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邱兄還能翻盤。”
東華大瑞,兵部衙門。
孟青賓看著面前這局棋的發展,不禁失笑,在他的眼中,自己的棋勢,已然和邱言旗鼓相當了。
要知道,剛剛落座的時候,孟青賓是直接拿了占優的一方,邱言的棋勢反倒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是個投子認輸的局面,中途孟青賓更有幾次認為勝局已定,將注意力從棋盤上抽回來。
這也不是他大意,而是以其人的棋力、認知看來,邱言無法走出困境——說到底,對于棋局的預測,終究是基于自身的判斷的,是根基自己的智慧、以往的經驗,揣測對手的棋路。
可孟青賓萬萬沒有想到,邱言出人意料的幾步棋,不僅盤活了自己的勢,更順勢拿住了他的脈絡,然后步步為營,以陽謀之法,借孟青賓必救之棋的地方,一步步布下陷阱,然后一舉逆轉!
到了這里,孟青賓如何還不知道,自己沒有勝機了——他從前也與邱言下過棋,從來沒有贏過,現在雙方棋勢相當,后面的節奏,當然就要如同往常一樣了。
“認輸,認輸。”孟青賓搖了搖頭,將棋子放下,一方面是他知道自己棋力不夠,另一方面,則是想就如今的朝政,與邱言交換一下意見=一=本讀==,并不想在棋盤上多做糾纏。
邱言也不勉強,同樣放下棋子,笑道:“這是孟兄你太過輕敵了。”
“也不是輕敵,”孟青賓搖搖頭,“是這心里的事太多了,這也想,那也想,就算凝神在棋盤上,心里惦記著的,還是許應一他們的所為。哪里還能全神貫注。”
邱言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是人之常情,孟兄的目的既然在這里,邱某便給孟兄吃個定心丸吧。”
說話間,邱言從座椅上起身,走到一處書架前,抽出了兩本冊子,遞給了孟青賓。
后者拿起之后,滿臉疑惑的看了看,跟著瞳孔擴張。露出驚容,忍不住驚嘆起來:“以我大瑞如今的威勢,竟然還有這等事情發生?”
邱言則道:“這并不值得驚訝,正因大瑞兵勢漸成,才使得那幾方意識到局面不利,若是不想被大勢碾碎,當然只能在大瑞軍勢未成之前,就趕緊發動,孤注一擲。以求得一線生機。”
“原來是這樣,”孟青賓聽得此言,也覺有理,“難怪慎之你說這大勢難改。如今看來,些許陰謀算計,果然是難以成就大事,只是這世事不靖。終究是多事之秋啊。”
邱言卻道:“天下萬事萬物都有聯系,一方崛起,自是要引得八方動蕩。若是難以抵御,最終便是泯然眾人,如果能挺過去,才能顯露真金,大瑞如今正是站在這個十字路口上。”
“本王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立刻歸順,發下血誓,飲下咒酒,效忠于王室,生生世世、子子孫孫不得更改,這樣還能饒你一命,否則的話,就是死路一條。”
遺蛻之地的大隕王朝,其王都徹底陷入了混亂與火海之中,就連王宮也不例外,那立于皇宮之巔的大隕王,其身影在火焰中搖曳、扭曲。
在他的跟前,還站著一人,其人臉上的鮮血已經干枯,穿著宮中侍衛的衣衫,正滿臉怒意的看著大隕王。
此人正是擬略,他經過重重波折,自北荒深處歸來,但并沒有歸于武勛貴族之位,而是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報仇。
面對大隕王的提議,擬略的回應就是一聲冷笑,然后搖搖頭道:“你讓我宣誓對你的子孫后代效忠,無異于讓我認賊作父!如此一來,我父母、兄弟姊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在說話的同時,他就有了動作,兩腳一蹬,竟是在大理石鑄就的地板上,留下了兩個深深的腳印,而人則如離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兩手閃過寒芒,從衣袖中甩出了兩柄軟劍,劍刃都直指大隕王!
寒芒襲面,大隕王面不改色,連腳步都不見半點動作,還是立于原地,靜靜的看著擬略,說道:“你擬家為武勛貴族,乃是我大隕王室冊封,效忠王室天經地義,為何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犯上作亂,難道你要自尋死路?”
話音落下,兩把軟劍的劍刃釘在其人臉上,不等刺穿皮膚,就被表面的一層無形之力擋住,彈開!
這股反彈之力十分巨大,擬略亦被震動的向后翻滾,那握劍的手更是震顫不休。
凌空翻身,擬略不等落地,再次繃緊身軀,筋骨皮膜之中遠超常人的宏偉大力爆發出來,隨著肩膀、關節的扭動,那勁力不斷傳導,最終匯聚到了那雙說的長劍之上!
“效忠于你,乃是出于道義、公義、恩義,可你為了一己私利,就害死了諸多貴族,甚至不惜引那蠻族踏入源河,令這滿城的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這也是王室該做的?”
言隨劍至,寒芒吞吐,有如實質,更生出破空呼嘯,光論聲勢,比剛才一擊要強上十倍!
“你拘泥于眼前之物,可見目光狹隘,終究不能成事,只是擾亂一時的變數罷了,自己卻不自知,著實可悲。”大隕王搖了搖,抬手一揮,有雄渾氣流匯聚過來!
“本王觀你之氣,混雜城中民念,之前應是殺蠻救民了,為此消耗不小,可謂愚蠢,你既然認定本王為敵,何必要耗費力氣在救助無用之人上?而你裝扮成本王的親衛,不見其他人過來,說明幾名親衛已被你斬殺,你這等戰力死于今日,著實可惜,只是冥頑不靈…”
說話間,這大隕王也不作勢,雄渾氣流就朝擬略壓迫過去!
“給我破!”擬略吼叫起來,手中扳指綻放光澤,衍化鋒利氣息,與他整個人結合在一起,令那兩柄軟劍越發繃緊,劍刃的鋒利程度急速攀升,在這一刻,仿佛連空氣都能割開!
迎面而來的雄渾氣流,在這股鋒利面前,似紙糊的一樣,被直接割開!
“狼眼扳指,沒想到你所持的真是此物,那妖物借這扳指,幾百年間不斷輪回,真靈不滅,本就違反至高之理,如今莫非是看上了你這具肉身,如此說來,我倒不能為他做那嫁衣,只好將你徹底廢了!”
氣流被一分為二,寒芒再次臨門,大隕王不再無動于衷,而是探手入懷,接著猛然抽出!
寒芒閃過,擬略只感右肩一涼,與右手的聯系便就中斷,跟著胸口一陣冰寒,渾身的力氣隨之流失殆盡!
下一刻,他向后跌倒,看到自己的右臂離開了身體,斷裂處鮮血狂涌,而胸口心窩也多了一道猩紅裂縫,血液噴薄而出!
“這…”
短短時間,就發生了這般逆轉,令擬略的腦袋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朝大隕王看去,卻在對方的右手中,看到一泓秋水——
那是一把輕盈長劍,劍身薄如蟬翼,看似輕盈,但再看一眼,又會感到沉重,仿佛有江山社稷鎮壓在劍上。
待得那劍的寒芒,驚醒了迷糊的神智,擬略才突然想起來,有關于大隕太祖北伐的神話故事——
大隕,天降隕石,打造成劍。
天劍!帝王劍!
頓時,擬略猛然醒悟國師,而那一抹秋水之光,也隨大隕王翻動手腕間,朝著擬略的額頭疾刺過來!
“你來這里,算是一段插曲,不過也有意義,就是要將這狼眼扳指,歸于我大隕王室統領,如今已然達成,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話音未落,帝王天劍便要掃過擬略的脖頸,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擬略的懷中忽然爆發出一團精光,跟著就見一團精光激射而出,卻是一枚拳頭大小的石頭。
此石通體灰色,擁擠一團,粗略一看,宛如一塊骨頭。
不過,面色淡漠的大隕王,在看到這塊石頭之后,卻是面色激變,下意識的驚呼出來:“隕…”
不過,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那石頭猛然變化,落在擬略斷了的右臂上面,急速延伸、膨脹、重組,轉眼化作一只金屬手臂的輪廓!
頓時,大隕王瞪大了眼睛,但并不遲疑,長劍揮舞出去,只是那金屬手臂的輪廓抬起,擋在劍刃上。
茲啦!茲啦!
碰撞!摩擦!
火花四濺中,長劍與手臂各自彈開,大隕王凌空翻滾,在地上滑動幾尺,這才定下身形,胸膛猛烈起伏。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大隕王室乃至高天神垂青的血脈,才能得到天降隕石,他擬略不過是我王室的一條狗的后代,為何也能得到這般寶物?”
擬略同樣在看自己的手臂,眼神恍惚,陷入一段回憶。
卻是他二十歲那年,按著記憶中一句模糊話語,往城北林中,尋得的一塊石頭,因替自己擋過一次刀劍,便帶在身上作為護身符。
“這塊石頭,是何來歷?”
“你將有鴻氏的十塊骨骼之一,都拿出來做賭注?”
另一邊,燃燒王都的天上,有兩道意志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