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超凡之上,天高地厚
“古神、香火神、天生神…”
聽著這幾個名稱，邱言的心里難免生出一絲異樣情緒，目光再落到那枚神靈符篆上，自是看出來，上面正彌漫著陣陣人念，仿佛孕育一尊神靈，但因為沒有明顯的意識誕生，所以這尊神靈并不會立刻就誕生出來，而想來在那黑衣人面前，也是無法真正誕生神靈的。
果然，隨后那人就是揮動衣袖，符篆自然瓦解，那無數人念歸于森羅萬象之球。
“神靈的來歷，便是如此，現在你應該能夠理解了吧。”
黑衣人收回衣袖，頓了頓就道：“那帝君想要踏入最后一步，都要歷經眾多，可我等所謂的人道圣賢，卻可以依托于思想，一蹴而就！那神靈，以及后來靠著種種超凡存在誕生后的衍生靈氣，修行起來的修士，都要一步步前行，這就是因為脫離了思想，就有了極限，而人道大儒，不去修行，不沾染超凡，只是運轉思想，便沒有極限！”
說到這里，他又露出了笑容：“那超凡之輩，長生久視，視天下萬物如螻蟻，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凡物確實沒有可取之處，力量弱小、身子孱弱、性命隨時可能消散，壽元更是短暫，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真正不沾神通之人，卻也不會被那所謂神通禁錮了思想！”
他的聲音逐漸降低，有一種鄭重之意：“那神通沒有產生之時，沒有具體的標準，在人的心中，任何可能都能誕生，可一旦神通誕生了，也就有了具體的形態，哪怕能移山填海，終究也有了極限，去搬星挪天就力有不逮了，必須繼續修行，直到有一天有了相應的境界和修為，才能做到！越是超凡，越知天高地厚。”
聽著聽著，邱言悚然一驚，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人道身，當年修行的時候，無論是馬陽，還是韓逸等人，都對他這般資質，卻去修行神通，感到了可惜，后來邱言因為李坤一事，入了那血獄里面，便就以為學了神通的人道求道人，最終會淪落到血獄的百家牢籠，這就是沾染神通的壞處了。
可現在聽了黑衣人的一番話，這才發現事情明顯還有隱秘。
“知道的東西越多，越會受到所知的影響，無論是判斷還是推測，都會以所知為根本，這神通確實也是一樣，便以我自身的經歷為例，幼小之時，聯想仙人神靈，天馬行空，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敢聯想，可隨著年齡增長，接觸到了種種信息，看多了旁人對神仙妖魔的描述，便就自然而然的將之奉為定則，并在心中不斷強化相應的概念，久而久之，所謂的仙魔妖怪，在心中就有了固定的模樣，一旦不符合這個模樣，便會覺得詭異…”
這樣想著，邱言越發覺得對面那人所言，確實不像是誆騙自己，于是他就說道：“如此說來，先生與其他先賢，才能以凡胎身軀，短短壽元，成就那些神道、仙道、魔道至高存在，千年萬年都無法達成的目的了。”
“他們想要達成的話，要在維持自身超凡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回歸原始，他們從生靈之念中誕生，然后有了極限，想要打破極限，自是要回到生靈中去，但神靈已經學會了蠱惑人心，也知道如何煽動人念，用這些技巧手段，玩弄和操控人心，反而令人心蒙塵、被圈養起來，漸失獨立，成一潭死水。”
黑衣人這樣說著，那身前的森羅萬象球便有了崩解、解體的跡象，而后話鋒一轉：“下面則要你來告訴我了，你身上的氣息，到底從何而來的？這不是空殼所致，所謂空殼，本不是，只是些殘渣，以及未成道時的感悟，是用不到的東西，殘留下來。”
這話一說，邱言并未意外，很快就鎮定下來。
“先生這樣問我，我這里也不能給出準確的答案，蓋因這里面的緣由，連我自己都無法搞清楚，自然也無法告訴先生。”說出這些后，邱言開始暗暗戒備。
不過，他這次在此處得到的收獲已然足夠，哪怕神靈身失陷此處，也足以彌補損失了，蓋因這黑衣人的一席話，讓邱言了解到足夠的隱秘和真實，甚至對他一直探究的神通本源，都有了足夠了解。
待得事情平息，邱言只需要沉思、靜養，按著所得之言，去探究、體驗一番，很快便能有所收獲，因為這前路的目標，已經被人指了出來。
他的這個回答，沒有讓黑衣人意外，那人反而點頭道：“我猜也是如此，或許等東華真正蛻變的時刻到來，可以作為契機，讓你對自身有更清楚的認識。”
“晚輩還有一事不明。”邱言這時又問道，“既然先生的已經遍布星空，自身也借助混沌人道雷霆為根基，為何又要重新凝結此身？這樣一來，不是動搖了根基？”
“這也沒有什么好瞞你的。”黑衣人順勢就道，“這是由于，我等覺得，這么一條以身合道的路線，未必就是對的，很有可能是走上了歧路。”
“歧路…”
平和的話語，說出來的內容，卻令邱言心頭一震，聯想種種，一個猜測越發清晰。
“不錯，正是歧路。”
黑衣人則繼續道：“人道探究天地，雖然有神靈干擾，但終究不可屏蔽，慢慢探究真實，誕生了諸多學派，以不同的觀點、視角去試著解釋天地萬物，并且聯系自身，推動人道，但神靈力量太大，幾乎無從抵御，這因人而生的神靈，尤其是后來的香火神，力量由人而來，但人道的發展，卻侵蝕神道，他們無法容忍，處處阻撓，要將生靈，尤其是人，變成他們的奴仆，從肉身到心靈，都要臣服。”
這話說來簡單，但邱言卻能品味到里面的腥風血雨，猜得到曲折的過程。
“對于神靈，我亦給予尊重，畢竟他們已經誕生，體現的也是星空中的規則，有著探究的價值，不過，卻也無法容忍，族人會被永生永世的奴役，所以便采取措施，這三表法界，還有那其他幾人的士林、行伍、北冥、阡陌等等，都是因此而誕生的，甚至還囚禁了幾尊神中統領，歸根結底，我們學派之間的爭斗，比不得人道的存活安危，是以能夠聯手。”
“這怕是場人與神靈之間最為激烈的戰爭了！”邱言心里暗暗思量，越發驚訝，想到了自士林書山、礦母殿堂中，遇到過的脫困神靈，這思路越發清晰，“人與神戰，不知道是何等慘烈，士林等地，果然殘留有余韻，可如今神靈似乎已經找到了士林的特性，能夠派遣神靈，直接在里面組織搜捕、抓捕儒家弟子。”
這時，邱言心頭又閃過那貓妖邱喵的身影。
“是了，不只是神靈，就算是一些修士、妖類，同樣也可以借助某些途徑進入，可見經過漫長歲月的發展，本身已然有了改變，不再是對超凡力量的排斥，不，現在看來，士林等精神世界的誕生，本就借鑒了超凡之力才對。”
仿佛是猜到了邱言的想法，那黑衣人這時又道：“你或許已經意識到了，我等也是被超凡之力迷惑，無論精神世界，還是以身合道化作人道雷霆，看似是靠著人道之力驅動，但終究借鑒和模仿超凡之能，因而也被限制了，以至于最終化作雷霆，卻被星空中的規則約束，本想護持人道發展，偏偏只要超凡之力有心，反而能借助雷霆扭曲人道！更有甚者，將我等遺留的精神世界，逐漸侵染。”
邱言卻皺起眉頭：“若以身合道都不是正確道路，那么正確之路，又在哪里？”
“合道，合道，合得是哪家的道…”黑衣人則是低聲感慨著，跟著話鋒一轉：“你這神靈，也算與人道有緣，身上人文為本，走的是將人文與神道結合的路子，未嘗不是一種可能。更難得的是，外界那將要升格部洲，正好有你的烙印存身，這就是一次機緣，也是人文之道的機緣，既然如此，我不會為難你，這便去吧。”
說著，那周圍雷霆閃爍，無數電光蜂擁而來，瞬息間就將邱言籠罩！
邱言并未慌亂，甚至沒有抵擋，因為他知道，便是自己抵擋，也不會是對方的對手，心下自思量——
“這位初露面的時候，還說自己對外界變化并不了解，可現在卻已經知道了我的根底，更知道了東華升格，但卻不是依托于因果，而是那自星空各處而來的森羅萬象，這樣看來，同樣有近似效用的因果，莫非也是一種…”
想著想著，眼前所見，都被雷霆覆蓋，待得雷霆散去，入目的卻是一片寂靜星空，既不見機關造物，也不見撕裂的空間。
游目四望，邱言很快看到了遙遠處的幾點星芒，赫然是他天君星辰所化。
“嗯？離得很遠，那位將我挪移到這里，是否有什么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