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這是貞娘在進入船艙后的感嘆。
貞娘沒想到一進船艙,又碰到了田家的人,田榮昌和田榮華兄妹。
貞娘本想錯身而過的,倒是那田榮華先打了招呼:“李姑娘。”
招呼是打了,田榮華的神色卻并不好,顯然也記著李田兩家的芥蒂。畢竟李家剛剛把田氏遣回娘家,田家又豈能不氣?
其實對于貞娘來說,錯身而過是最好的,打招呼又沒什么話說,更難受。不過田榮華先打了招呼,自沒有不回的道理,貞娘便點點頭也應了聲:“田姑娘。”
對于這位田榮華,貞娘其實是有一點八卦之心的。因為自羅家出事后,她跟羅文謙的婚約似乎就沒聲沒息了。同城之人,不免各八卦,最多的不外乎,墻倒眾人推,田家嫌棄羅家倒了,將羅文謙踢了出局了。
當然,私下里也有人傳,說是羅家的事是田家在暗地里謀劃的,如今田羅兩家是死仇,這婚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不過,貞娘記得上回在四寶街最后見過羅文謙時,當時,羅文謙跟田家兩兄弟起沖突,從他們的話里,貞娘倒是認為,也許后者的猜想更接近真相一點。
“李姑娘,你們李家對我姑姑太過份了,我姑姑做錯了什么?憑什么遣我姑姑回娘家。”這時,田榮華繼續道。
敢情著這位是興師問罪的,貞娘笑瞇瞇的答道:“田姑娘這話從何說起,不是你們田家接你姑姑回去陪你奶奶的一段時間的嗎?又于我李家何干?”
這是事實,徽州城里,大家都知道的。至于七祖母跟田家的交涉,貞娘知是不清楚的,樂的裝糊涂。這話堵的田榮華沒話說了。
“喲喲喲。這誰啊?李貞娘啊?這是要去里啊?不會是在徽州待不下去了吧?也是,一個女兒家,整日里拋頭露面的,名節早就毀了,我看那別說徽州,你便是到天邊也沒人要,干脆的還是到哪個山旮旯去找個山漢子來入贅算了。”這時,那田榮昌見到李貞娘,便怪叫著聲音道。
“二少爺,怕是入贅也沒人敢哪。前車可鑒。”這時,正站在田榮昌身后的蘇氏看著貞娘卻是一臉恨恨的道。
貞娘自不在乎她恨不恨。
“可不是,我把這茬給忘了。李家六房好好的一個女婿,硬是被你們打斷一條腿,最后還落得一身官司,被發配到了瓊州。李家還仁義之家?仁義個屁,我看是一肚子男盜女娼。幸好我們早早把我姑姑接回家了,要不然,還不知那時又要被你們李家栽上什么罪名呢。”田榮昌道。
“二哥…”一邊田榮華微微皺眉頭,拉了拉田榮昌的衣袖。
雖然她對李家也沒有好感,但二哥這話過了,更何況姑姑雖然被李家遣回了家里。但只是回家照顧母親,盡孝道,名份上還是李家媳婦了。這點顧忌還是要要的。
“你嚼什么蛆!!”聽得田榮昌罵李家男盜女娼,這四個字在這個時代是很惡毒的,李家這邊幾人同時齊喝了起來,二狗跟馬大哥兩人上前,直接用身子將田榮昌擠的不能動彈。
看著田榮昌硬湊上來的那一幅嘴臉。貞娘擰著眉,順手就是重重的一個巴掌。既然他送上門來,豈有不打的道理。
“李貞娘,你敢什么打我?”田榮昌氣壞了,果然是趙氏那潑婦的女兒,果然一樣的潑。
想著,便赤紅著臉要撲上前,只是他兩邊被馬大哥和二狗夾著,哪里動彈的了。他身邊除了那個蘇氏,就只帶了兩個家丁。
只是這兩個家丁平日幫著探花問柳行,真打起架來半點用也沒有,連馬家大哥一條胳膊都扛不住。
開玩笑,在墨業干杵搗這一環的,哪一個不是大力士。
所以,這會兒,兩個撲過來的家西就被馬家大哥一條胳膊擋的遠遠的。
“還有沒有王法了?快放開二少爺。”一邊蘇氏尖叫著。
“李姑娘,我二哥一時失言,榮華代他陪罪了,還請李姑姑讓手下的松手。”田榮華這邊沒幾人,明顯著真鬧起來不是李家的對手,自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便上前沖著貞娘道嫌道。
“田姑娘,有些話是不能失言的。”貞娘淡然的道,隨后朝馬哥和二狗擺了擺手,兩人這才放開田榮昌。
田榮昌一被松開,便哇哇叫的還要再撲上來。
“二哥,大哥說過,這回去南京路上聽我的,你要是再這般,你就回去。”田榮華瞪著田榮昌道。
聽得這話,田榮昌才收住那一幅要拼命的勢頭。仍兀自一臉恨恨的瞪著貞娘,他堂堂田家二少爺,什么時候吃過這虧,真是氣死人了,總之這梁子結大了。
田李兩家的梁子早就結了,貞娘自懶得理他,帶著人搬著行禮,朝李家事先定好的艙房去,李家訂的艙房在中艙。
走了幾步,貞娘突然想起剛才田榮華說的他們一行也是去南京,不由的停了腳步,轉身沖著田榮華問道:“田姑娘,你們去南京干什么呢?”她有種預感,說不得田李二家又要對上了。
“李姑娘去干什么,我們自也去干什么?”果然,田榮華打著機鋒道。
“哦…”貞娘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田家也是要去南京開墨莊,而顯然的這回南京的事務是交給田榮昌的,田老爺子想來是要鍛煉一下這個二兒子了。
雖說田家去南京開墨莊于李家來說不是個好消息,畢竟田家扛著貢墨的名頭,穩壓李家一頭。只是田老爺子讓田榮昌去南京,那于她卻又是一個不錯消息。
比起田本昌來說,田榮昌就好對付多了。
接下來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南京的樂子越來越大了。貞娘突然有些期待起來。
“哪來的賤骨頭,踩著本少爺的腳了,給我打。”這時,又聽得田榮昌一陣吼聲。
“這位少爺。對不住,實在是船上人太多了,您又站在這個道口上,小的才不小心踩到的,還請少爺寬宏。”這時,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蹲下身后,拿著袖子替田榮昌擦鞋子。
“滾…”田榮昌說著,重重一腳踹在那漢子的肚子上,之前叫貞娘那個巴掌給氣的差點發狂,這會那一肚子的火正沒處發呢。此時便全朝著那老實巴交的漢子發作了去。
那漢子沒想到田榮昌會來這一出,根本沒防備,被他一腳踢了個正著。哎喲一聲,幾個翻滾,若不是邊上人攔著,就差點滾下河了。
“娃他爹,娃他爹。你沒事吧?”一邊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驚慌的撲到那男人身上,她懷里的孩子也嚇的哇哇的大哭了起來。
“你這人太不講道理了。”這時,那老實漢子被婦人扶著坐了起一為,一臉憤憤不平的沖著田榮昌。
田榮昌此時仍獰著一張臉,聽得漢子的話,發笑了:“說我不講道理是吧?那我就再讓你看看怎么個不講理法。”說著。田榮昌便沖著兩個男仆一揮手:“給我打。”
“你們想干什么?你們太過份了。”這時那婦人聽到田榮昌的話,嚇的一臉蒼白,一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護著自己男人,恨恨的道。
“貞姑娘…”一邊二狗忍不住了。
貞娘沖他點了點頭,自是充許他適當的時候出手幫一把。
倒不是貞娘圣母,反正她李家跟田家是對上了,而路不平。總得有人出頭的,最主要的是這種事于她們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
“二哥…你還在胡鬧什么?大哥說過叫你一路不準鬧事的。”這時一邊正準備回倉房的田榮華沒想到轉眼間,二哥又弄了這一出,氣的一臉通紅的叫。
田榮昌終究是怕田本昌的。只得一臉不甘的朝那兩個家丁擺手:“算了,算他們運氣好,回艙。”說完,卻又黑沉著臉沖著田榮華道:“以后,別拿大哥壓我。”
然后帶著兩家丁和蘇氏回倉,田榮華只得帶著丫頭跟在他們身后。
貞娘見沒事了,便也帶著人回中艙了。好一翻整理歇了下來,此時船已開出差不多半個時辰了,兩岸青山,時有猿嘀。這一路風景倒也讓人心曠神怡。
就在這時,又聽得倉外一陣慌亂。
“怎么回事?”貞娘奇怪了,這趟船似乎不太平啊,想著,便帶了小丫打開倉房的隔間的門,走到外面的走道邊。
卻看之前跟被田榮昌踢了一腳的漢子此時正躺在船板上,那口里不斷的吐出鮮血。婦人在哭,孩子在哭。
“船家,求你了,回船吧,我男人不行了,得找大夫啊。”那婦人哀求著。
“這位娘子,如今船已行了半個多時辰了,如何回船,你們還是挺挺到一下站找大夫吧。”那船老大為難的道,這船都已經行到半道上了,顯然是不可能回船的。
“各位,各位,可有哪位先生懂醫道的?過來看看。”這時船老大又沖著圍觀的人道。
“讓我看看。”這時,一位中年文士從人堆時擠了出來。
“好,謝謝大夫,求大夫一定要冶好我男人,他若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和寶兒大體也活不了了。”那婦人又是道謝,又是哀求。
“我并不是大夫,人不過是略懂一點醫,這位嫂子不必如此,我看看且說。”那中年文士道。
“是是是。”婦人忙不疊的應著,讓開地方。
“內腑有傷,只要能止住血就好了,只是這船上沒有藥,我亦不懂得針灸止血法,難哪。”那文士把了把脈,一臉凝重的道。
“這可如何是好?”那婦人一聽先生這話,面如死灰。
“大嫂,先生,我這有塊藥墨,不如你們看看能不能用。”貞娘這時拿出了一塊藥墨遞上前,這藥墨名為百草霜,有著止血凝血,內冶吐血之功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