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道歉過后,莫惜君的情緒也終于緩和幾分:“不怪你,確實…在這種時候,我倆突然這樣,是人就會想多的。”
她松了口氣,沖林強吐了吐舌頭:“剛才我也激動啦,對不住啊老林!”
“我臉厚,不怕這個。”林強當即一笑而過。
“呵呵,你還那樣!”莫惜君暢懷笑道,“畢業這么多年,好多人都變了,鄭帥也變了,就你沒變。”
“鄭帥變了?”林強不解問道。
“呵呵,上學的時候,鄭帥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也沒什么追求,條件是不錯,但我不喜歡這一型的。”莫惜君指著林強笑道,“現在不一樣了,感覺他跟你似得,拿得起放得下,知道男人該要什么了。”
“男人該要什么?”林強自己都不知道男人該要什么。
“你這人怎么這么討厭!”莫惜君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幾年不見,怎么這么貧啊!”
“呵呵,最近太忙,自我調節一下。”林強也不再逗貧,聊起正事,“是這樣,你往對公方面轉,我可以幫你,但你之前的資歷就全沒用了,得重頭開始。”
“嗯,就是這方面比較困難。”莫惜君嘆道,“轉做對公,我還是個新人啊。”
“所以,在薪酬上…”林強擺著手指道,“如果不愿適度妥協的話,恐怕很難。”
“老林,咱們直說吧。”莫惜君直接問道,“能去你們行的話,我能得到什么崗位,什么待遇。”
“我大概也想過了。”林強也直接回答,“最適合你的肯定是私人銀行中心,那邊收入主要看業績,情況你跟現在差不多,不過這么平跳沒勁。如果按你說的,做對公,大概有兩個方向。其一是對公客戶經理,主管幾個企業的業務,依你的能力,半年到一年,升為主管不成問題,薪酬上,主要看分管企業的情況,如果能爭取到一些能源企業,你就發了。”
“像電網,石油那樣的?都是你們的客戶?”
“是的,這是我們行的兩大土豪,不過這些分管他們的組太熱門了,擠進去很困難,況且你沒有這方面的資歷。”
“也對啊…那另一個方向呢?”
“另一個就是信貸。”林強攤開雙臂道,“那些傳統大企業的業務,一個蘿卜一個坑,要分管那些太難了。相對而言,做信貸,自己挖掘有前途的企業,貸款給他們,維系關系,讓銀行與企業共同發展,也是一條不錯的路。這方面我也做了一段,有很多經驗可以交流。”
莫惜君短暫思索過后,問道:“據我所知,大企業的客戶經理,應該很累吧?”
“非常累,基本就是大企業的保姆。”林強掰著手指道,“因為大企業的高官知道銀行必須諂媚自己,我們就是求著和土豪做朋友的吊絲。他們會肆無忌憚地使喚我們的客戶經理,我們要開車送他們去機場,我們要接他夫人購物歸來,甚至要幫他們找小姐開房,多的我就不說了。一般白天要幫客戶跑各種事,晚上才有時間起草公文做正事。”
“這…”莫惜君也是頭一次聽到這么赤裸的說法,“毫無尊嚴啊…”
“面子上的尊嚴還是有的,但本質上,就是奴才。”林強也直言不諱,“當然,也不能以偏概全,很多客戶和客戶經理的關系是良性的,公事公辦,也很不錯。總之,因為做的大多是這種類型的工作,所以我當時沒有選這個方向。”
“那么信貸的話…”莫惜君指著自己,“我行么?”
“你考注冊會計師復習了多久?”
“一個半月吧。”
“那你絕對行…”林強尷尬道,“那破考試,我到現在都沒過…我這種資質的人,兩個月都出山了,你沒問題。”
“學習方面,我還是有自信的。”莫惜君笑道,“就是這個轉型跨度太大了,現在的社會招聘,都是招有這方面經驗的人,上崗就要出成績,我的情況恐怕很難啊。”
“沒關系,我們有內部推薦,可以運作。”林強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可以以現在的資歷為屏障,表面上以做對私業務的名義進來。然后我想辦法調動一下,讓你最后落實在對公崗位上。”
“這樣可以么?”莫惜君驚問道,“老林,你在聯合銀行混的這么虎了?”
“還是能說上兩句話的。”林強照例撓頭傻笑。
“那我就厚著臉皮再問一下…”莫惜君咽了口吐沫問道,“具體的,能到哪個支行?”
“我的能力范圍內,只有東區支行了。”
“東區支行?應該是第二強大的支行了吧?”
“對的,由于金融街的存在,西區支行的霸主地位不可撼動,其后便是東區支行。”
“可以考慮…”莫惜君略顯激動地說道,“如果真能成功,我可欠了你一個大人情。”
“先別高興…”林強略顯尷尬地說道,“來東區支行的話,很有可能會直接分到我手下…”
“啊?”莫惜君大驚失色,“老林?你真成領導了?”
“小領導而已…”林強也不隱瞞,一五一十說道,“如果那樣的話,辦公地點可能會遠一些,我們營業廳最近會升為支行,開展對公業務,到時候你就是第一個人力補充,那一整片沃土都沒人開拓,天高任鳥飛。”
“龍源?”莫惜君反應很快,已經問了出來,“我還說呢,你跟鄭帥怎么住龍源那邊。”
“呵呵,那邊很有發展啊。”林強解釋道,“最近有去總行的機會,我都不打算去,感覺在龍源能施展一番。”
“確實。”莫惜君點頭道,“那邊開發的非常不錯,地鐵也都通了,薊京的建設重點在往那邊轉移,最近我們這里也有幾個客戶,也在那邊購置了別墅。”
“嗯,機會很多的,如果你真來了龍源,我會親自帶你出山。”
“…你當我師傅?”
“嗯,師傅!”
二人對視而笑。
而后,林強又與她簡單聊了聊薪酬的問題,實際上,莫惜君如果轉型的話,對初期薪酬并沒有太大要求,只要有發展,將來自然能得到高薪。
如此將話都說開后,林強也褪去了對莫惜君的懷疑,人的作風會變,但本質還是不會變的。
離開了花旗銀行,他又不禁暢想。
如果有一日,龍源升為支行,占據了半座寫字樓。
自己是行長,手下數十人馬,對私的副手是鄭帥,對公副手為莫惜君,二人皆是能力非凡,外貌突出且值得信任的少壯派,還很有可能是夫妻檔!
這日子,也過得太美了。
林強順著大街走著,竟這么美滋滋地笑了起來,與總行壓抑且勾心斗角的辦公環境相比,龍源簡直就是世外仙境。
正此時,報攤喇叭的聲音傳來。
“薊京晚報,薊京晚報,聯合銀行身陷騙貸危機,冒牌古董20億的陰謀…”
已經見報了么?現在的晚報太夸張了,剛剛中午就已經上架了。
林強忍不住想看看王文君的第一份報道,走到報攤旁來了一份。
騙貸新聞位于頭版頭條,根本不再是經濟版。
林強一字一句地讀下去,眉頭越陷越深。
這報道,與王文君給自己看的,雖然內容框架上是一致的,但中間穿插了過多的猜測與誘導性語言。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關于古董的。
政策明確規定,古董不能作為貸款抵押品,銀行也斷然不會因為古董才貸款出去。
然而在報道中,卻含糊了這個概念,三番五次強調張信達偽造了怎樣怎樣的古董,銀行職員眼花繚亂,不斷追加貸款給他。
此外,報道還就銀行貸款審查問題長篇大論,加了一堆不專業的廢話,旨在突出銀行愚蠢、貪財的形象。
一系列的誘導性語言與煽動過后,這篇報道根本就是面目全非,完全成為了刻意抹黑的報道。同時,由于還未進入公訴環節,關于具體責任人的行為基本沒有表露,只是撲朔迷離地胡扯一番。
“媽的,銀行的這幫廢物!”報攤旁的一位老漢拿著報紙罵道,“就他媽認錢!傻了吧!被騙了吧!”
坐在旁邊曬太陽的閑漢也附和道:“可不是!幾個破玉片穿一起,就騙了幾個億!我跟你說,這里面銀行人肯定也收賄賂了,他們可不傻!他們這是貪!”
“哼,這幫人,狼狽為奸,就該管管了!”
“聯合銀行,糟蹋咱的錢啊!”
“就是!”
林強知道,這些不務正業的閑漢整天就是罵東罵西,明明毫無見識還指點江山,對他們,根本連理論的必要都沒有。然而這也從側面體現出了報道的影響,這樣一篇稿子出來,對聯合銀行的聲譽打擊是長久的。
林強看到報道末尾,令他驚訝的是,署名并非王文君——
本報記者,張春梅。
自己,被賣了么?
王文君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
林強僵在原地,與王文君在一起的片段一幕幕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