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蔓延全城的佛光,在這一刻,完全破碎!
這一碎,就仿佛整面玻璃炸裂,佛光如同碎片,漫空飛舞,漸漸消弭,連環變化,幾乎就在一息之間,那虛空中紅日佛陀通過種種手段,輻射全城的佛光,瞬息湮滅!
城中的沼人信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有所察覺,但他們畢竟未修神通,感受并不真切,只是心中“咯噔”一聲,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但凝神探查之下,又找不到空落緣由,只能煩躁著進行原來的事情——燒殺搶掠。。ybdu。
和信民不同,被佛音迷惑的神靈就是另外一番感受了,他們先是醒悟過來,跟著就察覺到了人文之網的存在,進而發現了網內的恐怖文思,其濃郁程度著實出乎意料——
這些文思,并非單純聚集劍南道為學之人的靈光而成,更有邱言血肉身一路走來,在路上埋下的諸多文思種子,隨活字印刷術的流傳、知行之道的擴張,天下各地都有文思匯聚過來。
這正是邱言將人文之網徹底具現,將一直以來的積累和籌備展露出來,把積累變成成果。
不過,其中所涉及的奧秘,不是普通神靈能夠理解的,他們只能感受到,自身的神道之力,隱隱被這張網給隔絕了出去,難以傳遞到信民心中!連自身的存在根基,都隱隱受到威脅,仿佛只要沾染那張網,自己的神靈之軀、符篆品位,就都會毫無意義,消弭無形!
那信民的寄托之念,更是飄忽不定,隱約被虛空中的巨網給網羅過去。
“這張網是怎么回事?什么來頭?”
有著同樣疑惑的,還有坐鎮虛空的紅日佛陀。只是他在疑惑之余,更多的卻是驚訝與急切!
這次此佛引沼人興兵攻城,以佛光為他們加持,最終破城而入,根源乃是星空傳來的消息,說是時間緊迫,變數卻層出不窮,必須抓住大瑞國戰、南方空虛的機會,正因為如此,這尊佛陀才會不惜沾染因果。也要強行出手,打算以這武信城為根基,擴張佛國基礎,增加真言之靈。
若論擴張,劍南道無疑是個理想的目標,且不說此道距離沼地最近,便是那道中神道,也頗有可乘之機,在道城隍陰司崩潰之后。連帶著山岳使亦飲恨,整個蜀地幾乎沒有統一的神司結構,在外界看來,好似一片散沙。
這樣的情況不要說沙門佛陀。就連很多周邊神靈,都有心染指,只是彼此牽制之下,倒也相安無事。直到如今星空傳來指示,才有佛沼的進擊——
說到底,這佛門近似于尋常神道。要傳播佛光,終究是作用于人,需要平凡生靈皈依佛門,如此一來,就算是染指劍南,也不能靠著神道層面的征伐,而是要以人道軍勢開道,然后輔之超凡之能。
在此方世界,很多戰爭也都有著相似的局面,但眼下的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完全超出了那紅日佛陀的預料,在這尊佛陀原來的計劃中,占據劍南道的最大阻礙,就是邱言的神靈身——抿元神。
對于這尊神靈,他自問有著了解,甚至運用沙門秘法,不惜損耗慧根,冥冥探尋,尋找其神根基所在,得到的消息頗為離奇,但毫無疑問,其神道之力主要表現在灶公、山河這些方面,除此之外也有人道氣息,卻被這紅日佛陀當做其神涉世過深的表現,他著實沒有料到…
“這灶公一神,竟能操控人道文思?進而直接操控活人的思緒?不對,不只是活人的思緒,連那死去之后,化作真言之力的魂魄,也會被他影響,才讓佛光崩潰!此事何等離奇!”
震驚之余,紅日佛陀也意識到,這次計劃,因為低估了灶山抿元,而功虧一簣了。
“好在破城的終是凡人,因果不沾我身,且走,這次功敗垂成,卻不算毫無收獲,至少發現了這灶公神的隱秘,他竟是能直接驅使人道之能,這等神通本領,著實驚人,須得立刻稟報婆娑世界。”
這樣想著,虛空中佛光隱去,便要離去,但冷不防的人文之網擴張過來,將那佛陀身影籠罩,攔住了離去的路徑。
佛陀順勢停住,用威嚴肅穆的聲音道:“灶公,這次是本座冒犯,未搞清楚情況,便貿然前來,但眼下大爭之世,東華為諸方焦點,星空多方博弈,都有棋子落下,你誅滅那道城隍與山岳使,已然惡了天庭,如果執意要攔本座,又會讓沙門心有芥蒂,到了氣運分潤之時,怕是禍患不小。”
“來時不打招呼,離去了,又用言語威脅于我,我這個神祇根本沒有被你放在眼中,這也難怪,我背后沒有勢力撐腰,像你口中的許多事情,我亦根本不知,難免就會有偏差,既然如此,佛陀不妨留下來,將這些事情告知于我,也令我能知道這東華之地,到底有何不同!”
邱言的神念自人文之網中傳出,隨著話語過來的還有澎湃文思,滾滾而來,要將那紅日佛陀整個包裹。
“阿彌陀佛,灶公何必這般執著?”紅日佛陀念了句佛號,抬手一抓,身下蓮臺就飛出一片,落在手中扭曲起來,隨即,佛陀身上那金燦燦、暖烘烘的佛光驟然一變,竟是漆黑無比!
最終凝聚在手掌蓮片上,化作一蓬黑火。
業火!
“灶公還是讓路的好,否則這苦心構建的一點人道根基,怕是要毀于一旦,人與神殊途,想必這等神通,輕易不能成就,如若因此破滅,著實可惜。”
佛陀祭出業火,火光所照,連空間隱隱都被灼燒,但他似乎不打算直接出手,反而苦口婆心的勸慰,有一種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的意思。
只是,回答他的卻不是話語,而是一股由文思構成的景象,其中有書生求學、有學子苦讀、有文士潑墨、有騷客賦詩,更有諸多稚童蒙學之景,構建成一片欣欣向榮的朝陽氣息,便要壓在那佛陀身上,讓他這佛陀沾染凡間氣息,打落蓮臺。
“善哉!善哉!執迷不悟,本座也只能先做那怒目金剛了!”話落,業火出,火光炸裂,空間泛起陣陣漣漪,因果牽扯,罪孽浮現,業火升騰,步步進逼!
文思構成的景象中,諸多學子、書生,乃至幼童,其思緒里面都顯化出一點罪孽,變作業火的養料,助長火勢!
就見業火灼燒,虛幻的學子、書生、文人哀嚎起來,仿佛真的被業火燒身,那文思構成的人文之網,慢慢的被火焰侵染,網子的局部竟也有了燃燒跡象,仿佛將要被灼燒殆盡,徹底崩潰!
業火燃罪,灼燒的是罪孽,而罪孽乃是由生靈鑄就,混合在魂中,因而這業火直接針對的便是生靈之魂,便是文思也難以避免。
只是,思緒無限,思想更能傳承千古,能超脫于生死,便是業火也燒之不盡,因而那文思景象并未因此滅絕,反而隨著邱言意念一轉,其中生出變化,有七情六欲從中蔓延出來,化作欲火、邪火、怒火、無名火…
這些活虛無縹緲,貫通虛實之間,本就是在人心中滋長,靠著生靈的軀體表露于外,造成影響,但如今面對同樣虛無的業火,雙方之間卻是碰出火花,不消片刻就僵持起來,但很快,七情之火就有些支撐不住的跡象了。
但隨著這般對峙,熊熊業火的勢頭因此一緩。
“這有何用?”佛陀手上變化,漆黑業火化作花朵,他拈花微笑,“不過一時掙扎,世間苦海常駐心,唯有…”
此言尚未說完,天上風云變化,光影流轉,一座高塔直接落了下來,徑直朝著那佛陀砸了過去!
佛陀抬眼一看,口宣佛號,接著抬起手掌,那掌中的業火黑鏈呼嘯而起,凌空化作一個漆黑手掌,生生抵住高塔!
“原來如此,灶公是要拖延時間,然后真身降臨,你乃是一品正神,本座若是不收攏真如,未必能夠對抗,既然如此…”
言語間,那佛陀身下蓮臺變遷,從下方吸攝光輝!
這蓮臺原本將光輝垂落下去,在佛光破碎后,則陷入沉寂,而今竟是反其道而行,從西方吸納光輝,至于光輝的源頭…
正是正在城中燒殺的一名名沼人兵卒!
這個過程說來慢,但實際上極為迅疾,只是呼吸間的功夫,那城中的沼人身上就飛出一道道光輝,匯聚蓮臺,又傳遞到紅日佛陀的身上,隨后他口中呼喊,身軀轉眼化作金黃色,霍霍生輝,渾身氣勢亦急速攀升,最終達到了三品巔峰的程度。
“原來如此,這種真言之力,果然與人之魂有關系!”上面高塔氣勢越發洶涌,邱言神靈身的真身立于塔尖,俯視下方,將蓮臺吸光的整個過程,都收入眼底。
突然,急速砸落的高塔停滯下來,竟是被那紅日佛陀身上綻放的光輝給頂住了!
“東華部洲的天地抑制力十分完善,使得本座實力難以發揮完全,只不過,一瞬間超出極限,還是能夠做得到的!”佛陀說著,身后顯化千百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