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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事了(上)

  若沒有宋九后面一句話,王全斌能當場發渾將宋九斬殺。但有了這句話,他雖然氣得火冒三丈,心中也會產生猶豫,別以為宋九不重要,同樣很重要,只是性質不同罷了,一個是民生,一個是戰場。其重要性不會比他低,往深處想甚至會高一點。斬殺了宋九,后果很嚴重的。

  這一猶豫,事情就不是他想像的發展。

  早就有了默契,呂馀慶說道:“好,宋九,本官與你賭了。”

  沈義倫也說道:“本官也與你賭了。”

  丁德裕、曹彬、康延澤與馮瓚、劉光義同樣通好了氣,一起說我與你賭了。王仁贍無奈,他是都監,這個后果多少有些責任的,只好說道:“行,我也賭了,但這是軍令,勿得兒戲。”

  “這是幾萬禁軍生死存亡,幾十萬百姓生死存亡,我豈敢兒戲。”

  多員大佬表態,無疑形成一種威壓,王全斌雖暴跳如雷,也只能說道:“行,宋九,若不能破,不用你自刎,本官也用你人頭來祭旗。”

  狠哪,難怪皇上讓這小子來,這小子真敢干敢說啊。

  “那請諸位蓋章簽字。”

  王仁贍、呂馀慶、王全斌、曹彬、曹翰、劉光義、丁德裕、沈義倫、崔彥進、康延澤、馮瓚、張延翰、張萬友、史延德等十幾位大佬一起蓋章簽名。主要事情發作太突然,打了王全斌一個措手不及,被宋九與大家一起硬逼上架的。

  呂馀慶看到大家簽完名后,知道大事已定。長松一口氣,看著宋九:“為何你不簽名?”

  “呂相公。諸位平蜀有功,這是功。誰也無可否認。但巴蜀局勢惡化如此,諸位也有錯,你們誰也無可否認,包括呂相公你都有錯,行事偏軟。”

  呂馀慶苦笑:“宋九,本官受了。”

  “我受陛下委托,看的是如何處理流民與百姓怨氣,別無良策,因此得罪了王將軍。無奈也。只有用此,才能減少一些百姓的怨氣,能讓大多數流民安心返回家園。是我的職責,可解鈴還須系鈴人,我簽名有何用,我歸功有何用,一旦灌口寨破,我馬上就會返回京城,百姓感我的恩德。你們還在巴蜀,怨氣依然存在,這個恩怨仍然化不開。因此,這個功德我不貪。全部歸于你們,這才是化解巴蜀百姓怨氣的良藥。”

  “小子,這些流寇返回鄉里。若要作亂,后果你可承擔得起。”

  “是否作亂。王將軍可以問康將軍,若要繼續下去。官吏貪暴不行,不用流寇,百姓與流民還會揭竿而起,化為越來越多的叛盜。”

  “王將軍,就不用再說了,現在諸軍以你為首指揮,乘此良機,迅速將諸叛盜解決吧,各位將士離家一年多時間,也想回家。”呂馀慶打著圓場。

  實際如宋九所說,呆在這里沒有多少油水可撈了,還有意思嗎?

  王全斌氣沖沖地離開。

  呂馀慶還要將他拉回來,生氣也不是辦法,你是總指揮了,就要商議如何打,幾路兵馬如何配合。這個與宋九沒有關系,王全斌殺人厲害,打仗也不差。之所以表現不好,那是他作惡太多,落在曹彬手中還有一個活路,落在王全斌手中沒有活路,因此一遇到王全斌的軍隊,反抗軍會變得更加勇敢,結果也一次次讓曹彬比下去。但王全斌不會反省的。

  康延澤與丁德裕等人也是戰爭高手,宋九于是告辭,讓他們商議。

  大半天,宋九才看到呂馀慶與沈義倫擦著汗走到他房間,看來商議了大半天,也是吵了大半天。宋九搖頭苦笑,問道:“可決定好了。”

  呂馀慶點點頭,道:“宋九,這非是開玩笑的,若不能成,王將軍到時候真會將你斬首示眾。”

  “你來看,”宋九掀開了紗布,他用泥土做一個模型,還是從灌口寨取來的土壤,用此來做試驗的。接著又拿出一大堆紙,紙上寫著各種計算數據,呂馀慶擺手道:“你別給我看,對這個我也不懂,你就說你有沒有十成把握?”

  不是幾成把握,是十成把握!

  “有,雖然灌口寨地形險惡,特別是它倚據著地勢,坐落在一個斜坡上,更加難以攻打。但這卻成就了炸墻的機會。敵人也挖了壕溝,我在氣球上看過,不是太深。又因為其城墻據高臨下,毀去根基后,反而不易保持平衡性,加大其扭力,意味著有壕溝,若計算得當,也能迅速將它炸倒,而且會倒下很大片面積,縱然敵人用柵欄堵,都無法來得及堵上。還有一條,你們來看,這些土壤是粘土,還有砂石,十分堅固。不過因為臨著沲水,當時建造時考慮到連水寨都省下去,然而這使土壤帶著一些潮濕氣,使得挖地道變得簡便起來。你們再看,我打算先從兩邊引爆,不用它們產生多大效果,只是起一個動搖作用,接著中間數量更大的火藥引爆,因為兩邊根基動搖,失去城墻整體長度產生的平衡性,那么必將倒下一個很大的豁口。”

  宋九試圖用簡單的語言來解釋,但兩人聽得還是似懂非懂。

  只聽懂一點,宋九很有把握,呂馀慶撫胸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是我害了你。”

  現在他不打算寫奏折,但在事后一定要寫一份奏折,將詳細情況稟報,不能考慮到現在,也要考慮到將來,未來宋朝會用那些人。宋九這次表現遠比湖南亮眼多了,敢擔當,果斷,有策略,有仁愛心,已經具備了良吏各種條件。

  宋九重新將紗布蓋在模型上,走了出來,找到康延澤,說道:“康將軍,我有一事相求。”

  “你別折騰我。”康延澤嚇得一哆嗦。宋九一求王全斌,可將王全斌害苦了。當然康延澤覺得很解氣,但這事兒攤到他頭上。會很不快樂。

  “不是折騰,我只是想回去時將兩百川騎也帶回京城。”

  “干嘛!”

  “康將軍,我自有用意,陛下先前想讓降卒至京畿,那是好心。現在這種局面,再讓降卒至京畿,仍會讓百姓誤解。”

  “是啊,那你還帶兩百川騎回去?”

  “我用意很簡單,一是讓陛下看一看降卒能否為我朝所用。讓陛下知道就是他們在巴蜀,用得好仍是良民,仍是好兵。不用因為擔心,而將他們再遣送到京畿,以免又產生額外的事端。”

  “是啊,但你一定對陛下說明。”

  “陛下是講道理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只是離得遠,圣聽未必那么清楚,若有他人胡亂進言。就會擾亂圣聽。這是其一,其二我將王將軍得罪狠了,二十幾騎我回去不放心哪。”

  康延澤大笑,笑完后低聲說道:“宋九。做得不錯,若是你早來巴蜀,也許巴蜀不是這種局面。”

  “我早來事未發。你說了沒用,我說了更沒用。”

  康延澤很高興。至少宋九回去無論怎么匯報,不會說自己壞話的。又低聲說道:“灌口寨破之日,你立即從灌口寨直奔彭州、漢州、綿州,你稍等一會,晚上我會派人送一張地圖來,你順著地圖上所畫的路線走,就會一路安全無事。”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就是王全斌想要怎么樣,也萬萬想不到宋九能在寨破之日,馬上迅速離去,又全是精騎,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看著宋九回京。到了京城,什么事該發生就發生了,秋后算賬也沒多大意思,況且那也是在天子眼皮底下。

  “謝過。”宋九高興地說,還不要說,他正為此事擔心著,說不怕是假的。

  幾路大軍開始調動。

  王全斌親率一萬五千兵馬兵至灌口寨下,呂馀慶與沈義倫都不大放心,親自跟過來。簽了名蓋了章也不行,而且王全斌還發下狠話,碑刻好了,但不能樹在益州城外。要樹行,灌口寨能輕松破掉,俺就樹。天知道這個殺神打的是什么主意。

  到了灌口寨先行扎下大營,沒有攻打,以免產生不必要的傷亡。

  第二天一早開始挑土山,是一個掩飾,真挑,但不是指望這個土山,離城墻還有一段距離,這是為了掩飾下面的地道。

  宋九做了一個三角直尺,十分標準,前面又有一段很長的活動直尺,保證地道在下面是沿著直線挖的。用樹樁做標識是不大可能了,呂翰叛變,一五一十全部通知了全師雄,一旦冒著槍林彈雨在城墻下面樹標識,不僅會犧牲許多將士,同樣也會讓叛軍識破,提前有了防備。

  這邊在挖地道,建土山,那邊宋九用影子反復丈量距離。

  呂馀慶在邊上觀看,心中嘆息,還是一場不可復制的戰斗,首先這些丈量與計算估算,除了宋九外,他人皆不行,他問過搶過來的弟子吳大正,吳大正說他不行,想要行,恐怕最少還要學習四五年時間以上才行。

  前面宋九量過,現在是復量,影子說話與斜坡坡度無關,那是直線的。但城墻卻位于斜坡上,因此地道必然產生一些扭曲,然而爆破點要求卻很嚴格,不能出現大的誤差。

  這個計算起來同樣十分麻煩。

  土山挖了一天,宋九反復計算了一天,甚至時不時跑到地道里親自指揮。

  到了傍晚,王全斌喝問道:“好了沒有?”

  巴蜀百姓與他梁子結大了,但他與宋九梁子也結大了。

  “好了。”

  第二天中午,地道延伸到了城墻下面,深度還在里面壕溝之下。爆破點不是對著城墻正中,而是往外偏了一點,以免壕溝影響氣壓的威力。但這個對城墻危害也相對要小一點。

  因此宋九修改了計劃,兩個側爆破點,主爆破點從一個變成兩個。

  宋九說道:“升氣球吧。”

  王全斌臉色馬上陰沉下來,這個傳單一散,打臉打狠了。但是說好的,無奈,只好升起兩個氣球散傳單,同時人在上面大聲宣讀,以免下面的叛兵不識字。

  寨中產生一絲慌亂,有一個主將下令收繳傳單,婁肅說道:“巡察使,他就是全師雄手下大將謝行本,邊上的是宋威懷,兩人皆勇猛過人。”

  宋九點點頭,但再勇猛,一會兒變故起來,也派不上用場。

  看到差不多了,宋九沖身邊士卒打了一個手勢,開始燃放引信。

  先后兩聲巨響傳出,雖經過精密的計算,還是出現誤差,一處城墻炸準了,出現一個大豁口,謝行本匆匆忙忙下令兵士用柵欄堵上。另一處沒有炸倒,但也炸得地上泥土翻飛,多少動搖了城墻的根基。

  宋九又打了一個手勢,另兩根引信點燃,這時宋九臉上也出現一絲擔心,下面火藥量放得足,每一個箱子整整裝了百斤火藥進去,幾乎將王全斌手中的存貨用去一半。

  但若偏差大,就不會產生效果了,明天敵人必有防范,那也意味著自己腦袋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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