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時日中,李炎幾乎每隔幾天就會過來一趟,查看這工程的進度,并且試著與邱言聯系,讓他收下自己,但收效甚微。
不過,李炎到底是幫了邱言的忙,邱言不可能真的一面不見,所以在這期間,實際上還是有所接觸的,并且每次都要被那李炎糾纏,說是從前少不事,才會犯下那些錯誤。
只是,在邱言看來,這太子的性子著實異變,不可能輕易就被對方說服,但被纏的多了,難免還是要拿出一點辦法的,遂在這院外的空地上,那筆虛劃,在地上留下了這“九宮”兩字。
兩字一成,異象頓生,但凡觀字之人,不被其中的種種變化所染,論是心念又或是五感,都備受沖擊,但稍微有些修為的人,都知道這兩字的價值所在。
也就是李炎這樣,天生就有龍氣護體的,才能視其中種種異象壓力,撥開云霧,細細觀察,然后窺得一絲奧秘。
只是,在邱言詢問李炎從中看到什么的時候,李炎回答的乃是“其中似有一人踏步行走”,邱言一聽,就道“既然如此,那太子不妨就當這兩字乃是一步步法,就叫做九宮步吧,若是能有小成,邱某便與太子細言。”
這番話中的潛意,李炎自然也聽出來了,只是既然自己沒辦法看到深層次的事物,自然也就不能奢求太多,也就順著邱言的話說下去,說是要學會這九宮步。
不過,李炎身為太子,從小便是錦衣玉食。而今看似成熟,其實年齡還是不大,從前最多是舞刀弄劍,連正式的武學都沒怎么修行過,現在驟然間要掌握這九宮步法。實乃不易。
但李炎倒也有些韌性,又有皇宮藏書中的些許武道典籍作為引導,這些天下來,終究還是有所成就,再加上時而向周圍侍衛、大內高手請教,進境倒也算不上緩慢。
而且。邱言也知道太子的大概情況,就派出家中的邱安過來,偶爾指點一下,以示公平,當然。這邱安其實也是在監工,時時注意書院的建設,因為他雖然沒有成系統的學習知行之道,不能主動指點工匠,但境界足夠,只要感悟過邱言所需要的境界,那么只要稍有偏差,就會察覺到意境的扭曲。從而加以制止,待邱言過來修正。
時間長了,李炎和邱安也熟悉許多。對邱安的態度也就有了變化——邱安時常都是家丁打扮,開始的時候并不為太子重視,只當是一般的家丁,只是李炎礙于邱言的面子,才表現出一定的尊重。
但很,他就注意到邱安非凡的身手和修為。在京城這樣的龍氣鎮壓之地,都能有這般程度。那么實際修為如何,李炎雖然估算不到。但也知道非同小可,便就真心結交起來,時常請教他有關武學與九宮步的道理。
如今,聽到李炎所說,邱安沉吟了一下,就道:“太子殿下,我家老爺留下兩字,您雖然從中看到的是九宮之步,但若想真正掌控習得,還是不能將思緒單純的停留在步法與武道之上,當開拓視野,從廣闊的角度去看,或許能有意外收獲,也能幫助您好、的掌握。”
“原來是這樣,”李炎聽了,若有所思,“多謝邱師傅的提醒,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邱安的話中含義,李炎從前并非沒有察覺,但這些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嘗試之后,才能有所領悟,進而加以探究。
邱安見了李炎的回應,點點頭,不再多說,跟著便又抬手一抓,將周圍飄散的塵土匯聚過來,再次將九宮兩字遮蓋。
這兩個字中蘊含有邱言的一絲意志,尋常人根本承受不住,而這院里院外論是工匠還是運送石頭的商戶,都只是肉身凡胎,即便是李炎時常帶來的隨從與護衛,也未必就能承受,所以要將兩字蓋起來,以防影響了他人心智。
待做完這些,邱安便與李炎一同走入院中,觀看工程進度。
幾個時辰之后,大約到了午時,李炎便就拜別了邱安,回去宮中。
跟著時間流逝,太陽在天上移動,最終西沉,落入那地平線中,再不可見,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灑落在各處。
白日里熱火朝天的院落里,此時也安靜下來,不過那些工匠大部分都沒有離去,而是搭起了帳篷,在院子里劃定的一片區域安眠,等待明日東方泛白,就要第一時間起來繼續工作。
這倒不是太子壓榨他們,而是邱言給予了很高的報酬,他們想要盡拿到余下的錢,安心等待春來臨之際。
待最后一名工匠閉上眼睛,陷入夢境,這一片地方頓時寂靜下來。
但很,這股寂靜被一陣奇異聲響所打斷——
沙沙沙…
那是草叢被撥開時的聲音,聲音尚未落下,幾道身影就從附近的一片林子里傳出,約莫五人,個個身手矯健,都穿著深色的緊身衣,將那口鼻蒙住,裹著頭,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們在現身之后,就安靜的立于原地,看那樣子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觀察著四周。
待機幾息之后,或許是覺得沒有危險了,這五道身影才再次行動,就聽這細微的破空聲中,五道身影已然抵達院門跟前,但并未有進一步的行動,而是停留在那院門前的空地上。
“就是這里了,邱侯爺留下的墨寶,就在此處!”其中一人這般說著,然后就有人從懷中取出一塊銅鏡,小心翼翼的對著月光一晃。
就聽“蹭”的一聲,那銅鏡表面沾染了月光,但沒有將那光線散射出去,而是收斂在鏡面之上,使之越發明亮。
這時,又有人問道:“師兄,你說的可是真的?這地下的兩個字,能助我等參悟大道?”
那手持銅鏡之人保持動作不變,口中卻道:“不會有錯的,師父尚未去世之前,就吩咐我留意邱侯爺的動向,當年侯爺在關外書就人道典籍,中土道門中的不少人就都聞風而動,去往那塞外草原,我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說話聲音很低,細若蚊吶,一般人就算凝神去聽,怕也是聽不清楚幾個字,但這周圍的四人,卻都是凝神傾聽,似乎不受絲毫影響。
“…草原上早就沒了侯爺的蹤影,但侯爺書就典籍的地方,卻又異常的靈氣波動,就有不少修士前往,當時那七大門派的人都曾到場,經歷種種探查,跟著發現了端倪,竟從侯爺曾經立過土地中,尋得了一點功法奧秘,當時還沒有名聲,后來則稱之為‘翰林殘篇’,也就是我之前傳授給你們的用來奠定根基的功法。”
立刻就有一人驚呼起來:“真的假的?我等筑基功法,竟然是這種來歷?這也未免太過傳奇了!”這件事情,此人顯然是頭一次聽說,從他的聲音判斷,其人年歲不大。
不過,其余三人倒是沒有多少異樣,似乎是早就知道。
那舉鏡之人繼續道:“這事千真萬確,師父去世之后,我等被門派排擠,幾位師弟連功法都拿不到,要不是師姐稍有威名,我等說不定都會被趕出山門,而咱們門中的筑基之法,那是需要用特殊的藥膳配合的,但這配方我可不知道,這種情況下,為兄又不忍心看著你們幾個空入道門而不得功法,只能出此下策。”
其他人紛紛低語安慰,同樣是聲若蚊吶,不過就比之舉鏡之人稍顯痕跡了,從此也能看出,這實際上是一種傳音之法。
那舉鏡之人又道:“各位師弟師妹不必安慰為兄,當時我是一時沖動,但隨后才知厲害,這邱侯爺的筑基之法雖然玄妙,能讓我等金精神速,但卻要配合知行之道的道理才能不斷境界,可慮的是,那市面上流傳的基本手稿、經義,終究偏向于人道,與我等求仙之路偏差太大,往往一本書看下來,只能得到細微的收獲。”
“如今,我等借助那筑基之法,在師門中創出了名號,甚至在門中大比中大放異彩,但終究是有著隱患的,過些時日,七大門派的弟子要共同試煉,危險異常,其中不乏那步入第二境,乃至煉化了三魄、四魄的頂尖青年高手,若是我等不能盡提升修為,在接下來的試煉中,不要說有所斬獲,或許都難以存活!”
“畢竟,那被咱們得罪了的門中長老之子,早就虎視眈眈,時刻想要將我等置于死地!這次試煉,他必然是要下定決心的!”
聽著這些話,那稍顯年輕之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原來是這樣,難怪師兄你這次讓我等上京,然后處處打探邱侯爺的消息!”
這話還未說完,那舉鏡之人這時收回了一只手,在胸前掐動了一個印訣。
頓時,那銅鏡表面的光輝猛然膨脹,接著散落開來,落在四周的土地上,登時那塵土之上顯露出些許光澤,這光輝逐漸蔓延,循著某種痕跡,似乎是有人在起筆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