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貞娘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醒來一看,天已大亮。
她一向習慣的早起,沒想到到南京第一天就打破了規律。實在是,昨天下午睡了足足半個時辰,到得晚上本就沒太多的睡意,再加上又認起生床,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的也挺多,直到后半夜色才沉沉睡去。于是,早上就醒晚了,若不是被外面的吵鬧聲驚醒,估計著還能再睡一會兒。
拍了拍額頭醒醒神,貞娘披衣起床,
外間馬小丫聽到響動聲,便端了熱水掀了簾子進來:“姑娘,醒了,今兒個睡的沉,我本早早要叫你的,是二奶奶說,反正沒事,讓你多睡一會兒。”
“嗯。”貞娘點頭表示明白。然后就著熱水洗漱一翻,之后便坐在梳妝臺前,讓小丫幫著梳頭。
小樓的窗戶就正對著后院,吵鬧聲便是由那倉庫前傳來。
貞娘不由的挺了挺背,探著點頭看外面。原來是景明叔正勸著人搬貨。遠遠的聽不清在說些什么,但明顯的,那些個存貨的商人十分的不樂意,有那激動的還揮著手,李景明只是一個勁的拱手,掬禮的陪著笑臉。
“是管事一早讓人來搬貨,不過好幾個商人都不樂意,他們說當初租店面時就說好的,院子的大倉庫讓他們堆貨才要租下店面的,從那些人的話里聽,似乎咱家這店面比別的人要貴一點,他們都是沖著有倉庫放貨才租的。”小丫早早的就在外面聽熱鬧了,這時看著貞娘探頭看外面,便把自己聽到的一五一十的跟貞娘說了。
“嗯。”貞娘點點頭,表示明白。
這時,下面的爭吵更激烈了,還有人推了李景明一把。李景明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呀,要不要下去看看,好象要鬧大了。”小丫有些擔心的道。
“不用,鬧不大的。”貞娘沒有看的興趣了,縮回頭了,這事既然李景明說他處理,那她自不會隨便插手。
擺平這事情,無非是一些錢財的事情,她出面,那掏錢的事情豈不要落到她頭上了。她可沒有興趣替李景明收尾巴,既是他們整的局自由他們自己擺平。
至于鬧大,那是哪一方都不愿意的。便是那些個放貨的商人。他們也不敢鬧大,偷稅漏稅的,朝廷首先要辦的就是他們,聽說抓到一次偷稅漏稅,就要笞三十。并沒收一半的貨物,這可損失不起啊。
“嗯,葛嫂子出來了…呀,葛嫂子又急匆匆出門了。”小丫在一邊做著現場直播。
急匆匆出門就對了,昨天景明嬸子不是說那些貨是葛巡欄讓人放的嗎?如今這事,李景明擺不平。自然要葛巡欄出面了。
要不然真鬧大了葛巡欄也得折在里面。
突然,貞娘不由想著,是不是該把這事情鬧大了呢。那么自己正可順理成章的收回景是叔的權利,二又可坑葛巡欄一把,怎么算都是一筆不錯的買賣呀。
想了想,最后貞娘還是放棄了這個讓人心動的想法。
不錯,她可以故意將事情鬧大。可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自己還不是強龍。這事真鬧大了,景明叔討不得好,葛巡欄免不了吃個虧,但真正受罪的卻是那幾戶商家,要是落到刻薄的稅官手里,傾家蕩產也是可能的。
自家以后也是要在南京商界立足的,而商戶于商戶之間,總是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自己實不能做的太絕。
想著,貞娘便把這念頭放下,機會后面有,此時倒也不必太急。
隨后她便出了屋,馬嫂已經擺好了早點,又請了黃氏出來,貞娘陪著黃氏吃著,又聊著今天要拜訪的人。
從家里出來時,七祖母交待過一些過去跟李家不錯的關系戶,還是自家爺爺那里,也有幾家處的不錯的,也讓貞娘到時走動走動。
“嗯,我看,其他的都先不急,咱們先去你姑姑家,你姑父在南京生絲這一行里也算是個老面孔了,到時,由他出面替你引見比你冒然上門拜訪的好。”黃氏道,雖說都是些老關系了,但畢竟十多年未走動,這內里情形怎么樣實不好預料,所以還是慎重點好。
“嗯。”貞娘點點頭。
“對了,徽州商會那邊等去過你姑姑家后,倒是可以先去拜訪的。”黃氏又道。
“嗯。”貞娘自是明白,如今這個時代,地方觀念是很重的,同時也很抱團。親不親,故鄉人啊。
有時,在家里斗的不亦樂乎的商家,到了外地,卻能抱團共同對抗別地方的商家。也因此,這時代了,徽幫,晉幫,嶺南幫,再加上本土的商幫,幾處商會就是一個大戲臺。
這些說完,貞娘同黃氏俱專心的吃著東西,等到早點吃完,黃氏休息,貞娘自去準備禮物。
此時,葛宅。
葛大拿正邀了幾個人吃酒,一邊叫了個唱戲的唱著曲兒。
“黃狼賺到了,他家里那二畝地居然賣出了五十兩的高價,平日里打到頂不過是七八兩一畝,如今真是瘋了。”一個歪嘴漢子漏著風道。
“可不是,我悔死了,早知道我家里那兩畝地就遲些再賣好了,我當初二十八兩賣的,都仿佛撿了寶似的。”另一邊一個披著藍皮子的漢子道。
“我其實是早就想賣的,我如今又不靠地里那點糧食吃飯,只是我家老爺子死活不肯啊,在他的眼里,那再多的銀子也比不了泥乎乎的土地,那多的銀子也比不了黃燦燦的稻谷,我是沒奈何啊,只得看著別人賺錢,這不,過完年老爺子生了個病就不太好了,還沒拖到正月底就走了,我這才能把地給賣了。”那叫黃狼的道。
“你呀,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披著藍皮子的漢子撇著嘴道。
“也不知如今是怎么了?改稻為桑,就真那么賺錢?一個個都跟瘋了似的搶地?”一邊那歪嘴漢子道。
“哎呀,上面那些東西咱們弄不懂的,吃酒吃酒。”葛大拿揮揮手。
“對。還是吃酒痛快。”幾個漢子應和著,便又劃起拳來。
就在這時,葛秋姐風風火火了進來。
一進門,二話不說,丟了一把銅錢給那唱戲的:“走了走了,不用在這里唱了。”說完又沖著屋里其他幾個男人道:“幾位叔叔且先回家,我爹爹有事,待得事情辦完了,再請幾位叔叔吃酒。”
唱戲的師傅倆接過銅錢便急急的退了出屋。
幾個漢子也是一臉訕訕,那叫黃狼的說了句:“這侄女兒嫁了人。倒是越發的爽利了,成,那今兒個就喝到這里。下回再聚。”說著,黃狼并著其他幾個便一起離開了。
葛秋姐又叫著管家相送。
“什么事啊,一來就拆爹的抬子,你是越來越不懂事了,聽說還逼的你公公婆婆去住窩棚。你想讓人戳脊梁骨啊?”這會兒,葛大拿才瞪著葛秋姐,沒好氣的道。
“怎么,三兒沒跟爹爹說?”葛秋姐挑了挑眉,昨兒個李家門口鬧的那事情,她弟葛三兒也是在的。她當時還讓葛三兒回來請爹呢,沒想三兒那沒用的膿包,被那個叫貞姑娘的一吼。竟真不敢來叫人,本以為應該跟爹說了昨天的事情的,沒想爹竟然不知曉。
“不是三兒沒說,是你爹昨兒個根本就沒回來,還不知滾在哪個狐貍精的肚皮上呢。”這時。曹氏扭著腰進來道,曹氏是葛大拿的二房。
“行了行了。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二娘下去吧,我有話跟爹說。”葛秋姐兒沖著葛大拿揮手。
等到曹氏不甘不愿的離開,葛秋姐才把昨天李貞娘一行到來的事情說了說。隨后又道:“他們一來就查了后院倉庫,后來說是要騰出來開墨坊,李正平他爹怕被追究,如今正讓人搬貨呢,只是那米行的東家和貨棧的東家死活不肯,如今正鬧著,我瞧著不是個事啊,這要是鬧大了,怕是不好收場,李正平他爹讓你去,說你要是不去處理,真鬧大了他不管。”
“該死的,走…”一聽葛秋姐這話,葛大拿不由怒瞪了眼,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說著,便套上了馬車,帶著葛秋姐急急的朝李家趕去。
葛大拿其實一直以來打的是如意算盤,李家那些房產的歸屬權他心里是有數的。而李景明夫婦的那點心思他也有數,對這些房產他也眼紅的很,曾經有一段時間一直在思量著怎么謀下這一片房產,只是他終究只是個外人,要想沒有麻煩的拿下這片房產并不太容易。
更何況徽州李家也實在不是一般的人家。
正好,有一段時間,那方氏一直在給他兒子物色媳婦兒,于是他才有了把秋姐許給李家的心思,偏李家還不識相,他便施子點手段,于是手到擒來。
當然,光光是秋姐兒嫁給李正平,想拿到房產也是不容易的,于是,他有打起了李家后面那個大倉庫的主意,那其實不是倉庫,是原來的墨坊,只是墨坊撤了,就成了倉庫。
對于方氏,葛大拿是清楚的,那也是一個能大著膽撈錢的主兒。于是,葛大拿便打起了拋磚引玉的主意,他先故意的借用李家那倉庫,給商人堆貨,免去他們的榻房稅,順便的他自己弄點錢下口袋花花。
這就是他的拋下的磚。這種來錢的法子叫方氏看到了,自能勾起方氏心里的饞蟲。
于是下一步,葛大拿就打算不干這事情了。
他不干了,方氏定然想這么干,而且也一定會這么干,如此,這玉就引起來了。
等到這玉引出來,那他就可以帶著人抓偷稅漏稅的事情了。到是,這李家就跑不掉,而他可以看在葛秋姐的面子上做好人,讓李家暫時把房產記到稅務司的名下,充作榻房之用,到時,他只消再補上塌房稅就行,想來李景明兩口子為了避禍也只能同意。
至于房產到了稅務司名下,李家再想拿回來就不可能了。而他自跟人竄好,房產只在稅務司的名下轉個圈最后就到了他的口袋里,大不了分一些好處給別人就行,如此,心愿便能達成。
至于李家徽州主家那邊找過來,木已成舟,徽州李家嫡宗那邊只能怪李景明一房,怪不到他頭上來,至于房產,幫著別人偷稅漏稅,謀取稅利,房產充公,理所應當,李家就只能吃了啞巴虧。
如此布局,可以說十分的完ч美。
可沒想到,他這磚才剛剛拋出,他還沒還得及退出,玉也還沒還得及引,徽州李家嫡宗的人就過來了,還最先敲自己的磚。
如果這事真鬧大,李家只須拋出李景明就成,但他卻把自己賠進去了,那豈不是搬石頭先砸了他自己的腳。
明明是一盤好局,卻活活生生讓人個子就堵死了,真是氣死人了。
如此,葛巡欄黑沉著臉到得李家,好一通相勸,那糧行東家和貨行東家才免強答應把貨搬走。葛巡欄只覺一口氣憋著吐不出來。
貞娘此時正淡定的看著李景明送來的賬冊,本來之前是準備去姑姑家的,沒想又下起了小雨,出行就不太方便,于是黃氏說等雨停了下說。
而貞娘自是不曉得,她只是小心謹慎的一招就打碎了葛巡欄的如意算盤。
當然,其實李貞娘一行的到來,就已經破了葛巡欄的局。
而在原來的歷史里,雖然族譜里沒這些記載,但想來,徽州李家一敗落,這南京的產業怕是就落入葛巡欄的口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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