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平平和周洲二人席地而坐。
周洲跪坐在葦席上,他腦中反復想著,和親意味什么,趙國一國的重擔,竟要她這微弱的女子一人承當。
周洲看向對面平平不知說什么才好,似感覺到周洲的心情,平平則是努力地笑了笑,回了個溫和的笑容。
周洲看向平平問道:“公主殿下,你已是決定去突厥,嫁給突利的兒子了嗎?”
平平點點頭。周洲道:“你可以不接受的,皇后怎么會下這樣的決定,若非陛下在江淮此事由皇后拿主意,以陛下的性格他是斷然不會同意,讓你和親突厥。你看,我已經是寫了奏折反對此事。”
周洲取了方才寫好的奏折,遞給平平道:“我決意向天子上奏,讓他取消這一次和親之事,理由都在這里。你看。”
平平聽了接過奏折,在將其看完后,竟轉手將奏折放在油燈上。
火很快點著,將信紙燒去一角,周洲見了大驚,連忙從平平手上將奏折搶來,放在地上連踏數腳,這才將火撲滅。
周洲上了脾氣怒道:“你怎么真愿意去和親突厥?”
說到這里周洲又不忍直斥平平轉怪到他人道:“外人道皇后賢明,我看一點都不是。若你是她親生的女兒,她怎么肯將你遠嫁突厥,受這份苦。她真恨得下這心。”
平平沒有說話,從袖子中抽出一封信和一張錦帕來給周洲,之后雙膝并攏,向周洲長長一拜。
周洲看得明白這是最鄭重的辭別之禮。乃是與自己最親的人告別時才用的。周洲看到這里,不由癡了。卻見平平長拜之后,就舉步離開。
“莫非公主殿下對我有意?”周洲腦中轟地一聲響過。
周洲將錦帕放在手里。但見針線細細密密。周洲連忙將信打開,卻見信中正是平平的親筆。
周洲見過平平的字,她的字寫得不太好,至于琴棋書畫什么的比起大戶人家的閨閣女子也是不如,但對于她一個不能說話的人來說,已算得不錯了。
平平在信里寫,自己去突厥之心已決,以一個女子換得兩國消弭戰火,百姓相安。是十分值得的。她雖不懂得大道理,但是王嬙出塞的事還是知道的,所以今日來向他拜別,至于錦帕是她繡的,臨別時候留作紀念。
寥寥幾十字,周洲并未從其中看出太多意思來,但是他陡然一拍大腿,罵道:“周洲,周洲。你好糊涂,公主殿下馬上即要走了,卻還費了心思給你寫了這一封信,可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得知了平平的心意后。周洲頓時坐在地上,思考自己該如何處理平平這一番深情厚誼。但自己是否喜歡公主殿下呢?回思起當年去洛陽船上,以及這幾日朝朝暮暮。周洲心底有些迷茫,但又不敢真的確認這份感情。
他突然想到一個月前。自己派到江南探訪喬月心消息的人,返回稟告自己。當初自己一直念在心底的喬月心已是成婚后,他傷心難過過好一陣。他想要是當初自己能夠再有勇氣一些,問喬月心是否可以不去江南,而是留在山東,可能結果今天就不一樣了。
只怪當時他一時猶豫,但眼下自己又要犯這樣一個錯誤,錯過這一個好女子嗎?
周洲想到這里奮然站起身來心道,不管了,想那么多作什么,就算是公主殿下,我周洲也是一方郡守配得上。飽讀詩書,為官所求,就是偶爾為了黃金屋,顏如玉,又有何不可,先讓公主殿下不去突厥和親,其他的事以后再說。
想到這里,周洲推開大門,門外守著十幾名郡府的親兵,眼見周洲如此,他們不由問道:“使君有何要事?”
周洲壓低聲音道:“不可高聲,這十幾名從幽京來的使者,乃是意欲拿走公主的劫匪。”
周洲這么說,這十幾名郡兵都是一驚,第一個反應就是往腰間摸刀。周洲道:“不要有所動作,免得打草驚蛇,反而害了公主的安危。一會兒,你們聽我號令,將他們盡數拿下!”
“還有調動驛站的驛丁,讓他們聽命行事,不要害了他們性命,我要將他們抓了好好審問。”
“諾!”當下郡兵得到吩咐,立即照辦。
稍后不過片刻,一行從幽京來的十余人盡數被周洲左右拿下。周洲也不顧他們口呼冤枉,而是命部下將郡兵的口里通通用麻布給堵了。
做完這些后,周洲親自走到平平的屋前,敲門道:“公主殿下,遼東郡郡守周洲,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
當下屋門打開,屋內平平的侍女們都是一臉驚魂未定。
周洲見了平平,當下急忙上前言道:“公主殿下,方才那一伙人乃是冒名頂替之人,他們冒領了皇后懿旨前來是為了要劫走公主。”
“一派胡言!”
周洲見了原來宮里派來的那女官來攪事。周洲將房門關上隔絕了外面聲音,屋內只余下他們三人。
周洲進一步道:“公主殿下,微臣不愿意你去和親,遠嫁突厥,故而出此下策,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平平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那女官怒道:“周洲,你好大的膽子,身為一方郡守居然敢知法犯法,擅自扣押臨朔宮的使者,你這樣做意圖何為?”
周洲聽了昂然道:“就憑我周洲想娶公主為妻,這個理由行不行?”
此言一出,平平身子一顫,頓時站立不穩。而女官的表情也是驚呆,過了半天這才恍過神來,手指著周洲道:“放肆,放肆,你太放肆了!”
周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既是突利可汗替其子向我大趙求親,那么我周洲替自己向陛下和皇后求親,又有何不可?”
“太大膽了,你難道不知婚姻之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更何況吾陛下乃是一國之君,婚配之事更需通過陛下皇后欽定,哪里有你這般私自決定的?”
周洲聞言冷笑道:“你這話問得好,這話問他人,我尚不敢這么理直氣壯,但是天子嘛,他當年尚且為娶李淵之女,不惜與李淵反目,敢問他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嗎?他都可以如此,我周洲為何不可。”
這女官被周洲問得頓時語塞。
周洲大步走到平平身前,見她將頭垂得低低的,臉上早已通紅,一雙小手絞得緊緊的。
周洲作了一個他這輩子認為最男人的動作,一把將平平的手牽起。
平平臉頰這時候更是暈紅,但卻沒有半點拒絕之意,任由周洲。到了這一刻周洲心道,這就是所謂的執子之手吧,不管了,就算滔天巨浪襲來,大山覆頂而壓,自己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