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天天好心情!—————————————
朱慈烺每次看到“崇禎十八年”這個新鮮的年號,都有種微微的成就感。不管怎么說,大明在他手上不過九個月的時間,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止損信號。
再過九個月會如何呢?
會有四到五批新兵投入各營,足以讓他建立起四個師。
更多勞役和苦工會投入建設,將硬化道路鋪到前線。
獲得甲等文憑的人會越來越多,丙、丁等文憑甚至能夠在村中大量普及。
行政人才能夠滿足五個省的基層領導崗位,新鮮血液帶來的新鮮風氣能讓大明北方煥然一新。
所以,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
多爾袞同樣在計算時間。從清兵入關已經近八個月了,這八個月里,清兵總算打下了小半個山西和整個陜西,然而畿輔之南的明軍實在讓他如鯁在喉芒刺在背。尤其是阿巴泰和洪承疇都沒有能夠在南路取得哪怕一個村落的戰果,這讓他泛起了濃濃的不祥。
還好自己聽了蘇克薩哈的話,將這燙屁股的座椅讓給了濟爾哈朗。現在濟爾哈朗勢必騎虎難下,一邊受著南路軍的煎熬,一邊又有西路軍捷報連連。
“主子,鄭親王來了。”貼身侍從在多爾袞身后低聲稟報道。在他眼中,自家主子越發容易因為丁點大的小事而發怒,甚至聲音大些都有可能觸怒他,一切都得小心翼翼。
“不見。”多爾袞厭惡地揮了揮手。
“王爺身子如何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闖了進來,濟爾哈朗到底是攝政王之一,自然知道該闖就闖的道理。
多爾袞充滿怒氣地朝門口望去,果然看到了濟爾哈朗兩鬢發白,故作從容地走了進來。在濟爾哈朗身后,是一個壯碩的身影。比尋常人高出了足足一個頭,正是被黃臺賜號“巴圖魯”的鰲拜。
這也就不能責怪府上侍衛攔不住濟爾哈朗了。
“奴才鰲拜,給睿王爺請安。”鰲拜甩袖上前,單膝一跪,行了個請安禮。
這種大明軍禮在滿洲已經成了俗禮。
多爾袞見鰲拜上來就服了軟,心中稍稍舒坦了一些。又見濟爾哈朗上前。要與他抱見,便也貼身過去,兩人輕輕抱了抱,方才分開。
“睿王爺身子可大好了?”濟爾哈朗一副真心實意的模樣。
多爾袞請兩人坐了,靠在椅背上,裝出一副氣短的模樣,道:“好是好些了,只怕日后沒法縱馬疆場了。”
“睿王爺從小身子就不好,這回得幸入了關。可以找幾個名醫好好給看看。”濟爾哈朗從小寄養在努爾哈赤家里,與努爾哈赤的兒子們關系都很好,此刻說這話也是透著暖意,讓多爾袞煩躁的心也平復下來。
也正是如此,以聰明著稱的多爾袞才肯接他的話頭道:“如今關內的形勢卻是焦人。”
“誰說不是呢。”濟爾哈朗重重嘆了口氣,剛才硬挺著英氣全都散了。他也不瞞多冇爾袞,道:“如今南面打不開局面,山西打不下來。就陜西還好些,但怎么看都有被截斷后路的危險。唉。不知王爺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視事啊?老哥哥我真是有些吃不住了。”
“我看打得也挺好,南面不打上來就已經不錯了。能把西面穩住,跟蒙古連成一體,日后進退由己就成。”多爾袞道。
“睿王爺,”濟爾哈朗也不再遮遮掩掩,道。“先汗,先帝打下的基業,好不容易在王爺手里發揚光大,使我大清占有朱明故地。老哥哥我是不想就這么退出關外苦寒之地去。你也知道,這些年來關外莊稼養不活。每年冬天都要死許多馬匹和孩子。如今能到這么個好地方,諸申也都是不愿意退的。”
“大明有十五省天下,我們只有十萬人,就算打下來,也只能靠那些尼堪去守。”多爾袞嘆道:“但是尼堪膽怯不能打仗,守軍一看大軍來了就一哄而散,這怎么打?再者說,就是如今日子過得太好,家家戶戶都有包衣,都能吃飽飯,諸申中還有多少人愿意出去打仗?”
“以前每個牛錄抽人搶西邊,都是說好話要跟著去。如今要補些余丁,你看他們肯不肯。”濟爾哈朗也頗為無奈,暗含怨氣。不過他此番來是想勸兩白旗盡棄前嫌,一同出兵,旋即口風一轉:“如今馬上就要春暖花開了,尼堪也要春耕,估計是沒法再打了。你看,要不咱們一鼓作氣把山西整個打下來,好歹要守到糧食成熟。”
“我這身子,估計無法出征了。”多爾袞搖頭道。
“阿濟格,多鐸,都是打仗的好手。”濟爾哈朗道。
“王爺,奴才剛從西面回來,那些闖逆實在是不堪一擊,無論是英王爺還是豫王爺,必然能夠手到擒來。”鰲拜也出聲敲著邊鼓。
“豪格管得住他們倆么?”多爾袞隨意道。
豪格是黃臺吉的長子,壓壓羅洛渾、尼堪、岳樂是沒問題的。然而阿濟格和多鐸都是老汗努爾哈赤的愛子,手里握著最精銳的滿洲牛錄,想讓他們聽從豪格的指揮,這不是想不開么?別說豪格,就是南路的阿巴泰都鎮不住這兩個嫡子。
“豪格肯聽阿濟格的么?”多爾袞又問道。
估計也不肯。尤其是這回傳言說豪格跟多爾袞爭著娶皇太后,兩白旗與兩黃旗的矛盾越發深了一層。最惱火的是,即便太后誰都沒嫁,也有人說是清廷怕了大明的指斥,不敢娶了。尤其加上南路撞了鐵板,這種說法似乎有蔓延的趨勢。
“我親自去!”濟爾哈朗終于撞進了多爾袞口袋:“想來英王和豫王這點面子還是要給我的吧。”
多爾袞輕輕拍了拍扶手:“那朝中何人掌理?”
“除你之外還能有誰?”濟爾哈朗道:“不過我還要帶索尼他們一塊去,恐怕你要辛苦一些了。”
多爾袞看了看鰲拜,見鰲拜沒有反應,知道是濟爾哈朗與兩黃旗已經達成了協議。只看這回兩黃旗的讓步如此巨大,也就知道山西是不得不平的。否則十數萬大軍聚在陜西,補給不穩,勢必會有亂事。
說到補給,多爾袞又有些頭痛,大運河被明朝從南面截斷了,這上哪能去買糧食啊!
“大軍投入西路,出潼關,打河南、湖廣,只要到了那里便有糧食了。”濟爾哈朗道:“坐困北面,只有死路一條。”
“明軍不好打啊…”多爾袞苦澀嘆道。
“總不見得他們處處都有強軍把守吧?”濟爾哈朗不信邪道:“聽說南路對上的是明朝皇太子的侍衛營,差不多等于咱們的巴牙喇營,能不厲害么?不過西面恐怕就沒那么強的兵力了,否則明朝能落得如今這局面?”
“也好,”多爾袞起身道,“不管哪一旗,大家都是一個祖宗,該抱團的時候還是得抱團。這回我大清是留在關內吃肉,還是退回關外啃餅,全看鄭王爺的了!”
“老哥哥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濟爾哈朗自己都覺得有些底氣不足:“不過這回大軍的糧草…”
“從畿輔征糧吧。當年老汗時候,比如今更困頓,不也過來了?”多爾袞故作輕松道。
努爾哈赤最困難的時候也是沒糧,又怕百姓反叛,于是他想了個主意:殺無糧人。
遼東漢人每一口若是湊不到六、七斗米,便打冇上無糧人的印記,然后將這些不穩定因素統統殺掉。如此一來,剩下的人口便是有糧人,還可以進一步壓榨。而無糧人都死光了,自然也就沒人造反了。
陜西糧價漲到十六兩一石,于是農民軍風起云涌,轟轟烈烈地造反了。遼東糧價那時候二十四兩一石,但是沒人造反。
在崇禎皇帝痛心疾首地說“賊亦我赤子”的時候,努爾哈赤卻是在大喊著“你們都對不起我”,然后揮動屠刀將三百萬遼民殺得只剩二十余萬。
這或許就是野蠻總是能勝過文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