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使者當然不可能同意,說道:“燕云十四州并不包括景平營灤四州啊。”
幾個宰相老神在在,敢情遼國這個新皇帝還在想好事啊。這四州不拿下,山前還能治好嗎?至少渝關以南必須拿下。這是宋朝的底線。
幾個月下來了,大家伙兒從開始的驚喜,到現在習慣了。
非是夢啊,中國崛起就在眼前了,在座的這些人,那一人不將名垂史冊?
宋九又說道:“如此,那貴國就將唐朝營州交還給我朝吧。”
他說過文明的沖突乃是中原王朝一直不能很好治理游牧民族主要原因。
事實中國自古以來,無論再強大,對大漠治理能力很弱,就包括唐朝,那是羈縻,非是治理,駐幾支軍隊,是俺唐朝的了,實際根本不能掌握大漠的軍政財事務。
因此秦朝實際控制范圍在趙長城與燕長城以南,包括云中,遼國中京的大凌河、灤河流域、遼河中下游流域與鴨綠江。原因簡單,當時這里水草比較豐美,氣候也不象更北方那樣寒冷,漢人能在這里耕種。兩漢北方的實際疆域與秦朝變化不大,到了曹魏手中,因為北方第一道古長城漸漸遺失,加上南方有蜀吳掣肘,基本上縮小到如今的燕云地區,云中成了拓跋鮮卑的天下,大凌河上游與烏候秦水(遼國稱土河)又成了東部鮮卑的活動范圍。
然而那時的唐朝營州仍在曹魏控制范圍之內,名字叫昌黎郡,包括遼東的南部以及漢江的北部平壤地區。西晉與隋朝沿敘了這個控制范圍。不過隋朝因兵敗高名麗,將遼東大部地區丟失了。然而昌黎郡繼續控制著,不過改成了柳城郡。
從歷史來講。至少如今的遼國興中府(即唐朝營州,后來的朝陽),一直是中原王朝的領土。
使者氣得要站起來,若是追究渝關以南,還能理解,那個興中府能丟嗎,這離遼國中京有多點遠哪?
他生氣了,宋九更生氣,氣得連話都講不下去。甩著袍袖離去,不想與你談了。
這太沒有風度了吧。
不過王欽若笑瞇瞇地說:“無妨,宋公一向激進,實際呢,你們遼國稱不稱臣,我們陛下不是太在意,那個唐朝營州的什么,你也能當一個笑話,至少唐朝后期哪里確實成了奚人與你們契丹人活動了范圍。不過渝關以南可不是你們契丹人的大本營哦。這還是你們從石敬塘手中搶過來的,到了歸還我朝的時候。”
問題來了,怎么宋朝有兩種聲音?
使者郁悶地回去。
得商議怎么辦啊。
幾個大佬相視一笑。
實際此次宋朝何止是遼國平州,以及興中府。
得到了燕云。得建制了。因此許多大臣提出建議,將定難四州與靈州,以及南北河套撇開。劃成單獨一路靈夏路。不然陜西路管轄面積太大,官員呆在長安鞭長莫及。燕云地區劃成燕云路。
然而遭到宋九的反對。
他也贊成繼續細劃。不過不是這樣劃,燕云不劃成一路。無他,有太行山,一道大山相隔,還是很遠,因此將山后地區劃成云中路,以云州為首府,管理著山后數州以及云中地區,若是以后陰山以北各族歸順,仍歸于云中路管轄,不過得一劃為三,山后為直接治理區,云中為半羈縻治理區,陰山北所有阻卜人勢力范圍,屬于全羈縻區。
古代對大漠無論治理,現在宋九仍對大漠地區無法治理。能歸順最好,那怕一點花一點小錢賞賜,不能歸順也不強求,只要不來入侵即可。
這種思想就是落后的交通造成的結果。
太遠太大,文明方式不同易造成沖突,因此漠北直接丟棄,連駐軍都不打算了。
這個提議還是得到所有文臣認同的。朝廷得之無益,花那么大人力物力,太過不值。不能長久的統治,反損害中原百姓,這也是趙匡當初不收大理的原因所在。
這是第一個新路。
第二個新路便是西北,從延州開始,一直到南北河套,定難四州,銀川平原,設為延州路,與夏字無關,因為容易使百姓想到夏州的拓跋李家。
第三個新路便是自秦州開始,以秦州為首府,包括渭州以及河西走廊,一直到沙州,整個青海地區以及弱水盡頭的居延海地區,沒有遼國威脅,宋朝可以經營這個門戶了。若是以后西域回鶻歸順,也屬于秦渭路管轄,大不了到時候從秦渭路重新改成隴右路,首府在秦州。若是以后得到了河西走廊與青海,那么可以在古鄯州作為第一軍城,涼州做為第二軍城。
不過這一路如今只是一個空殼,除了秦渭地區外,余下的都在羌人與吐蕃人或回鶻人手中控制著。
第四個新路便是幽州路。
以幽州為首府,包括整個遼東,未來的遼國中京上京地區。但過了上京外,以及遼東的黃龍府向北,同樣丟棄不問,歸順也不問,不歸順也不問。但將設三個重要的軍城,一是在上京一帶,與幽州聯手內控五部奚,外御黑車子室韋與烏古,二是在混同江一帶,內控女真,外御北方人煙更稀少的各部,三是在遼國東京一帶,內控渤海,外御高麗。
之所以這么做,主要是以一個漢人城市為首府,強化凝聚力,加速融合。其次淡化各部族的印記,如遼字將在各地名中徹底消失了。
當然,這只是一種想法,暫時現實能劃分的也劃分下去的,只有延州路與云中路。所謂的秦謂路很遙遠,即便這個幽州路同樣還沒有實現。還有南方,包括大理與交趾,宋九索性提都沒有提。當然那個不急。可以根據國家情況慢慢來。而且無論吐蕃或者回鶻,不會對宋朝構成致命的危害。
早在之前。宋九提議,讓王漢忠、張思鈞、耿全斌、李重貴與王顯等老將先去了西北。看守夏州、靈州、秦州等重要城池,又讓折惟昌返回府州,折家軍在,諸羌就會震憚。特別是吐蕃人,必須要提防的,畢竟朝廷主要兵力一起到北方了。不過隨著幾員老將西下,問題不大了。
眼下的還是這個幽州路。會不會實現,現在還不能說有十成把握。不過休要說是平州了,即便興中府這次宋朝也不會放過的。
所謂的談判。僅是一個假像罷了,刻意讓遼國困惑的。
宋九卻在看財務報表。
朝廷在恢復燕云生機,安撫云中,卻沒有用兵遼國。
至于剛才談判桌上所說的,宋九根本就沒有當成一回事,談能談好嗎?
然而停下來軍事行動卻是有原因的。
曹瑋與李繼隆都建議立即用兵,無他故,到了北方更冷了,朝廷想一鼓作氣拿下遼東與遼國。得花很長時間,不但要拿下,還要將其安定下來。然而時間卻會過得很快,一眨眼冬天就會來臨。到那時候若是不將大局定下來,說不定會讓北方局面變得更惡劣。
可是遭到宋九反對。
好幾條原因,第一個便是后路的問題。若是燕云不安定,大軍匆匆忙忙北上。會發生什么?史上遼興宗出征西夏,這時的蕭燕燕出征澶州。關羽的水淹曹軍…
這都是深刻的教訓啊。
大軍出征前,務必使燕云整合。
這才能放心出征而后方無憂。
其次一個原因,那就是錢哪。
難怪有人說史上澶淵之戰宋朝花了七千萬緡錢,宋仁宗與西夏數年戰爭花了兩億多緡錢。
一場大大捷,然而賞賜,撫恤,以及安撫費用,將三司積余的一億來緡錢帛一起花光了。
這還是在宋九精打細算,并且許多錢帛與布置提前就準備下去了的情況下,否則國庫早就告急。
因此宋九只能等一等,一等夏稅,二等各項國家的收益上來,才能發起新的進攻。只要能支持第二輪進攻,那么戰后的賞賜撫恤錢也有了,那就是遼國東京上京中京的財富,甚至耶律隆慶提前將燕云的財富八成由官兵或各個豪強帶到了遼國中京與上京。
只要將這兩個城池攻下來,就不愁戰后的撫恤賞賜與安撫費用。
然而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在大軍行動時還要花錢大量費用,如糧草、武器、鎧甲、各項物資…
放下賬冊。
宋九沉思。
不是軍事安排,這個將由李繼隆曹瑋等諸將想去,主要還是民族問題。
也要感謝蕭燕燕與韓德讓,在兩人治理下,以及學習宋九在女真的那些舉措,自混同江往南,以及上京往南這廣大的區域,也就是宋九計劃中未來幽州直接管理與半羈縻地區,都開始了耕作,以及定牧,這為宋朝治理打下了基礎。
不過有一個嚴重的缺點,那就是漢人比例占得少啊。九成是契丹人、奚、霫、女真、渤海,以及少量室韋與韃靼人。這個問題若不解決,必留后患。
想了許久,宋九站起來,覲見趙恒,道:“陛下,恐怕明年老臣還不能致仕。”
“啊,”趙恒差一點將茶杯松到地下。
這次戰役,明義后方總指揮是趙恒以及諸相,前線總指揮是李繼隆與曹瑋,實際無論前線或后線總指揮都是宋九。甚至很早之前的種種布置,都是宋九親力親為。
但宋九說過戰后一年時間,他替趙恒將國事安定了,就要致仕了,并且還在李沆臨終于當著大家面承諾的。
因此這一行大家比較愉快,沒有任何大臣眼紅宋九的功勞。
不過若宋九不愿意退,那就有些糟糕了,以他如今在文臣武將中的威望,誰能制服他?
宋九知道他想佐了,解釋道:“陛下,非是臣不想退,而是臣將留在遼東,不然誰來,臣都不大放心。這里將來問題太多了。”
“不妥啊,遼東苦寒,你也漸漸快六十高齡。”
“臣知道,不過這里不安定,臣就是退下去也不放心哪。”
趙恒很感運,宋九在遼東不需要忌憚,這意味著不用多久,他就要離開相位。然而這樣拼命,他怎好意思答應?
“不過老臣需要五個青年大臣來協助。”
“那五人?”
“第一乃是群牧判官王曙。”
“寇準的女婿?”
趙恒狐疑道,此人才不滿三十歲,中了進士后寇準將女兒嫁給他,咸平中因政績舉賢良方正科,遷為秘書省著作郎,又為群牧判官,但別當真,這是給寇準的面子。
宋九點點頭,又道:“第二人乃是濟寧通判王曾。”
“大三元的那個王曾?”
“正是。”
“那第三人呢?”
“第三人是端拱二年進士劍州知州張知白,第四人乃是今春狀元將作監丞李迪。”
趙恒更感到不解,這四個人年齡最大者不過三十幾歲,年齡最小的不過二十幾歲,特別是李迪,今年才剛剛考中狀元,為什么宋九看中了他們?
宋九心中大樂,史上稱贊劉娥,可是忽視了劉娥啟用的數個重臣,如仁宗初四大賢相,王曾、李迪與張知白,似乎還有一個杜衍吧,就不知道在哪里了,另外還有王曙、魯宗道等名臣。不過不需要那么多了,然而這幾人吏治之能還不及最后一人。
他又說道:“最后一人便是呂蒙正的外子通州通判呂夷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