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講到這里,邱某明日會離城北往,今日一講,也是最后一講,望對諸位能有幫助,若是有心知行,也不需去尋邱某,只要時時留心身邊,與書上經義道理比對,格物致知,一樣可得精髓。”
待得日頭西落,邱言抬頭一看天色,說出了這么一番話語來。
聽得此言,在座眾人方才回神,注意到天色已晚,再聽得邱言所言,不少人就泛起了不舍之情。
不過,一天之內發生諸多變故,若非有邱言講學之言,在座眾人早就陷入混亂了,現在講學停止,他們的思緒不再被引領,解除了和血海的接觸,心思慢慢清明過來,回想白天的諸多經歷,不禁疑惑和感慨。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白日里的那般動靜,分明就是有神通之人襲來,聯想到最近的事情,那來人身份,幾乎呼之欲出了。”
“必然是白蓮教的妖人,那他們的目標,自然也就是邱學士了,但現在看樣子…”
眾人想著想著,目光一轉,落在邱言邊上幾人的身上。
這些人的來歷可謂玄奇,聽講之人因心思沉浸在邱言話語中,幾人被從各處攝取過來,過程幾乎無人能夠看清,而等講學間隙中,才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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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人的身份,在座之人各有猜測,但那人群里有是人見過其中的一兩人,如那道觀過來的小道士,見了舒公子后,表情就好似見到鬼一樣,甚至有立刻起身逃離的沖動。
可隨后見這位傳聞中的舒公子,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聽著邱言講學,小道士的表情就更加精彩了。他已然意識到,在南邊沿海、與海上散修中傳聞甚廣的恐怖之人,已被邱言給鎮壓了。
卻說底下的人心思流轉,邱言則干脆起身,抬手一招,困坐一旁的舒公子等人,就被無形之力托起來,在眾人詭異目光的注視中,隨著邱言一同走下臺子,步入后院。
“這邱言。未免欺人太甚了!”
“竟是這般羞辱我等!我等再怎么算,放到各個地方,也是一方巨頭,卻被他強行按捺在這里!”
“還不知道,此人要如何處置我等。”
一時間,被鎮壓之人的心里,就泛起各種心思,但他們卻無法言語,甚至不能動用念頭交流。所思所想,都被困在自己的內心里面,格外憋屈。
說起來,無論是舒公子。還是這八方使者與五行尊者,前幾天還在興王府的大殿上與人交談,言及的都是軍國大事,指點江山。都是放眼整個天下。
但隨著邱言的名字傳來,伴隨而來的一連串的信息,卻讓他們談論的話題急轉直下。什么縱馬江南、飲馬大河已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保住南邊的半壁江山。
再后來,則變成了盡量保存幾座大營的實力、兵力和元氣,但在昨日,這一切就都成泡影,幾人所關注的,已成了如何保住嶺南西部的大本營。
為此,他們不得不集結全部的超凡之力,甚至將坐鎮交趾的兩名使者、一名尊者也一并召喚過來,共同布下一個局,就等著在今日邱言講學的時候,將其人擊敗、滅殺!
哪怕為此損失掉暫時的戰略優勢,也在所不惜。
可情況的發展,卻沒有按照他們所想的那樣進行,反倒是隨著邱言的意外之法,徹底打亂了步驟,不要說滅殺邱言的了,他們這些人反而都被活捉。
現在更被帶著,不知要去往哪里。
另一邊,在邱言離去后,在座的諸多聽學之人,沒有立刻散去,而是在回味邱言今日講學所說,因為從邱言最后的話中,他們意識到,自己在短時間內,是很難再次有機會聽得此學了。
為此,他們甚至將許多念頭壓下,將對白日里發生之事的猜測暫時驅散。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有人起身離開,隨著時間的推移,離開的人越來越多,等一個時辰之后,太陽已經西沉,最后幾人才動身離開。
在這最后的幾人里面,赫然就有那崔素井在。
原來,他們在回味的時候,不光是將邱言所言之事在腦海中重新濾一遍、回憶一遍,還是將所講的東西刻印在心中、腦海中的過程,不可避免的會加入自身的理解。
這些理解、見解的聚集,又是從過往的記憶和學識中凝結出來的,越是對知行之道理解深入的人、平日里積累的學識越豐富之人,越是要耗費更長的時間去回味、整理。
所以,這最后離去的幾人,實是對知行之道理解的最深的幾人。
不過,邱言一天所講,著實不少,縱然理解再深,很多東西一時之間也無法融會貫通,甚至因為回味太久,還是讓人有頭腦昏漲之感。
等走出來院子,迎面吹來一陣冷風,才讓這腦海中的昏沉略有消散。
“這知行之道,看似簡單,但里面著實蘊含著不少深意,但即便只依照前線的含義行事,一樣能有收獲。”
崔素井走著走著,一個聲音就從后面傳來。
他循聲看去,入目的乃是名外表英武的少年,他自是認得此人,乃是威武軍節度使的獨子,人稱威武少爺。
其父本也被惑心符迷惑,投靠了白蓮教,但他這位兒子卻是隱忍不發,等到邱言破城之時,不等父親的惑心被解除,就當先起兵響應,立下功勞。
在那沙場之上,其人更是手握長槍,攻殺來回,表現出驚人的武勇,但其實在這之前,這位威武公子一直是以文名傳世的——
他也是南邊著名的望海書院的門人,幼年時有字畫神童之稱,從未顯露出武藝,而今一看,居然是文武雙全的位格!
而且,此人與南邊一大世家孫家,更有不少的關聯,其母親據說便是孫家家主之女。
這公子感慨完畢,見崔素井看向自己,微微一笑道:“知行之道,果然是現實之法,掌握了竅門,無論領悟的高深,還是淺薄,都能運用在實際之中,這才是玄妙之法,相比較而言,我望海書院的學說寬廣如海,但不要說精研,就連入門都十分困難。”
“公子乃是書院門人,這樣說怕是不好吧。”這時,旁邊一名中年文士出言提醒,這人同樣也是感悟到最后時刻幾人之一。
“只是一時感慨罷了,不過,如果有機會,改換門庭也不是不可接受。”那位威武公子還是灑脫一笑,朝著幾人擺了擺手,“諸位,曾某先走一步了,今日這城中被白蓮教的妖人威脅,更是施展了妖法,若非邱學士出手,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家父如今就在城中,手下也有兵馬,想來正是需要出力的時候,便先行告辭了。”
說完這句話,其人邁步就走,何況就消失在街角。
跟著,那中年文士也是告辭離開,不過,走的時候,他還不忘對崔素井等人釋放善意:“我等能最后離開,說明對邱學的領悟遠超旁人,日后當多多走動,交換所學,才不負這番機緣,在下謝雙,家住敬州,這次是隨同家中妻兒,一同過來汀州投奔親戚,以躲避戰禍的,沒想到會有這般際遇…”
崔素井聞言看去,注意到此人面容清瘦,身上衣衫還帶著幾塊補丁,顯是家中并不富裕,聯想到其人話語,自是不難推測背景。
不過,這謝雙離開的時候,臉上帶笑,精神很是不錯,里面的原因,崔素井也能想到,但緊接著,他的心思就被一個略顯清脆的聲音說了出來——
“邱學士領兵南下,足以名傳千古,他所倡導的邱學,必然是要水漲船高,日后定然門徒不絕,眼下在這南方之地,能提前領悟知行之道的神髓,身份自然就不同了,足以改變命運,另一方面,這邱學經世致用,一旦掌握,運用到尋常的生活里面,也會有很大提高,就算不傳出名聲,也可讓日子慢慢好起來。”
崔素井聞言看去,入目的是一道纖細身影,他之前留心聽講,尚且沒有注意,現在聽了聲音,再看那人的白皙面容,才發覺此人竟是女扮男裝。
注意到崔素井的目光,那人依舊落落大方,微微一笑道:“崔兄,不必意外,這求學之事,哪里有多少藩籬,倒是之前那位謝兄,有些大意了,雖說我等坐到最后,都是領悟了知行之道一些精髓的,但世事無常,提前離開的人,一樣聽過邱先生講學,說不定機緣所致,碰上了一件事情,靈光一閃就有了更深的體會,日后又有成就。”
崔素井品味這番言論,略有所感,跟著就問:“兄臺這番見解頗為不凡,敢問芳…尊姓大名。”
“小生之名,不足掛齒。”那人搖搖頭,轉身就走,留下崔素井在后面愣神。
不過,幾息之后,就見臉上帶著一塊燒傷痕跡的管家走來,對崔素井道:“九少爺,趕緊回去,三爺正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