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念兵,就是意念成兵的意思。
在那故老相傳中的撒豆成兵之法,就與此相似,但卻是神通之術,扭曲現實,在兵家的行伍世界中,卻只是依托于某物,投影意念,才能形成的觀想之物。
邱言這邊,就是那些砂礫所化的兵卒。
這些兵卒,看似砂礫,但核心還是人念,往往與領軍將領有這的因果聯系,比那現世中的心腹還要忠心,豈會輕易作反。
可眼下發生的事情,卻讓郭及頗為疑惑,乃至于驚訝。
本來這場軍爭,他并沒有多么放在心上,若非陳家老祖的關系,甚至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沒想到最終的結果卻讓他大為吃驚。
一開始,邱言念分近千,確實堪稱驚艷,不過,考慮到通盤戰略,還是能看出劣勢的,至于具體之差,無非就是山林不利器械、虎豹更擅跋涉之類的,呂虎也早就有所權衡,才會覺得自身必勝,為天助其人。
之后的發展,仿佛是印證了這個猜測,不只是呂虎這一番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更有邱言種種舉動,好像是一錯再錯,將本就不利的局面,又生生的推了一把,眼看就要傾覆,縱然靠著弓弩、投石,給呂軍虎豹騎不少的損傷,但終究只是小勢,難免還是不敵,甚至被沖破了中軍,兵鋒直指主帥!
作為主帥的邱言,暴露在敵人的長戟之下,眼看就要飲恨。
但偏偏在這個時候,峰回路轉,最不可能出現的事情發生了——
身為呂虎念兵的一名虎豹騎手,突然就拔出彎刀,抬手就是一下,劈砍在呂虎背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將之重創!
這一刀斬下去。打破的不是戰場局勢,逆轉的也不只是戰局,而是直接顛覆了諸多概念,給呂虎思緒上的沖擊。還在身上傷口之上。
隨后,坐下雪白猛虎的所為,更讓他感到震驚不已,這只猛獸乃他年輕時的坐騎,后來斃命,卻被他截取冥府之念,投注此間,這才能時刻顯化。
可以說,這只雪白之虎,是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張口又噴出一口鮮血。呂虎的表情略顯猙獰、扭曲,但眼中不免還是有一抹落寞,似乎是意識到大勢已去——
他依稀能夠聽到,身后虎豹騎中正發出廝殺之聲,只是余光一看。邱軍人馬都未有動作,這虎豹騎又是在與何人廝殺?
再看那抽刀劈砍自己的一騎,已然與身邊幾騎撥轉馬頭,回頭加入了虎豹騎的混戰!
自己觀想出來的兵將,居然會反水,這種事換成是誰,都會感到難以置信。聽到邱言的話,盡管心頭憤恨,他還是忍不住詢問。
邱言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之前觀想器械,卻落入山林谷底,形勢不利。你必然以為自己必勝了。”
呂虎冷哼一聲:“不錯,若非手下被人策反,斷然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這軍陣之事,從來就是廟算多者勝,少算者敗。只憑戰陣來決出勝負,總歸要有局限,你看我以器械投石,大概以為是我想將你逼入平原,卻可曾料到,我是為了其他目的?刻意要誤導你的思維?”
“其他目的?什么目的?難道是爭取時間策反兵馬?這正是本將不明白的地方,念兵沒有將領之命,怎可能反叛?你從始至終都沒有與戰兵接觸過,又是如何策反的?”
“你以為他們反叛了?錯了?這不過只是表象,焉知他們不是奉了你命令,才會自相廝殺?”
“奉命廝殺?笑話!”呂虎冷笑一聲,“我自己有沒有下達命令,會不知道?不過,你終究是戰陣經驗太少,如今有些得意忘形了…”
話說到這里,其人忽的筋肉膨脹,從地上彈起,背脊上仿佛生了彈簧,連那雪白猛虎的爪子都難以壓得住,就這么突然暴起,朝邱言抓了過去!
“我再教你一招,得勝之后,不要有那么多廢話!你今日敗亡,正是由于得意忘形,不知趕盡殺絕!”
話到一半,呂虎腦中突然炸裂,劇痛襲來,與邱言對話時積攢的一點力量盡數被疼痛吞噬,猛烈彈動和膨脹的筋骨皮膜一僵,人則是頓在半空。
跟著,邱言不慌不忙的運勁按壓,明勁、暗勁、震勁匯聚一起,隨著拳頭印在呂虎的胸膛上,一下就將那胸膛給打的凹陷下去,對方整個人則被龐然大力重新砸在地上!
轟隆!
一聲巨響,呂虎雄壯的身軀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打在其人身上的勁力,竟半點都沒有泄露,所以地面不見半點波動,邱言這一拳的勁力盡數散落在呂虎全身各處。
噼啪噼啪!
他的身上各種脆響連綿不絕,身子竟是干癟幾分——這是里面的骨骼破碎所致。
這一落地,呂虎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睛瞪得很大,表情卻是變幻不定,那腦子里面的念頭也亂成一團,刺痛陣陣。
待得稍微平息一點,他才猛然有一個念頭竄了上來。
“我的身上被他動手腳了?不對,不是身子,是意識里面!是了,自從強行自假身中抽離之后,意識就有損傷,時而刺痛,在無腸洲時還不算頻繁,可這次來了此處之后,則是越發密集,幾乎…”
想著想著,他悚然一驚,終于有所意識了。
“幾乎我每次以意念與麾下的虎豹騎相連,刺痛總會襲來,莫非他是靠著這種方法…”想到這里,呂虎心頭的憤恨、不甘有所消減,取而代之的,乃是心悸、畏懼。
他不懼兵家之人,哪怕兵敗也不會甘心,可一個能不知不覺在意識中動手腳的對手,卻讓人防不勝防,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的、高深莫測的神秘感。
那無腸洲因本身特性,修士之流和東華、周饒還有不同,兩極分化嚴重,一般拼斗,都可借助麾下軍勢之能,真正的頂尖高手,幾乎不現人世,呂虎自從念入沙場后,雖然也接觸了不少修士手段,但終究有限,何時見過這等詭秘之能?自是生出了忌憚。
“你…”
他張開嘴想要說話,但喉頭亦被勁力所壓,口中的話語,竟是怎么都說不出來了。
“看來你已有所發現了。”注意到呂虎眼中的神色,邱言低語一聲。
實際上,他之前所說的都是實話,那些虎豹騎并沒有背叛,只是接到了不同命令而已,這其中的根源,就在呂虎的意識損傷。
損傷固然是有他強行抽離意識所致,卻也早被邱言種下了一絲心魔碎片,在無腸部洲的時候,由于間隔太遠,邱言尚且不能如何,但呂虎這次意識回返沙場,在這點將臺與邱言交戰,雙方距離如此之近,當然可以慢慢激發,一單一點模仿呂虎的意識,發布潛在的命令。
不過,這個命令,卻不是立刻發難,而是要有一個信號。
這個信號,正是刀兵指著邱言之時!
邱言其實早就知曉了呂虎位置,之所以還派斥候,就是為了誘導呂虎,讓他盡可能多的與虎豹騎聯系,讓心魔碎片下達的命令,覆蓋更多騎手。
這一點,邱言早就透過意念,告知邱易,后者才會在建議派出斥候后愣了一下,然后領悟深意。
至于那拋石機、弓弩刺殺,一方面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讓呂虎在最得意的時候,放松心中警惕,從而得手,而另一方面…
“你說的不錯,對敵不得有半點猶疑,也不該說許多廢話,可據我所知,軍爭想要獲勝,除了斬殺敵方主將外,還要盡可能將敵軍滅殺,”邱言盯著呂虎,眼中閃過一點寒芒,“你莫非以為,我不知你在借著言語的時候,積蓄反擊之力?”
“不好!”心中一動,呂虎暗叫不妙,知道自己留下策應的那支兵馬不保了。
果然,念頭剛落,遠方就有一人走來,正是副將邱易。
邱易來到邱言跟前,單膝跪地、抱拳道:“啟稟大將軍,末將幸不辱命,已將那百多名虎豹騎盡數誅滅!”
“唔…”
聽到這一句,難以言語的呂虎掙扎了一下,想要開口,但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離出去,再也難以起身。
周圍,自相殘殺的虎豹騎早就凋零的近乎不存,余下幾人,更被邱軍圍剿,一一剪除。
另一邊,邱言點點頭,一轉身,看向呂虎:“無腸洲大陀大將軍,邱某這便送你一程,至于之后是魂歸地府,還是去地方,就不是邱某能左右的了。”
話說完,一拳打在呂虎頭上,那腦袋直接炸裂,腦漿和鮮血滾落一地,一道意識飄渺而去,離了這片軍爭之地。
其興也狂霸,其去卻無聲。
隨后,近百道原本精神呼嘯而出,纏繞在邱言身上。
邱言也不多言,抬手一抓,一半原本精神便匯聚過去,七十道凝聚在手,分為兩種,赫然是《虎鈐經》和《備論》。
還有另外兩種,共八十多道纏繞在側,并不歸順。
正在這時,天上突有一道白光直落下來,直指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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