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響徹動天!
趙軍士卒從城門內,源源不斷而出,并立即在宋金剛的三百步卒左右結陣。
而三百步卒猶如一堅韌的磐石一般,在城門前,頂住了羯胡騎兵的一波又一波的沖擊。
羯胡軍的土門勒馬停下,土門在突厥語中乃是萬夫長的意思,唯有柘羯,附離中有此編制,如控弦中,則由各部的俟斤,突厥派的設,作為軍隊的統帥。
土門見四面自己的子弟兵陷入苦戰,不由皺眉,一名從前方退回來的羯胡軍千夫長,一并上前言道:“土門,我們沖了趙軍幾波都被打了回來,將士們折了一半,還要不要再打!”
土門雙目一凜,但見前方殺聲震天,羯胡騎兵乍看現在與傾城而出的趙軍打了個平分秋色,但趙軍大軍仍是出城投入戰斗,長此下去形勢將會逆轉。
土門一旁突厥的吐屯在一旁嘲諷,言道:“可汗的狼牙粟特武士,就這點本事嗎?”
土門聽了大怒,吐屯都是處羅可汗的親信,都出阿史那族人,處羅將他派到各部各軍作為監軍,權力甚至比各部俟斤還大。
土門大聲言道:“曳落河,你膽敢侮辱我們粟特武士的面子們,你若是怕死,滾回藥殺水,一輩子不要踏入塞內一步。”
曳落河在突厥語中乃是壯士的意思,此人了當下嗷嗷大叫,勒轉戰馬,再度殺入陣中。
土門面色陰沉,他本以為趙軍畏懼于突厥大軍的聲勢。只敢據守城池,而不能越雷池一步。出城迎戰,但沒想到趙軍居然在兵馬劣勢情況下。出城交鋒。
當下兩軍在城門前拼殺,死傷狼藉,令土門格外煩躁。
羯胡軍雖是突厥軍中精銳,但趙軍也是百戰之師,又背依著堅城守土作戰,士氣高昂。土門的羯胡騎兵沖擊了數度,不但沒有沖開趙軍的陣勢,反而折損了不少人馬。
就在這時,身后退兵的號角響起。原來來到無定河河畔觀戰的處羅可汗,發覺前方羯胡軍作戰不利,當下下令前軍撤退。
羯胡軍土門當下一咬牙,向部下發出了撤退的命令。沖擊趙軍的陣勢的羯胡騎兵,如退潮一般撤回了攻擊發起地。兩軍城門前留在了一堆尸體,無主的戰馬,徘徊于草地上。
宋金剛的三百重甲步卒廝殺了半響,待這時壓力一松,見眼前一直猛攻的羯胡騎兵居然退卻。皆是大奇。
“宋校尉,要不要追擊!”
趙軍步卒們都是殺紅了眼,這群殘暴的羯胡騎兵,他們都恨不得親手手刃。
宋金剛將染血的大刀插在地上。遠遠了觀看一陣,言道:“羯胡騎兵并沒有敗,只是主動撤退。而我軍主力還沒有出城,不要輕易追擊。免得給他們殺了個回馬槍。”
“諾!”
士卒一并答允,當下他們一面收拾了袍澤的尸體。一面給袍澤包扎傷口,三百戰士,只有百名依舊挺立在城門之前。但是士卒一個個身軀筆直如槍,渾身浴血,三百士卒死死守住了城門。
從城門殺出的趙軍,都是一臉敬仰的看著他們,有了他們三萬趙軍才能出城,至城外布陣。
見無機可乘,傷亡了兩千多騎的羯胡軍騎兵當下從浮橋上退過無定河。
無定河水聲潺潺,數座浮橋孤伶伶的浮在河水上。
而趙軍在城下重整陣勢。三萬趙軍全數出城,沿著兩里多長,幽京城西城城墻平鋪而開,背城立陣。
無數的刀槍劍戟豎立,而無定河對岸,則是黑壓壓一片的突厥鐵騎。
時已近午,但頭頂上的太陽冷冰冰的,毫無暖意。地上枯草連天,一片被戰馬踐踏過后的情景。
三萬趙軍與近十萬突厥鐵騎對峙于無定河兩岸。
馬聲啾啾而鳴,大纛獵獵而動,兩邊十幾萬大軍皆是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李重九按韁立于馬上,看向對方金狼大纛之下,但見大纛之下一名著裘褐毳毛的男子,將馬鞭微微向前一指。
隆隆的馬蹄聲,一并響起。
馬上的突厥騎兵皆是按馬徐行,千軍萬馬緩緩挪動,朝著無定河壓來。而金狼大纛亦開始移動,向河畔逼近。趙軍士卒面色凝重,看著突厥騎兵緩緩逼近,那千軍萬馬之勢,只有身在場中面對之人方能真正明白其中的壓迫。
風仿佛也停止下來,靜靜對峙中的趙軍士卒,竟在朔九寒冬中,各個背上滲出冷汗。
突厥大軍待至河畔前數十步停下,這時金狼大纛徐行而前,大纛下那名裘褐毳毛的男子,突然按馬而前,對著河對岸大聲言道:“對面旗下可是趙王?”
對方聲音很大,透過萬軍之中,猶然十分清晰。
身處趙軍簇擁之中李重九十分淡定,但見對方坐于馬上,那雄赳赳,傲然的氣度好似一頭驕傲威武的狼王一般。
“王上,突厥可汗在向你叫陣啊!”
李重九笑了笑,當下按騎前行,前方趙軍當下如劈浪般分開。
李重九控馬徐步,從容來到無定河河畔,與對方相距不過幾十丈,當下吁地一聲勒馬停下,朗聲言道:“不錯,我就是趙國之主,爾可是處羅可汗?”
聽了李重九答允,對面的突厥騎兵,不由頓時嘩然。
李重九不明其意,但聽見處羅身后,一名突厥顯貴上前,拿著彎刀比劃言道:“我聽聞李重九,乃是隋人中第一好漢,身高一丈,腰圍也是一丈,怎么會是你這般瘦弱如羊的樣子!”
聽到身高一丈,腰圍也是一丈這話,河岸邊趙軍皆是哈哈大笑,那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見之一幕。這名突厥顯貴言道:“漢人你好生無禮,你們趙王不敢出來也就算了。何必派了替身來這里哄騙我們,要知道我們突厥人也不是好欺騙的。”
李重九笑了答道:“李重九又并非什么了得人物。有什么好假冒的,但既你們不信…”
說到這里,李重九輕輕哼了一聲,從馬鞍旁抽出一弓,快如閃電般地搭箭,朝河對岸咻地一聲就是一箭。
隨著這一箭而出,面前數百突厥騎兵一陣騷動,但見嘣地一下,那人頭頂的一根紫色翎毛。被李重九隔著一條無定河一箭射落!
紫色翎毛一落,趙軍這邊,三軍歡騰,一并齊聲叫好。
那挑釁之人重重跌落馬下,而是雙手托著自己腦袋,問左右是否腦袋還在項上。
處羅吃了一驚,當下勒馬往后,若是對方剛才一箭不是對準那人頭頂翎毛,而是稍低了一些。此人現在哪里有命在?才想得此人當初能在亂軍之中,百步之外刺殺父汗,果真是名不虛傳。
不僅僅是處羅,連目睹這一箭的突厥騎兵。亦生出了敬畏之情。突厥人最佩服勇士,無論他是否敵手,但見李重九這一箭橫穿河岸。連軍中最出色附離恐怕也不能作到,當下皆是心服口服。心底無比膜拜,想到八年之前。雁門關外的一箭之威,這才相信不是傳說。
李重九身旁大將薛萬徹出聲言道:“爾出言無狀,趙王本該一箭射殺,但眼下饒你一命,還不速速滾回去,免得在此丟人現眼。”
那名挑釁的突厥貴人,聽了當下滿臉羞愧,向處羅馬前跪下言道:“可汗,我給你丟人了。”
處羅橫了此人一眼,對方也不說話,當下橫刀自刎。
河岸旁趙軍,見突厥人如此狠辣,也不由側目。
處羅當下言道:“趙王,你可知我千里從鐵山,率二十萬鐵騎至幽京,用意何在嗎?”
李重九哼了一聲,目光森然。
處羅將馬鞭向南方一指,言道:“我處羅離開突厥人世代居住的于都斤山,率草原上最勇猛的戰士,將王庭遷至于都斤山來,就是為了征服中原的!”
“現在漠北,漠南,西域,遼東草原各部的戰士都聚集在我金狼大纛之下,漢人的皇帝李淵,王世充,梁師都都向我處羅稱臣納貢,我只問你趙王一句,愿意不愿給我處羅牽馬?”
李重九隔河言道:“處羅,我知道你突厥鐵騎驍勇善戰,但我們漢人有一句話,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隋當年四方歸從時,爾突厥不過是區區北狄,與諸夷一并向我大隋天子稱臣納貢呢,而今還有何面目讓我漢人向你稱臣納貢。”
處羅聞言哈哈大笑,言道:“趙王,我料得不錯,你果真是條漢子,你與李淵不同,李淵可以一時隱忍,為的是將來擊敗我突厥,但是你呢,連隱忍都不會,這么快就觸了我處羅的怒火,你沒有看到我身后的鐵騎嗎?只要我一聲令下,二十萬鐵騎就如同潮水一樣,將你們全部淹沒。”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區區不到十萬散兵游勇又如何,處羅你沒有看見這幽京臣下,我大趙軍民,正嚴陣以待嗎?若是你要戰,我們奉陪到底!”
處羅怒道:“好個李重九,你要戰,那便戰!”
十萬突厥鐵騎,緩緩而動,看這架勢真是要過河一戰。
處羅可汗也并非十分自信,突厥輕騎擅于千里奔襲,但對于攻打堅壁以待的步卒卻沒有什么把握,這時一騎快馬馳到處羅身旁向處羅耳語數句。
處羅臉色一變,低聲言道:“你說可墩她…”
那名騎兵點了點頭。
處羅重新看向李重九,狠狠地將馬鞭往空地里一抽,言道:“好,來日方長,趙王我們走著瞧!”
說完處羅一撥戰馬,馳向金狼大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