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唆你頭啊,”趙匡義氣苦,上來就給宋九幾拳。當然不是真打,他也沒有趙匡的武藝與力氣,但遺傳因素,趙匡義塊頭也不小,幾拳打得宋九有些吃痛,叫了起來:“二大王,別打,別打,有話好好說。”
“凝績,你過來,將情況對他說,如實說!”趙匡義停下,說。這小子有時精得象鬼一樣,有時又比誰糊涂。但因為皇兄吩咐自己要關注,自己曾經關注,外面的人或多或少將這小子劃成自己的人。這小子膽又賊大,不向他講清楚,以后指不準會鬧出大笑話。
這是幕后的事,但知道的人不少,能公開,趙匡義讓石熙載將真相講給宋九聽,并且讓宋九明白,刻意還說了三個字,如實說。
當然,石熙載做為趙匡義的心腹,講得會很婉轉,不過他講歸講,宋九聽歸聽,石熙載一邊講,宋九一邊按照自己記憶中的一些歷史知識,以及聽衙內講的一些事對比,去想。
石熙載講的第一件事就是趙匡義與張瓊的恩怨。
據傳杜太后死之前曾與趙匡、趙普立下金匱之盟,那純是瞎扯的,若真有這件事,從現在起,趙德昭漸長,趙匡早就會扼殺這個二弟,而不是到后來干瞪眼。
但老太太喜歡老二是無用置疑。
再說也怕柴家的事重新上演,趙匡有時會外出領兵作戰,京城需要一個成年親人坐鎮,才不會有后顧之憂。金匱之盟的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是假的,但老太太恐怕說過類似的事,讓趙匡這個做大哥的關照趙匡義。趙匡有意將趙匡義扶持上位,可趙光義當時官職很小,靠哥哥的光,被柴榮封為內殿祗侯、供奉官都知,陳橋兵變中趙匡義發揮了多大作用,石載熙未說,民間有諸多傳言,宋九也不知道那是真那是假。
正是老太太的念叨,趙匡將趙光義提為殿前都虞候,又將慕容延釗、石守信、韓重赟等人加官外調。這樣,趙光義就由低級侍衛官一躍而為殿前司最高指揮官。
看到如此,杜老太太微笑地撒手人間,但新的問題出現,趙匡雖扶持趙匡義上位,他能趙匡義權利,卻不能強迫自柴榮立國以來訓練的千千萬萬驕兵悍將的心。
想一想禁兵中有多少勇將,現在北宋不是缺將,而是名將太多了,象尹崇珂那樣的大將,最少能找出一百多個。再如張瓊的死對頭史珪、石漢卿,同樣是兩員虎將,因為北宋初名將太多,兩人都排不上號。
而且自五代更替養成了一些不好的習慣,這些將領一個比一個驕橫,趙匡太厲害了,在滁州五千破南唐皇甫暉十萬兵馬,南唐還有清流關之險關可守,揚州一戰,兩千破李景達兩萬,斬五千人,余下皆為逃命自相殘殺而死,能逃回江南的只有三千人馬。
他們能服趙匡義,趙匡是喝人血長大的,你是吃奶長大的,一個食草動物,如何統管我們?趙匡義在那段時間內鬧出許多笑話,老太太也死了,沒人念叨,趙匡便將趙匡義軍權收回來。這玩意兒太刺眼,五代時兒子殺老子,兄弟長哥哥,手下殺長官的事太多太多,然后將自己心腹張瓊提撥為殿前都虞候。
石熙載不會這樣說,只是說殿下因未有軍方旅歷,不熟悉軍中事務,又因歲數尚幼,雖天資絕倫,略有貽誤。
前任趙匡義沒有做好,張瓊來了,就不能蕭規曹隨,加上他是武將出身,性格豪爽,如一些被他得罪的人評價他性情暴躁不懂變通,很多人受到壓制,但不這樣做,軍隊成了什么?再做人情也不能拿軍隊做人情。
多半趙匡義丟下的是一個爛攤子,因此他的一些做法,以及所說的話,多少得罪了趙匡義。這讓趙匡義的一些手下不滿,包括他的小舅子符昭壽,符昭壽不敢直接找張瓊麻煩,那是找抽的,但時常與張瓊兒子張琳發生矛盾。不但符昭壽,還有一些二世祖們,也因為這個原因,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與張琳多有不和。
石熙載也說張瓊性暴無機,多所凌轢,實際宋九聽出來,張瓊這是為趙匡賣了老命,不怕得罪人,也要將禁軍守好。他做得不錯,可他未鉆研過權謀術,趙匡讓張瓊守禁軍,是壓著他們不得鬧事,而非是將禁軍打上一個張字烙印。
然后又有史珪與石漢卿。
皆是禁軍里的副軍頭,很高很高的軍校,相當于后世軍方里的大校少將級別。石載熙先說史珪,因為作戰勇敢被趙匡賞識,趙匡登上皇位,任命他為御馬直隊長,隨后在短短時間內升為馬步軍副督軍頭兼大劍督指揮使。石熙載說得那么詳細,是為后面鋪墊的,史石二人不是趙匡義的人,而是趙匡的人。讓宋九明白趙匡義不是陰險小人,張瓊出了任何事,與趙匡義無關,趙匡是第一責任者,或者有其他人,但不能誤會了趙匡義。“自己人”,得講清楚。
為什么升得如此之快,是有原因的,趙匡做了皇帝,什么都要約束,似乎消息更靈通,但得到的消息有真有假,反不如他以前在軍中喝得爛醉如泥聽來的消息更可信。
因此讓石史二人暗中查訪,有的是對的,趙匡一一處理,還有的趙匡處理有欠妥當,比如有一次史珪得知一個商人將貨物以高價賣給官府,這個問題沒那么簡單,第一商人是發國家財,第二明知道高價官員為什么還收購了,他要查,卻被趙匡制止。
但史珪也不那么大公無私,梁夢升為德州刺史,郭貴許多親屬家人在德州做奸謀利,梁夢升一一繩之以法,郭貴與史珪友善,史珪便在趙匡面前進獻讒言,結果趙匡一聽反而將梁夢升提為贊善大夫。石熙載說道:“圣上英明啊。”
總之這些年史石二人做了一些好事,也做了一些壞事,私心略重,也不是一無得處,最大的短處就是好樹小恩于屬下百姓。但是無奈的事,趙匡用他們的用意,就是做皇上的耳目,難免會判斷失誤。
宋九聽到這里,忽然想到了一些詞,特務,錦衣衛,東西廠。
而且也明白了另一件事,小心地說道:“平衡之術?”
“宋九,你又在胡思亂想了,”石熙載打了一個哈哈道,實際就是平衡之術,張瓊整治禁軍,大私無公,但這樣反而讓趙匡不大放心,所以扶持石史二人與張瓊對抗。
張瓊是粗人,沒有想明白,又看不起他們屢屢在背后打小報告,認為這是小人行為,多次與他們發生沖突,甚至罵他們是巫媼。石史二人也越恨張瓊,不斷地打小報告。雙方對抗,就象電視里的劉羅鍋與和坤,趙匡目標達到了,但兩者梁子結大了。
石熙載不用再往下說,宋九也明白了。
張瓊級別高,還有一些老朋友,力量不可小視,不過石史二人有趙匡支持,因為張瓊的性格,雖有老朋友,但不會多,說不定因為得罪過趙匡義,一些親近趙匡義的力量也會在暗中支持石史。由是三人這些年暗中斗得旗鼓相當,不分勝負。
正好自己敬佩張瓊的勇猛,又看到張琳在衙內里居于弱勢,產生一些同情心,因此有心無心地走得會親近一點,又看到張家窮得只拿出一百貫錢,索性做好事,借了六百貫錢給張琳。
張瓊要面子,哪里會受一個無名小卒的好處,可股契立了,悔也不能悔,便到處借錢,這件事略抖了出去。這就是一個動向,自己一頭卷了進去。
石熙載又解釋了一些事。
宋九得到的股契錢并不多,差欠太大,還有辦法,比如從河中募股,為什么一味便宜衙內。可河中太窮,雖戶數多,估計也募不到可觀的錢帛。實際背后比宋九想像的還要糟糕。
衙內們與宋九交好,這個家長不會反對的。
可是合伙做生意,并且以宋九為首,這些衙內父母會怎么想?換成潘美與符彥卿的孩子還差不多。一個對前景未必看好,一個不愿他們孩子居于宋九之下。若非趙氏兄弟暗中替宋九湊合,結果會更慘。
正是有一些極其聰明的人看在趙氏兄弟面子上,再加上孩子要加入,無所謂了,不給宋九面子,得給皇上面子,于是拿了幾千貫錢讓他們玩票。余下的幾百貫錢,不是他們家出的錢,而是這些衙內拿出的自己私房錢。現在宋九股份里有七十幾個衙內,真正得到全家認可的只有七位衙內,其中包括潘家!
石熙載似笑非笑看著宋九。
那意思你還有戲。
宋九也尷尬地一笑。這是不幸中的一件幸事,但真實情況田氏不會對外人說的,天知道她同意兒子入股是想什么。
隨之苦笑,原來在這些望戶面前,自己是這個印象。
不過一會兒他就想起來,這不是宋朝后期,唐朝剛結束,五代雖亂了幾十年,人們還保留著一些唐朝的習慣,包括開放程度,包括唐朝的門閥觀念。不過隨著宋朝種種制度實施,以及科舉改革,大量寒門子弟加入,幾十年過后,門第觀念會越來越輕。不是以門第論英雄,而是以科舉論英雄,一個個跑到進士榜下捉女婿。
正是這種門第觀念,宋九做法激怒了兩人,至少是一人,石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