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田游青一聲悶哼,仰頭就倒!
這時,身后護衛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將之扶住,推拿運氣,勁力一吐,將箭頭逼出,隨后探手入懷,拿出金瘡藥,往傷口上一抹,再運轉勁力,使之通透。
“痛煞我也!”這個時候,田游青才來得及叫喊出聲,瞬間大汗淋漓。
他的心腹戰戰兢兢,忍不住低聲抱怨:“沼人果然是野人、蠻人,連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都不懂!”
“忍耐!忍耐!”田游青喘著粗氣,從牙縫里基礎了這么兩個字,不斷提醒著心腹,也在給自己打氣,“旱季接近,沼人壓力巨大,這幾年五沼之地災禍不少,口糧比往年還要稀少,不知餓死了多少,朝廷禁絕了通商,邱言當權之后又采取分化之策,打擊私自通商之人,才逼得沼人大舉興兵!”
說話間,大寨門開,一名手執長弓的健碩男子大步流星的走出,來到田游青跟前,冷笑道:“是來見大族長的吧,跟我走吧。”
田游青捂著傷口,咬牙跟上,他認得此人,知道是沼人本部大族長的兒子,在沼人中頗有權勢。
說起沼人,在星君之戰后,受到外來超凡之力的影響,分成幾部,經過了這兩年多的發展,產生了最為強盛的三部。
其一,就是侍奉五沼祖神的本部,人數最多,可限于生產力與工具,戰力并不突出,只是沼人若有較大動作,都繞不開此部。
其二,則是侍奉佛門的佛沼,本來蓬勃發展,大有取代本部之勢,可北上進攻武信城。雖然成功攻下,卻因邱言與佛陀一戰,失了倚仗,參與攻城的精銳戰力,在隨后的大瑞官軍反撲中被消耗了大半,元氣大傷,但沒有一蹶不振,經過兩年多的發展,又有復起態勢。
這第三個,就是信奉灶公的灶沼。這個部族聯合最為特殊,一直不溫不火,也不見多少爭鋒,并且越來越低調,卻又在無聲無息的急速擴張。
其中緣由,是這個部族所信奉的神靈,在慢慢引導他們的同時,還賜予了神降、神打法門,耕種、打獵、生火做飯時越發順利。許多種子,其他部族種不活,但在灶公神像護佑的地方,就可以茁壯成長。
有著這個優勢。不需要灶沼刻意去宣揚,自然而然的有不少部族投靠,畢竟越是貧瘠的地方,越向往溫飽。饑餓的部族所求不多。
若非有血緣氏族壓制,沼人早就聞風而去了,對沼人部族而言。人口是重要財富,不可能任其離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哪怕各個部族還在著力控制,也已有了力不從心的模樣了。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少不了也有部族想通過征伐手段,擷取灶沼的財富糧食,但灶沼在武力上并不輸給其他部族,甚至因口糧相對充足的關系,青壯力氣充沛,將來敵擊退,還占據優勢。
在這之后,就是一連串的利益糾葛,灶沼內部的權力架構也出現變化,最終把葛洛蘭這個對灶公最為虔誠之人推上了大族長的位置。
這次沼人聯軍北上,本是沼人本部要侵入劍南,卻因葛洛蘭橫插一杠,向朝廷討要官職,使得局面越發復雜,引得佛沼與其他幾個不大不小的部族也圍攏過來,造成這般陣勢,卻也將沼人本部原來的打算給打亂了。
此時,田游青要見的,正是沼人本部的大族長。
一路隨行,入了大寨,寨中簡陋,沿途沼人見了田游青一行,都是目露敵意,不少人更是呲牙咧嘴,做出威脅模樣,看的田游青的心腹越發惶恐。
之后,幾人走進用樹枝和樹木搭建起來的簡單屋舍,持弓男子就道:“在這等著吧!我去通報!可不要逃了!你們兩個,在這看著他們!”
在吩咐兩名沼人戰士看守后,他對著田游青等人露出了一抹冷笑,轉身離去。
見人走得遠了,田游青的心腹小碎步走到田游青跟前,低聲道:“侍郎,我覺得這寨子氣氛不對啊,咱們還是盡快離開吧,那浮圖說話的口氣,古里古怪的,和之前不同。”
浮圖,是持弓男子的名字。
心腹在說話的時候,小心打探著負責看守的沼人戰士,注意到兩人兇狠的目光正瞪著自己,不禁縮了縮脖子,好在他知道這些普通的沼人戰士,對中原官話并不精通,聽不懂自己在說什么,才稍感心安。
“稍安勿躁,若無風險,如何成事?”田游青出言安慰起來,他的面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肩膀上的傷口雖被控制住了,但對他這樣從未錘煉過的人而言,還有著不小影響。
“這次,咱們可真是冒著生命危險過來的,沼人本部的大族長,所求不小,也不知道會提出什么樣的條件。”與二人同來的那名護衛,之前救治田游青體現出應變之能,現在又說出這些話,展露一點見識。
田游青點了點頭,低語道:“正是如此,但我等敢親身涉險,這本就是忠于朝廷的表現,什么條件都可以試著談一下,相比之下,邱言醉心兵制革新,對這些不聞不問,只是消極安撫,早晚出事,我們抵達此處,已經走在他的前面,如果能說得沼人退軍,立刻就是大功一件!”
噠噠噠!
田游青正在說著,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田游青立時閉上了嘴巴,整理了衣衫,做出靜候之態,臉上表情沉凝,不卑不亢。
接著,來人走進屋里,正是沼人本部的大族長,他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田游青,也不說話,就讓周圍空氣里生出凝重之意。
田游青深吸一口氣,上前拱手道:“田某見過大族長,我這次過來…”
“你不要再說了,”未料,大族長擺了擺手,“不就是來勸我退兵的么?這兵,我會退。”
“嗯?”田游青聞言先是一愣,跟著泛起喜意,覺得自己八成是要時來運轉了,還沒說話,目的就要達成了。
不過,對面的大組長卻滿臉鐵青的道:“不過,你不要高興,你還是晚來了一步,你們大瑞的那什么欽差派人過來,說服了灶沼的葛洛蘭,那小子不惜威脅于我,逼得我不得不退兵!”
田游青面色大變,下意識的就否定起來:“什么?你說欽差派人說服了灶沼的葛洛蘭?這不可能!”
沼人的幾個部族間,關系錯綜復雜,敵友難辨,而今共同寇邊,若一方退去,其他部族或可留下,但這樣就有隱患,那退去的一邊,隨時可能倒戈一擊,到時就要陷入前后夾擊的局面。
至于所謂的沼人利益、族群共識,是想都不要想的,沼人在外表現的好似一個整體,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內部各個部族都是獨立王國,廝殺仇恨從不缺少,灶沼突然退兵,本部大族長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只是目的還未達成,就要回師,心里的怒意可想而知。
“怎么不可能?”看著驚訝的田游青,大族長冷笑起來。
“在這之前,欽差邱言幾乎未與沼人有過單獨聯系,最多幾次照面…”田游青早已方寸大亂,將心里的念頭說出來,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還是在安撫自己,“反觀之下,我與大族長你幾次接觸,更立下諸多諾言…”
“你也知道立了諾!”大族長猛地提高音量,幾乎吼叫起來,打斷田游青的話,“好笑!好笑啊!沒有那個能耐,就不要應下諾言,你說說,許給我的事,有哪一個辦好了?我等部族不光未能得利,境遇反而越來越差!”
“大族長,這正是那邱言的詭計,”田游青苦著臉答道,這也是他心中苦處,本來到了劍南,以為能有所作為,未料邱言未如他所想的那樣,被官場和兵家牽扯,反是拉攏、打擊,將田游青的助力個一一剪除。
本來,田游青試著與沼人接觸,和這大族長立下了幾個口頭約定,打算回去后,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源促成,到時沼人歸心,大功一件,而邱言兵制革新不見成效,高下立判。
他卻沒有想到,邱言用軍團拉攏了兵家,打擊幾個官僚和世家,連帶著將他的人脈網也給斷了,隨后步步被動,幾乎是他答應一事,回去就會被破壞,而且看那樣子,還不是邱言有意為之,而是在打壓其他世家、完善兵制細則的時候,順帶就給破壞了,讓田游青越發憋屈。
“…由此可見,邱言是處心積慮啊,一邊打擊政敵,一邊斷絕我等助力,環環相扣,一箭雙雕!”
大族長卻怒火噴涌:“給老子說這些?誰懂啊?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沒本事,做不成,推到欽差身上就行了?欽差的使者能說得灶沼退兵,定是給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我信任你,前前后后見了十幾次,耗時快兩年了,有個屁用!什么都拿不到!”
“大族長息怒…”看到對方盛怒,田游青終于生出懼意。
“這怒如何息?”大族長冷笑一聲,“這次進軍,不能真的一無所獲,不然我的威信何在?既然你這大瑞重臣送上門來了!也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