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看著掉落的扳指,擬略一愣,下意識的用腳尖一挑,便將扳指給挑了起來,將之拿在手上,余光一掃,將那扳指的模樣收入眼底。
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扳指上的那只獨眼格外刺眼,雖不見多少異樣,連之前印象中的光芒都不見分毫,但擬略卻還是不會認錯!
“這是那頭狼套在爪子上的,狼眼扳指?”
就算身后喊啥聲混亂,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但想到這枚扳指背后含義,擬略還是忍不住思索起來。
之前他沖出部族的聚集地時,被黑影中途攔下,跌落到陰暗宮室里,還以為是從地上跌落,落到了地底的遺跡,現在想來,全然不是這么回事,就像是在短短時間經歷了一次虛幻之旅似的,看似發生許久,但一轉臉,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而且,雖然有著變化,比如背上多出的大隕王子,但看日頭光景,時間還在沖出部族的那一刻,這種感覺…
“好像我在那陰暗宮室中,與那頭狼交談的事情并未發生,又或者是發生在時間的間隙中,難道是幻覺?可如果是幻覺的話,這背上的人,手中的扳指,又作何解釋?”
種種疑惑中,擬略稍微理順了思緒,便帶著眾人在林中穿梭,他的雙耳能準確捕捉到林外動靜,陣陣腳步聲清楚的向他昭示了林外眾人的位置。
大隕王子突然失蹤,對這個部族而言不是小事,只看他們將關押王子的籠子,放在蠻狼王雕像的跟前,就能知道看重。
這番探查持續時間很久,涉及的范圍也很大,就算是這座樹林也沒有放過,為數眾多的青壯進來掃蕩。頗為仔細,只是他們鬧出這般動靜,對擬略的感官而言,無異將自身的位置完完整整的暴露出來,掌握好彼此位置,很容易就能躲閃開去。
搜查從早上一直延續到了下午,擬略等人并未走遠,就在這林子與小丘間輾轉往復,便是有那獵犬來襲,也有嘗山夫應對。
這非是戀棧不去。而是基于策略,其一就是林外多是平原,不見遮蔽,貿然離開林子、小丘,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減少了迂回空間,難免沖突。
另一方面,在對方眼皮子底下的躲閃,較容易讓對方判斷失誤。進行錯誤的布局,這樣一來,從立足的根基就有偏差,就方便了擬略操作。尋找縫隙,進行轉移。
果然,夜幕降臨時,林子里巡查的蠻人已經很少了。大部分人轉移到了其他地方,這也是那部族上層,經過反復排查之后。將林子與小丘中藏人的可能給排除了。
見此情景,擬略立時判斷出,眼下正是適合離去的時機。
不過,他的提議卻被醒來的王子否決了——這王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擬略肩頭,本是昏迷,不久前清醒過來,見了周圍的情形,忍不住就要大叫,被早有準備的擬略一把按住嘴,才沒有被他人發現。
跟著,小聲的將局勢說給了那位王子聽,后者也就暫時安穩下來,只是看得出來,他對擬略不能趕緊帶著他離開險境,還在林子里轉悠,顯得頗為不滿,但也知道現在正是倚重之時,是以暫時按捺不發,只是全程都是提心吊膽。
好不容易那搜尋的人都退去了,正是喘口氣的時候,大隕王子又如何愿意冒險離去?
“擬將軍,”王子刻意做出禮賢下士的模樣,但眼中卻下意識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我知你的意思,趁蠻人撤人回去修養,要夜間離去,可你有沒有想過,晚上的北荒何等危險?我這些年坐鎮北荒,那是深有體會的,晚上的時候,不要說野外,就算是那部族之中,都有被猛獸侵襲的風險,所以這個時候呆在林中,尋得一處安全的地方,挨到黎明才是正道,否則冒險出去,沒被抓住,先就被野獸吃了,你們或許不怕,但我武藝不精,萬一你等護衛不周,就有可能發生意外。”
這話一說,邊上幾人都忍不住皺了眉頭。
“哦?王子以為蠻人是回去休息的?”擬略看了身前的王子一眼,看出了對方的輕視,暗自搖頭,但話還是要說清楚的,“這些蠻人并未回到聚集點,而是散開繼續搜尋,所以現在才是我等離去的最佳時機。”
其他人沒有他這樣的靈敏感知,不能確定蠻人動向,只是霍多等人一路相隨,經過多次驚險,早就對擬略有了近乎盲目的信任,現在擬略一說,他們自是相信,但大隕王子則有不同。
“就算如此,就更不能隨意行動了,你也說了,他們去其他地方搜尋,那也就是說,只要離開了林子,就有被發現的危險!”大隕王子說話的時候,有了些許埋怨的味道,近乎指責。
實際上,在被抓住的這段時間里,他日日擔驚受怕,受了不少的虐待,心中埋怨大隕的兵將無用,不能趕緊將自己救走,遲了這么久,還讓自己在林子里經歷了著擔驚受怕的感受,現在居然不顧自己疲乏,要連夜逃亡,哪里能夠答應?
實際上,若非王子看到擬略帶的人不多,早就讓他出面與那蠻人交涉了,怎么會隨同躲藏?
聽著這些話,擬略瞇眼,然后搖頭道:“王子,行軍的事情你不懂,現在是那蠻人判斷錯了形勢,所以我等才有機可循,等事后他們尋不到人,就要制定各種計劃,其中可能就有正好針對林子的,那時就被動了,況且就算此時不走,等天亮的了,外面還是危險,除非就永遠呆在林子里不走了,但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看著王子的表情還有不滿,擬略也沒了耐心,就道:“夜晚行動,還有夜色可以利用,而且林中只剩下少量蠻人,我等能以此為基點,決定從什么地方出林、翻山,掌握主動權。”
話說到這里,其他人都明白了擬略的意思,就不再管那王子是怎么想的了,大隕畢竟不是大瑞那樣的大一統王朝,就算是武勛貴族,親衛心腹也不受到王室制約,所以這支隊伍里,或許大隕王子的地位最高,但掌握指揮權的,終究還是擬略,他的意志才能得到貫徹。
和王子說清形勢,擬略便不再關心其他,轉而領導隊伍向南而行,從林中出來,在兩個蠻人崗哨的間隙中,入了來時的小丘,跟著就翻過矮丘,順勢進了較為平緩的平原。
月光通透,散落在地上,能大概看清周圍景象,以擬略的目光,很容易就發現了分布在四周的幾道身影,知道是在此處搜尋的蠻人。
“很好,局面比我料想的要好得多,就按照原計劃行事。”擬略說完,與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雙方都是在心領神會。
這一幕讓那大隕王子越發不滿,覺得自己被排斥了,不被眾人放在眼里,而且計劃也不透露給自己,分明是有不臣之心。
不過,他的表情盡數被擬略收入了眼中,后者眼中閃過寒芒,卻不多說,瞅準了一個時機,直接沖了出去,以極快的速度移動,幾息后就在百丈開外,幾下轉折,沖入一片草叢,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沙沙沙…
這一下,將巡查之人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也讓他們循聲圍了過去。
“嗯?擬將軍這是?”大隕王子一愣,不等他回過神來,就有人抓起他扛在肩上,然后迅速離去!
就這樣,運用了調虎離山之計,大隕王子一行人逃離了險境,后半夜,激戰幾場的擬略也過來匯合,催促之后,眾人就曲曲折折的向南而去。
莫名的,那句話就浮現在擬略心中——
“一路向南,逢水向西,遇火轉南…”
三天后,果然碰上了一條大河,奇怪的是,在擬略的記憶中,他來的時候并未見過此河。
不過,盡管心有疑惑,他思索片刻,還是順著那話的吩咐,轉而向西。
這樣一來,卻引得大隕王子不滿,路上喋喋不休,見說話無用,就在暗地里,用高官厚祿去誘惑擬略隊伍中的成員。
對于這些,擬略冷眼旁觀,看向王子的目光越發冷冽,與此同時,被他裝在懷中的那枚扳指,則漸漸綻放出點點光澤,每日都散落些許,穿透衣衫,滲透過皮膚,深入擬略體內。
這個細節,就算是擬略本人,都沒有注意到。
緊張與平靜的逃亡持續了一段時間,終于還是被打破了——
這打破局面的,便是那大隕王子,他計劃著搶奪這支隊伍的統治權,卻沒有料到,兩個答應做自己內應的親衛,竟是受擬略吩咐,虛與委蛇。
“擬將軍!你是大隕的武勛貴族,何故用這樣的計謀來試探本王子?難道想要謀反?”
暴露后,大隕王子仗著身份,沒有低頭的意思,倒想要倒打一耙。
看著對方的面孔,擬略搖了搖頭,手腕一動,寒芒閃過,刀光徑直劃過對方的雙腿!
“走到這一步,也算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