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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肆 銜枚夜度五千兵(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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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二十一年的正月傳來了頗多喜訊,先是久旱數年西北竟然下了春雨,雖然不足以滋養莊稼,卻是個十分不錯的好兆頭。非但從心理上安慰了從皇帝到百姓的所有人,也實打實地減輕了新政推行的阻力——天人感應就是儒門憲法,如果老天爺認為新政禍國,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降雨了。

  盡管崇禎也相信這是儲君監國帶來的上天認可,但是朱慈烺卻沒有自大到相信自己能夠改變自然氣候。這場微不足道的小雨顯然是因為太陽黑子結束了休眠期,誠如原歷史時空中的進度一樣,地球漸漸從小冰河期的影響中走出來,并將在二十年后打造出一個“盛世”。

  在同一個月,部署在遼東的第二軍攻克了海州,海州城里的漢人發動起事,迎第二軍入城。

  滿洲震動,多鐸甚至未得允許就率領自己的牛錄朝寧古塔移動。多爾袞最終以福臨的名義找到蕭東樓,希望能夠媾和,并提醒蕭東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蕭東樓對此大不以為然,不過第二軍的確有人開著“五十年平遼”玩笑,因為只要多呆一年,土地就會多許多。

  奉命前來遼東負責滿洲工作的馮斌也認為應當緩一緩,否則先死的肯定是遼東漢人。

  漢人越多,滿洲人的影響力就越小。

  “將滿洲人全都殺了便是,何必這么麻煩?”蕭東樓曾對馮斌抱怨道。

  馮斌在軍階的壓制下不敢太過恣意,只是笑問道:“將軍可曾聽說過東夏?”

  蕭東樓本就沒讀過什么書,看了一眼曹寧,見曹寧也是一臉茫然,以為這個拿雞毛當令箭的上尉在消遣自己,不悅道:“冬夏沒聽說過。(平南文學網)春秋倒是常見。”

  馮斌斂容道:“皇太子殿下希望滿洲成為第二個東夏。”

  蕭東樓這才嚴肅起來,回頭便讓曹寧去查訪一番,到底“冬夏”是什么意思,這可是關系到皇太子戰略意圖的重要信息。

  結果讓蕭東樓十分驚詫。軍中那么多秀才。竟然沒人知道。

  得不到答案本身就是一個答案,蕭東樓似乎明白了什么。

  冬天對滿洲人而言難熬。對于蒙古人而言更是難熬。

  好在今年有張家口這座新城,就像是寒冷的草原上點起了一團篝火,許多牧民被這里吸引,放棄了傳統的過冬地。將帳篷搭在了張家口外圍。

  當第一個牧民通過修路賺到了足夠一家五口飽食一頓的收入之后,更多的牧民加入了勞工隊伍,換到口糧和草料,讓家人和牲口不至于凍餓而死。

  而且日益強大起來的騎兵師也讓塞外的蒙古王公們不敢輕動入關打劫的念頭。

  崇禎二十一年的元旦大朝上,崇禎終于等來了四海升平的消息,除了西南的云貴川還尚未平定,其他地方都已經恢復生機。中興指日可待了。

  朱慈烺在元旦之前派人送了表疏回北京,祝賀新年之余也表示自己會在復臺之后盡快返回北京,請父母不要掛念。

  等崇禎皇帝接到這封表疏時,復臺之戰也正式進入了倒計時。

  “他們第一天就殺了你們二百六十個勇士。其后又和新港人殺了你們三千多人,燒毀了你們所有的屋子。你們族人的頭顱至今還掛在新港社的家門口,難道這些仇怨就這么算了?”大肚王的使者揮舞著手中的短矛,以舞蹈一般的夸張姿態說得口沫橫飛。

  方家鴻一副番人打扮,扮作這位使者的隨從之一,緊張地看著這場生番之間的談判。他雖然聽不懂番話,但從此刻的情形來看似乎并不輕松愉快。

  果然,使者還沒結束自己的演說,十余個年輕氣盛地麻豆人已經跳了起來,抓起自己弓箭短矛,從喉嚨中發出狩獵時驅趕動物的“嗬嗬”聲。

  這是戰爭的威脅。

  “如果你們不愿意被藍眼人奴役,當他們苦力;不愿意被新港人欺凌,任由族人被他們出草。你們就該站起來,把他們趕走,殺掉!拿他們的人頭祭祀你們的祖先!”使者絲毫不懼,面對越來越多的“嗬嗬”聲,慷慨激昂地演說道。

  “他們有邪術。”一個老祖母嘶啞的聲音壓制了族人憤怒的吼聲。

  “我們祖先的兄弟也會這種法術。”使者昂然道:“他們能夠打敗藍眼人,這是我們太陽王親眼所見。他渡過了大海,去到了祖先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老祖母遲疑地看著使者,分析這話里的可信成分。從古老的傳說中來看,自己的祖先遷徙而來時,這里并不是四面環海的海島,或許真有族人留在大海對面,分別至今。

  “我們只能出五百個戰士。”老祖母與其他老年婦女們低聲商議了片刻,終于開出了自己最大的支援力度。

  “你們只要幫忙運東西就可以了。”使者得意道:“為了表示兄弟之族的誠意,他們會和你們一起消滅你們的仇人——新港人。”

  誰都不記得麻豆人與新港人是何時結仇的了。或許也是某次不經意間的出草,某一方搶了對方的獵物,然后互相獵首,成了仇家。

  按照島上原住民的習俗,每次獵首之后,在用獵物的首級喝血酒時,都會說上一段:之前咱們有仇,但飲下這口酒,大家的仇怨便消失了…諸如此類的廢話。實際上沒人會相信,而且報復會來得越來越快,越來越迅猛。

  以麻豆人和新港人的技術能力,兩個村社就算互相獵殺一百年,都未必能打破平衡。然而荷蘭人到來之后,與新港人結成了同盟,麻豆社頓時陷入了被宰割的境地。在麻豆溪事件之后,荷蘭人發動了四千五百人的大部隊,連同新港人的兩千人,幾乎將麻豆社徹底消滅。

  麻豆社只能投降,與荷蘭人簽訂了麻豆協議,成為荷蘭征服島上原住民的藍本。

  在大肚國的幫助之下,麻豆人答應加入漢人與大肚國的陣營,條件就是日后漢人不能干涉番人內部事務,不能征收人頭稅,不能強征勞役,還不能拉偏架——除非偏向麻豆社。

  皇太子慷慨地滿足了麻豆社提出的所有條件。

  崇禎二十一年二月十三,海面上浪高風疾,五十余艘戎克船出現在了南臺灣沿海。早就等候在此蕭垅社番民按照與麻豆社的約定,點起了篝火,引導戎克船放下小船,讓船上的大明近衛第一軍第二師先頭部隊登陸。

  這支先頭部隊一共有四個千總部近五千人,在緊張的傳運之后,隊伍登島,建立了灘頭陣地,同時運送包括火炮在內重火器上岸。

  番人們從未見過這么多人如此安靜的干活,簡直懷疑他們是否真是活人。

  在一晚上的緊張勞動之后,第二師先遣營終于整隊集合,在番民的幫助下前往麻豆社的領地。

  王家康作為第二師副師長,是這支先遣營的指揮官。在三個時辰的跋涉之后,王家康看到了麻豆人的村落,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許多。他想象中的村落大約只有十來戶人家,顯然有些小瞧原住民的文明程度了。

  “報告長官!各千總部集合完畢,應到四千八百六十七人,實到四千八百六十七人!”參謀官高聲報道。

  王家康解開軍裝鈕扣,一如既往地淡定道:“換裝。”

  換裝命令下達之后,整支部隊很快就變成了原住民彩色短衣。這些大明制造的臨時軍裝,讓麻豆社的番民們看得眼睛發直。雖然每個人身上穿戴的都是他們的服裝,但這么多人都穿得一模一樣,卻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即便那些藍眼人,也沒有如此整齊壯闊的軍容。

  “歐福瓦特閣下!”一個書記員沖進了臺灣長官官署,整張臉脹得通紅:“閣下,北面土著向我們的貿易站發動了進攻!”

  “有我們的人受傷么?”歐福瓦特抬起頭,并不以為然。

  在臺灣的荷蘭人很少走出城堡的保護范圍。

  “沒有,閣下。”那位書記員呼吸急促道:“但是閣下,他們洗劫了貿易站,那里有三千張待運的鹿皮。”

  “他們洗劫鹿皮干什么?”歐福瓦特更加疑惑了。這些鹿皮對土著而言價值有限,而且他們只能用這些鹿皮與漢人交換布匹、銅器、糧食。如果他們襲擊了貿易站,漢人肯定不愿意為一批貨物付兩次錢,那么他們又能賣給誰呢?

  不過很快,另一個念頭沖進了歐福瓦特的腦中:這是另一撥漢人在煽動土著鬧事,就如十年前的虎尾垅社事件。

  虎尾垅社事件起因于荷蘭人擴大狩鹿范圍,而虎尾垅社正是有名的梅花鹿聚集地。

  此地本有漢人與番人雜處,收購鹿皮、鹿肉等商品。為了抵御荷蘭人對原料市場的侵占,漢人與虎尾垅社的原住民一起對荷蘭人,以及荷蘭人陣營的漢商進行了攻擊,并殺死了三個聯合公司的荷蘭籍員工。

  ——這次的襲擊與當年的情形無比相像,一定是漢人奸商的陰謀。

  歐福瓦特心中漸漸騰起一股怒意:遲早有一天要斷絕這些漢人的商路,教他們學會規矩!

  “通知貝克上尉,準備戰斗,我們要去教訓教訓那些貪婪的野蠻人!”歐福瓦特騰身而起,扯過了椅背上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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