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昌城邊,兵營之內,以邁山侯肖嵐為首的眾將本在交談,但忽然噤聲,心神震蕩,渾身筋骨鳴動,整個兵營的氣血大陣轟然震動!
氣血翻涌!
“這是…”
魯降瞪大了眼睛,感到有澎湃氣血逆流入體,夾雜著繁復信息,似包羅萬象,可想要抓住,卻又無從捕捉。
“兵道典籍成型了!”邊上,肖嵐臉上露出了一抹激動色彩,“沒想到我肖嵐,今生還能見到這般情景!”周圍兵家王侯,在這一刻徹底沒了矜持和威嚴。
在他說話的同時,氣血大戰急速變化,氣血在空中迅速凝聚,最終化作一個“兵”字,分出一道光芒,朝北方天際飛去!
營中,肖嵐如有所覺,吩咐人傳下軍令,讓兵卒做好準備,又讓斥候先行。
興京,翰林院。
一人正在書寫,忽然力道一失,筆尖按在紙上,留下一片墨跡。
“這…這才多長時間,居然就成了?”
充滿意外之情的聲音響起,周圍黑光閃現,搖曳不定,在那人握筆的手背上匯聚,扭曲、變化,合成一個“法”字。
此字霍霍生光,仿佛在和什么力量呼應,最終生出一道光輝,沖天而起!
陳府深處,獨院之中。
幽暗房間里,斜躺床榻上的陳家老祖猛地睜開眼睛,眼中浮現濃濃震驚之意。
“太出乎意料了!就算我在怎么高看其人,也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快就真正成就一步典籍原本!此人進境之速,簡直不可思議!”
驚訝的念頭轉動著,徘徊屋中各處的一道道外魔陡然變化,匯聚過來,在老人有著皺紋的頭上凝聚成了一個“道”字。
不過。這個“道”字顯然和道門不同,有種平靜、坦然的氣息,但在陳家老祖身上神通氣息的沖擊下,顯得搖搖欲墜。仿佛隨時可能消失。
不過,此字卻也衍生出一道光芒,疾飛出屋。
噼啪!噼啪!
城外,一處莊園地底,密室之中,機括跳動的聲音接連不斷,一身穿墨衣的男子正拿著一塊臉譜,細細探查,那臉譜扭曲了一下,探出一道道肉芽。朝男子的臉上沖去,卻被男子用氣息鎮住。
咔嚓!
臉譜發出清脆聲響,竟而石化。
墨衣男子搖了搖頭。
“還是不夠完善,沒有徹底將空白神力馴服,嗯?”他自語著。倏地一愣,抬頭向上看去。
咔!咔!咔!
旁邊,機括彈動,幾道金鐵零件飛出,在空中急速變化,齒輪互相卡住,最終形成一個閃爍寒光的“墨”字。同樣分出一道寒光,沖天而起!
城外農田中,一名正在彎腰插秧的老人身子一僵,渾濁老眼中透露出震驚之意,正好額頭上一地汗水滑落臉頰,從下巴滴落。
汗水落在田里。慢慢滲透,最終化為一個“農”字,亦有光輝升騰出來,向北而去。
更遠的一座村鎮里面,一座簡陋的醫館中。打扮邋遢的大夫正在給人抓藥,但那一味藥落到紙包中的時候,其人卻驟然一愣,隨后嘴角上翹,眼珠子一動,視線落在紙包里面。
就見那藥材的粉末顆粒跳動著,排列組合,最終變作兩個字——
方技!
這兩個字同樣生出光芒,無聲無息的離開醫館,朝北邊飛去。
同一時間,城中城外,包括在太虛書院在內的幾座儒家書院,在這一刻同時震動,太虛先生、馬老相國等人神色各異,身邊文思匯聚起來,化作一個個儒字,但字里各有乾坤,此字就好像是一個框,承載不同思想,分出各色光芒,升騰而去。
不只興京,那東都、四方,亦有類似事情發生,一道道光輝沖霄而起,直指北方草原!
大瑞四疆。
一名名兵家大將同時心有所感,他們各自坐鎮的軍鎮、兵營里氣血急變,凝聚出一個個“兵”字,接連分出一道道氣血狼煙,從各處疆升騰過去,直指北邊!
興京文館,大堂中。
曾與邱言有過論戰的賀書長立于館中,周圍氣氛凝重,在他的身后,跟著幾名從東都而來的書生。
其中一人正在開口問道:“我等遠道而來,為的就是與白兄印證所學,何故避而不見。”
文館的當值乃是名中年男子,穿著儒服,氣度儒雅,聞言便道:“諸位不要誤會,白兄閉關多日,不是有意要避戰。”
這文館當值的后面還坐著不少書生,看向賀書長等人的目光中充滿了蔑視之意。
自京城傳出白昭元論戰時輸給邱言的消息后,就不斷有人過來想趁火打劫,想也踩上一腳,后來聽說白昭元閉關不出,讓不少人動起了心思,都挑在這個時候出面,別人問起來,就說白昭元因為畏懼,避而不見。
在文館眾書生看來,這賀書長一行人,應該也是這個目的。
聽了回答,賀書長神色不變,倒是他身后的幾人出面道:“既然白兄不能出面,那也不好逼迫,只是賀兄這次過來,不能輕易離開,不然傳出去,反而對貴館和白兄的名聲不利。”
“嗯?”文館眾人聽他這么說,都覺意外,隨后就明白了其人的打算。
就見那人繼續道:“依我看,不妨由各位與我等切磋所學,相互印證,你們看如何?”
“這…”那文官當值聞言為難起來。
這時,賀書長開口:“賀某于反身格物上有些看法,聽聞貴館在格物致知上也有獨到見解,不妨切磋一下,互相促進。”
不過,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個略顯刻薄的聲音響了起來——
“以為我等不知道你的打算么?”
說話的人,居然是馮召。
此人曾與周貫等同住藏書客棧。那文枝楨在客棧中開講時,他還曾潑過冷水,言語刻薄,為人卻算正直。不偏不倚。
自從科舉之后,其人就沒了消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文館中。
賀書長背后一人立時反問:“這位兄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馮召冷笑一聲,“這位賀書長賀公子,最近半年,在京城幾大書齋中與人論戰,只要贏了,就會在那里開講自己的一套反身格物,倒也頗有名聲。依稀有當初文枝楨的勢頭。”
“你!”賀書長身后眾人都忍不住喊出來。
文枝楨如今已經因為舞弊案被遣返原籍,終生不得再考,馮召說賀書長像文枝楨,可不是夸贊的話。
倒是賀書長揮揮手,阻止身后幾人。又示意馮召繼續。
馮召也不領情,直視賀書長道:“聽說賀公子在東都時,與邱言有過論戰,并未得勝,邱言曾在東都城外耕讀,很多人慕名過去,或論戰、或請教。都收獲不小,傳為佳話,想必賀公子是想效仿一二吧?”
半年時間,邱言狀元之名傳播四方,他在各地所為之事也就流傳起來,那東都的事本就充滿傳奇色彩。很快傳播天下,林中耕讀隱隱有要成為典故的趨勢,要化作一個“邱生耕讀”的成語來。
但聽了這話,賀書長一瞇眼,低聲道:“你說我是模仿邱言?”
“在下沒有這么說。只是閣下這般作態,不免讓人誤會!”馮召的話一如既往的冷硬,話中的含義很容易理解。
賀書長打量著馮召,也不說話,就有無形威壓籠罩周遭,越發蔓延,有點見識的,都不由驚訝。
“文心威壓?賀書長這般年紀,居然就凝聚文心了!”
文心,乃書院傳承的關鍵,成就文心之人,可見不凡,至少對人道之理是有了自身見解!
這一明白過來,眾人看向賀書長的目光就明顯不同。
注意到四周目光的變化,賀書長暗自點頭,便要開口教誨馮召兩句,可話未出口,整個人忽然僵住!
隨后,一陣奇異霧氣從文館深處蔓延過來,縹縹緲緲,引人心神恍惚,赫然都是文思構成,內里更有股秩序之力流轉!
虛空中,一道閃電閃過,秩序涌動!
包括賀書長在內的眾人悚然一驚,被那霧氣籠罩,隱約看到了人道秩序的顯現,如何還不知道緣由!
“白公子成功了!”
立時就有人歡呼起來,卻是文館中人。
“這是…念合秩序了?是何人所為,難道是白昭元?他念合秩序?成為大儒一樣的人物了?”賀書長的腦袋里陡然間一片空白,他這次過來,未嘗沒有借機聚集民望的想法,以此作為直通大儒的捷徑,卻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事情。
不過,幾息過去,吸納了諸多霧氣的眾人,便都神情恍惚起來,難以言語。
霧氣一個抖動,朝一處匯聚,一身穿白衣的身影緩緩走來,身下仿佛有匹若有若無的白馬,其人胸口的衣衫上,文思霧氣凝聚成字。
這時,虛空閃電襲來,景象再變,隱隱約約間,賀書長的意識飄動起來,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本書。
那書被一只手拿著,如黑洞般吞納文思,有重要將賀書長的意識、文心也吸攝其中的傾向!
“人道反饋?沒想到這個時代,也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邱言又快我一步…”
白昭元的嘆息響起,才算將賀書長恍惚的意識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