后后,加起來有多少?”本來不想跟李璐理論這些事情的,怕傷感情。
沒想到,李璐把自己單獨叫到茶樓里面,一上來,就說這事情,估計她還是抱著讓自己奉獻的想法來的。
“這個不說吧。畢竟,我是為了賺錢,才搞出來的。國內數控機床,同樣是這樣的情況。為什么一直都沒有什么進展?是國家的投入不夠?是的,國家的投入真的不多,每年那些實驗室,那些機床公司拿了多少資金?九一重工國家投入過一分?到現在為止。連最基本的稅收優惠都沒有。除了當初蓉城市政府承諾的五年之內不收地稅做到了,國稅九一重工少了一分?每個月,都有著各種部門跑來拉贊助。這個事情,誰他媽站出來幫著九一重工說過話了?”云非以前從來沒有理會這些事情,各個部門來打秋風,拉贊助,下面各相關部門的人來請示,他都是讓他們自己看著給一些錢就行了。
上次趙興邦跟李璐兩人離開之后,云非到財務部查了一下,這一年時間,九一重工被贊助的資金,幾乎囊括了蓉城所有的政府部門,所有的資金加起來超過五十萬。
現在蓉城教育廳的人,聯合蓉城市政府的一些工作人員,正在做九一重工,其實主要就是行政副總吳忠達的思想工作,希望九一重工能夠捐一些錢,用在巴蜀那些大山里面的希望工程上面。
對于政府搞的希望工程,雖然讓人詬病不已,主要就是各級地方部門對于這些由整個民間捐助的用于貧困地區教育事業的資金挪用的太厲害。即使沒有挪用的,大部分也被那些跟政府官員有著層層利益關系的人給賺了去,修建起來的學校,讓中國有了一個新名詞——豆腐渣工程!
所以,在吳忠達請示云非捐贈十萬是不是有些少的時候,云非只同意捐贈五萬塊錢!
甚至,云非都覺得,五萬塊錢都太多了!按照這個年代的標準,五萬塊錢,建設一個只有數間教室的希望小學,綽綽有余。而蓉城教育廳以及省市兩級共青團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認為,九一重工這樣的高利潤企業,捐助金額起碼也得六十萬!
這六十萬用來干什么?修建三所以九一重工,或者云非的名字命名的希望小學,而這三所小學,都僅僅是邊緣山區村一級的村小!尼瑪,九十年代中期的二十萬,買米得買多少?一毛多錢一個的雞蛋,得買多少?
希望工程在這個時候,已經違背了共青團成立這個基金的時候制定的自愿捐款的目的!很多地方政府,都是有著明確的攤派指標。
原本巴蜀省經濟以及工業最為發達的山城,被劃分為國家直轄市,少了很多的攤派選擇。市里面很多國企都是靠著貸款來發工資,哪里還能完成這些攤派任務?這樣一來,在蓉城顯得鶴立雞群的九一重工,就成了被打的土豪。
對于這樣的事情,云非終于理解了,為什么在他那個時代,會出現郭美美這樣的賤人。
尼瑪,希望工程從二十世紀的八&九年開始搞,一直到二十一世紀的2013年,希望工程基金會統計出來的數據,整個基金會在這二十多年的時間,僅僅只收到了五十三億的捐款!尼瑪,平均一年捐款才兩億多,這話說出去誰他媽信?這些基金會的負責人,有幾個沒有富起來?
“這個…”對于這些事情,李璐也知道,內地一些地方,有著各種各樣的攤派,很正常,唯一沒有這些事情的,整個中國,估計就只有經濟最具活力的珠三角跟長三角兩個地方。畢竟稅收多,地方政府有錢,根本就不會干這樣竭澤而漁的事情。
內地這些地方,除了農業稅,商業稅跟工業稅收本來就不多,還有給國家上繳一部分,還得進行地方政府的建設,甚至,連給各級公務員發獎金的資金都得從各個企業攤派,這些資金,同樣也就只有找各大土豪公司進行攤派了。
“我怎么想?我就希望你幫我問問,軍方的那些混蛋怎么想!就像我開始說的那樣,如果他們給文件,我絕對毫不猶豫地給!哪怕是我九一重工傾家蕩產,把花都數控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給賣掉,我都會給,他們敢嗎?”云非冷笑著說道。
這樣的事情,軍方不敢!
任何一個國家部門,都不敢干這樣的事情。
中國正在進行經濟建設,如果真的有部門這樣干了,云非拿著這份軍方蓋了章的文件,跑到國外去,這樣一來,誰還敢在中國進行投資?這些年,中國吸引外資的速度已經遠遠沒有前幾年來得快了。如果再這樣把逼迫一個民營公司的證據送到國外那些一直在攻擊中國投資環境的國家手里,這個后果,想都想得到。
“你覺得這可能?要是真的這樣干,那還不如另外找個理由,把你九一重工給征用了!小云,當初你們簽訂秘密合同的時候,九院用9327廠的這些工人的所有權跟你換合作,你可是占了大便宜!現在別搞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盯著你手中的錢似的。在蓉城,你九一重工算得上是大公司,現在有著上億身家的你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如果放到沿海一帶,你算得上么?當初誰叫你非得要把工廠建設到蓉城來?”李璐很是鄙視云非。
當初云非要把廠子建設到蓉城,不僅孫麟跟司徒賀云這樣兩個老貨反對過,趙興邦同樣提醒過他,就是自己,也沒少對他進行苦口婆心的教育。
到頭來,云非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意見,非得把工廠建設到連基礎設施都不完善的蓉城來。
現在不說其他的,光是運輸費,每個月就夠云非的九一重工受的,要不然,云非也不會干出用飛機運數控機床的事情來。反正飛機在天上飛,也沒有哪個地方政府有本事把收費站設置到天空,攔著飛機收過路費。
從蓉城出川,不管走那條路線,每條路上都有著多如牛毛的收費站!現在中國境內的汽車,可沒有多少載重能力超強的大貨車。每臺解放牌汽車,僅僅只能裝一臺數控數控車床,稍微大一點的數控銑床,都還必須要把外殼拆掉,包裝箱不能搞的太大,等到運到目的地之后,再由跟著去的裝配工組裝起來。
總部建設在蓉城的中國聯合航空公司,成立之后的第一筆長期而又穩定的業務,就是幫九一重工運送數控機床!那些小型數控車床,一次可以運輸好幾十臺。雖然成本高的一般企業根本就承受不起,不過云非卻不在意,攤薄在每臺機床上面,每臺的運輸費也就只有一千多兩千塊錢。當然,聯合航空運輸九一重工的機床的時候,不可能不運輸其他一些價值比較高的其他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