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劉羽是大風大浪闖過來的,雖然心底吃驚,面上卻沒啥表情,反而皺著眉反問:“請問,有直接證據表明,我有這個嫌疑嗎?”
船立自覺找到了劉羽的死穴,死抓著這一點不放,一拍桌子,聲音陡然拔高:“劉羽同志,請回答我的問題!”
在這個短短的問答之間,劉羽已經思考了一道。熊茂然父子肯定是他干掉的,現在尸體還在水庫底下游泳呢,關鍵問題是,船立是否掌握了足夠證據?這個問題,劉羽思考了好一陣,最終確定,船立應該是沒掌握證據。
如果掌握了證據,那么現在來的就不是他們,而是公安,畢竟涉及到嚴重犯罪問題,會有公安參與進來。當然,這還含了另一種可能,船立掌握了證據,之所以死咬著劉羽,是指望劉羽能咬出別人來,不過他們是央紀委,目的就是劉羽本人,通過劉羽咬出一大波人,對他們沒有任何利益可言。因此,船立是沒可能掌握證據,得到的應該只是似是而非的猜測。
所以,劉羽理直氣壯的回答:“沒有,我不知道這種舉報從何而來,又有什么根據,難道是因為我秉公執法,得罪了熊市長的兒子,因此,我就殺害他們?有目擊證人嗎?有證據這樣顯示嗎?如果沒有,我對你們的動機表示懷疑,有罪推定是大陸司法原則,但是,我堅決反對非司法的紀委采用預設立場導致有罪推定的行為,對此,我將保留上訴權利,反映到黨中央。”
船立暗地里直抽嘴,通過幾天的了解。船立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確定,劉羽殺害熊茂然父子的可能。但是,劉羽本身就是公安出身,反偵察意識強,法律意識健全。公安的人都未必能問出他什么,他們幾個紀委,半吊子水平更不可能問出劉羽什么來。這可是抓住劉羽尾巴的重要線索啊,船立不肯放手,狠了狠心,義正言辭的發話:“劉羽同志。經過我們了解,你在任職幾年間,多次發生打人傷人的事件,造成多次人員重傷住院,并且,我們還了解到。你身手較為靈活,因此,我們有理由懷疑,與你發生沖突矛盾的熊茂然父子,有可能被你殺害。”
船立的言論就是典型的預設立場了!
打個簡單比方,小學時,有一次你偷了同桌的橡皮被發現。被大家記住,以后每次有同學的東西丟了,大家都會認定是你做的,因為你有偷東西的前科,不管你如何解釋,別人都認定是你偷了東西,這就是預設立場。
像劉羽這樣也是,因為劉羽有暴力傾向,所以熊茂然父子的失蹤,一定跟劉羽有關。
抬起頭。劉羽帶著淡淡的表情,望著船立:“船主任,不許預設立場是紀委工作原則,還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么?”
哪知,船立吃了秤砣鐵了心。避而不答,反而措辭更為嚴厲:“劉羽同志,請回答我們問題,我們已經初步掌握證據,現在是了解情況,你不要自誤!”他要做的是套出劉羽的話,至于預設立場,呵呵,錄音帶弄回去消磁就行,事后再找已經被定罪的劉羽錄一份即可。
呵呵,劉羽笑了,伸手一把搶過了磁帶,晃了晃它道:“船主任,很遺憾你在調查過程中預設立場,現在,我要想上訴,你做好準備。”
“放肆,給我放下!”包括船立在內的幾個紀委被劉羽的大膽給嚇到了,齊齊站起來,搶奪磁帶。
劉羽輕松將磁帶放入口袋,甩腿就走人,媽的,想靠這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定罪?做你們的春秋大夢!船立等人實在是沒什么可查的,唯有這殺人一項可以往死里調查,所以,即便明知違規也要預設立場,只要找到劉羽言辭間的漏洞,就能撕開口子。到了這份上,劉羽也不可能老實巴交的任他們欺負,反正這官十有八九是當不下去,豁出去算了。
眼見劉羽膽大包天的要奪門而走,船立幾人真慌了,預設立場這事,傳回去妥妥要受批評,搞嚴重點,被擼掉也可能。
“站住!東西放下!”船立帶頭沖過來,拽住劉羽的袖子,另外兩個紀委撲過來,向劉羽懷里搶錄音機。
“滾!”劉羽見不得這幫孫子,剛才當大爺時,對規定不屑一顧,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現在知道要倒霉了,終于慌張了?
船立憤怒的吼叫:“劉羽,給你機會,馬上還回來!”吼叫還不止,船立還伸手掐劉羽的后頸,企圖制服劉羽。
對方開始動手,劉羽便沒啥可忍的,渾身一抖,將三人抖掉,然后,手起手落就是啪啪啪的三道聲響,然后傳來三道慘叫,定睛看去,船立三人各個嘴角帶血,臉上掛著血紅的大掌印。
“自作自受!”劉羽哼了聲,收拾下衣服,輕松跨步出門。
出了門,劉羽掂量一下手中的錄音機,搖搖頭,將他隨手丟進了垃圾桶,這玩意兒,也就針對船立幾個小雜魚有點用,而且未必有大用,有姚進罩著,不可能受什么實質性懲罰。劉羽有上黨中央告他們的功夫,不如在家美美睡一覺實在。搶走錄音機,不過是借機擺脫船立的糾纏而已,萬事就怕問,劉羽不注意的話,很可能說漏嘴,到時麻煩就真大發了。
至于毆打紀委,反正不打他們劉羽也會被找出毛病給拿掉,索性給他們幾個耳光算了,誰怕誰來著?
“嘛,我也算成全了船立幾人吧,給他們一個揭發我的機會。”劉羽伸了個懶腰,微微一笑,在調查期間,毆打央紀委,無論怎么說,性質都夠惡劣的,停職反省是輕的,開除職務也有可能。不過,這樣解脫,總比被人檢查出毛病來得好。要知道現在中州盯著劉羽倒血霉的官員多得是,劉羽這也算是采取了折中的法子,盡量減少傷害。
驀地,劉羽忽地琢磨起來,船立一個央紀委的主任。真的就這么沒水平,非要采取違規的方式強行調查他?以至于最終惹怒了他,打了他和另外兩人一個耳光?這廝…該不會是故意激怒我吧?
砸吧砸吧嘴,劉羽思忖了半晌,覺得這個可能還真的有。
這么一看,到底是劉羽吃了虧。還是船立占了便宜,真難說。
悠閑的回到廳里,劉羽反而覺得輕松了,如果事情就這么定下來,反倒好了。劉羽這次打了央紀委的人,如果要處分他的話。走流程需要一兩個月,這兩個月內,足夠他將龔柳珍的案子盯完。
不出一天,江心月氣急敗壞的給劉羽吼了一通電話:“你想死等不急是吧?怎么可以那么蠢?也許頂一頂就過去了,你為什么要打他們?你知不知道,這一打,你就是沒事也打出事了!”
劉羽被吼得一懵。不過劉羽有點確認船立怕是故意在刺激劉羽動他的人,劉羽打他們,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們四個人,劉羽沒跟外人講過,那就是船立等人宣傳出去的,看來,他們是真要拿這個當借口處分劉羽了。
劉羽訕訕安慰幾句:“有齊老點過頭的事,你擔心什么?給他們一個耳光是輕的,他們那幫家伙,我該狠狠揍他們一頓才行。”
聽到齊老兒子。江心月方才安靜下來,的確,如果齊老點過頭,抽了央紀委一頓,其實也沒啥大問題。因此語氣一緩:“那昨天問話有沒有問題?”
劉羽笑著一拍胸脯:“呵呵,我能有什么問題?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隨便他們調查。”
“你影子什么時候正過?”江心月沒好氣的翻翻白眼,心情卻是真的輕松了不少,這么說,劉羽這次有驚無險的熬過去了?接下來要想辦法讓他跟中州的官員隔絕開,盡量別人讓報復到他頭上。
掛斷電話,劉羽笑意漸漸收斂,此時早已下班,林平知等人已經回家,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劉羽在陰翳的房間內,顯得有些落寞。隨著天色漸漸黑下來,劉羽長嘆一聲,起身離開。只是,才出門,手機便響了,打開一看,竟然是韓飛明,是韓飛明本人,而不是謝豐南。
仔細想想,他到了要走的點,也許,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小劉,還沒吃飯吧,沒吃就過來下。”韓飛明聲音較之以往親切許多,大概是擔子快卸了,心態變了的緣故啊。
“呵呵,好嘞,馬上過來。”劉羽也想見見韓飛明這最后一面,立即答應,給用了去了個電話不用等他,然后直奔省委大院,上了韓飛明家。
這次,是韓飛明開的門,屋子里除了保姆,沒有別人,李彩鳳沒在。
“呵呵,小劉來啦。”韓飛明拉開門,臉上不多見的浮現出一絲笑容。
劉羽有點不適應這個狀態的韓飛明,應付的問候了兩聲,跟著他上了飯桌。還沒開飯前,劉羽大概掃了兩眼,韓飛明的書房差不多快空了,還有許多沒來得及搬走的箱子,這是在搬家的節奏?
“你李阿姨先過去西峰省了,在那邊安排。”韓飛明說道。
李彩鳳都已經提前到西峰省安排了?看來,這是馬上要走的前兆。韓飛明的調動,應該算異地調動,按理說,是不能攜帶家屬的,但誰叫人家是省委書記呢?
劉羽惋惜的點頭:“我沒來得及跟阿姨告別呢。”
“沒事。”韓飛明搖著頭:“來,吃菜。”
劉羽不明白韓飛明的用意,真的只是來吃個飯的么?他,應該有要說的事吧?
“聽說,你把央紀委的人打了?”吃到一半,韓飛明忽然笑著搖頭。
被一個省委書記這么問,劉羽有點不好意思:“呵呵,脾氣上來了。”
韓飛明拿筷子,笑著指著他:“你呀,這脾氣不行,得改!”
劉羽訕訕點著頭。
“嗯,下不為例。”韓飛明忽然說道。
嗯?劉羽臉色一變,什么下不為例?難道我打央紀委的事就這么算了?可這事兒,不是韓飛明說了算吧?姚進真要買韓飛明面子,壓根就不會派央紀委來中州。莫非是韓飛明使勁了?劉羽心里略微熱切起來,笑道:“韓書記,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兒啊?我這就沒事了?”
韓飛明瞪他一眼,旋即無奈笑道:“你的確是沒事了。那三央紀委,算是白挨打了,具體怎么回事,應該是昨天國一號在辦公廳發話了——中州裸官打得好。”
啥?國一號張嘴肯定中州治理裸官了?稱中州裸官打得好?劉羽愣了好半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唐部長不是說了么。中州搶在了國一號前面,中州的裸官治理時好時壞,不好說么?難道國一號其實是不介意風頭被搶?這…
不過,國一號這一張嘴不得了,這豈不是意味著,全國性裸官治理的序幕?
而且。還意味著,劉羽有了一道護身符?國一號都張口表揚中州的裸官治理,這個時候,誰敢把劉羽拱下去啊?國一號沒準是要樹中州的典型,結果你把人搞下去了,是想為難國一號,還是為難你自己?
這也是怪不得韓飛明表示下不為例。原因是,央紀委壓根就不敢找劉羽的麻煩!這個節骨眼動劉羽,那跟找死沒區別啊!
劉羽渾身觸電般的涌現一股痛快感,長久以來的郁悶一掃而空,什么央紀委,什么中州諸多眼紅他的官員,國一號一句話,這些都化為了煙灰,這個時候,劉羽就是公然打死個把人。恐怕一時半會都沒人敢調查劉羽。
見劉羽興高采烈,韓飛明意味深長一笑:“這對你是個好消息吧?”
劉羽也不矯情,狠狠吃了一大口菜:“當然好,韓書記是不知道最近我都被動,過年前后。成天壓抑,生怕哪一天自己被人拉下馬,現在好啦!”
“呵呵,你高興得是不是早了點…”韓飛明笑呵呵道。
呃…劉羽登時笑容一僵,什么意思?國一號都發話了,難道還有意外不成?而且,韓飛明怎么就笑得那么怪?
看劉羽的窘態,韓飛明覺得挺有趣,不再保留,臉上掛著一絲淡笑:“國一號的確發話了,不過,是在辦公廳發話,沒有什么具體文件下達,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來形勢會怎么走,還沒消息,現在,你只是多了個喘息的機會罷了,如果后期形勢不對,你的處境會重回。”
劉羽嘴角一抽,似乎還真高興太早了,具體全國裸官治理怎么個治理發,會不會治理,沒個準數,現在的劉羽,只是暫時緩口氣罷了。
“現在是你最好的機會啊。”韓飛明放下碗筷,一臉笑呵呵。
劉羽不太明白的望著他,韓飛明瞅他一眼:“真不跟我去西峰了?”
西峰?如果想跟他去,劉羽當初就答應了,如今留著遲遲不走,就是為了把龔柳珍的案子辦妥,現在重新再提,劉羽都不好意思再拒絕了。大概也是看出劉羽的無奈,韓飛明默默嘆口氣,臉上卻掛著一絲淡笑:“呵呵,你真去了,我還得替你操一份心呢,你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
“五月份有個初級干部交流,跨省交流,我給你報了名,所以,有什么要辦的事,最近兩個月趕快辦完,五月份就要走了,我不在時,有什么事,你可以找郭漢良書記,我打過招呼,會適當幫你一把。”郭漢良正是上次來這里時,碰到的省委副書記。
跨省交流?這意思是,他在五月份,會以交流干部身份,到外省去任職?劉羽有些措手不及,可仔細想想,這對劉羽而言,是最好的出路,而且,也只有趁這個空檔可以走得了,過了這個時候,想走都難。而且,多出的兩個月,想必剛好能處理完龔柳珍的事,以及秦雨的基金會,時間堪堪夠。
原來,韓飛明都安排好了,劉羽忽然想起上次韓飛明意味深長的話,讓劉羽放寬心,情況會好轉,莫非韓飛明早就準備著把劉羽送出中州?想到這里,劉羽除了感激,無話可說。韓飛明一直以來,對他照顧頗多,他跟韓飛明之間幾乎不存在任何利益關系,純粹是韓飛明單方面照顧他,一直到韓飛明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幫他一把,這已然不是人情,是恩情吶。
“韓書記,謝謝你,到了西峰,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喊我。”劉羽不知能幫到韓飛明什么,也許收拾西峰個把不聽話的剌頭,他還是能想想歪門邪道的。
“呵呵,有心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央組織部那邊具體如何調動,還沒出具體的安排計劃,也許你會到很遠,也許就在附近的省份,環境跟中州也許不同,你要注意啊。”
劉羽頷首,含著一腔感激把飯吃完,告別了韓飛明,也許,這是中州最后一次見面了。
暫時能松口氣,劉羽要開始著手把秦雨的基金會弄起來,然后就是龔柳珍的案子,這案子盡快處理最好。
劉羽剛準備去刑警總隊問一問,刑警總隊那邊卻突然給劉羽來了消息,央紀委來了,把龔柳珍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