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雜記所成之世界中,戰事連綿。
邱言的那支軍隊,如今已壯大許多,依托于城,占有根據地,可攻可守。
幾天以來,邱家軍更是接連擊破幾支軍隊,吸納諸多俘虜,成了平原上數一數二的勢力。
和外界不同,這里的兵將都被稱為戰兵,不需吃喝,只要征伐,但凡一勝,即便幾日不食不飲,亦可保持精力充沛。
換句話來說,在這片平原之上,士氣就是一切的源泉,獲勝之后,士氣旺盛,諸事皆順,若是敗落,則士氣低沉,戰力大失,不足一半,非要一日一夜方可恢復平常水準。
在這種情況下,能有個穩固的后方防守、修養,便顯得尤為重要。
如今,注意到邱言這支軍隊,居然擁有一座城池后,在外征伐的其他軍隊心思漸變,竟而聯合,并且發動了兩次聯合攻城!
在第一次攻城前,邱言的副將邱易,在得到消息后,帶上一隊兵馬,想要以奇兵攻之,擾亂會盟局勢,結果中了埋伏,損失近半兵馬才逃回城中。
這次失利,令軍中士氣略有波動,短時間內無力再主動進攻,只能收縮兵力,守在城中應對攻城,好在城墻高大,這才挨過了一場劫難。
這是一場苦戰。
由于天子對邱言的關注,以及身處皇宮的關系,龍氣已與邱言重新接觸,中樞之地,借勢而為。很多平日做不到的事,都可暫時達成。其中就包括了念傳千里,心感便將。
集英殿上,邱言收攏回憶,心感龍氣,手上書寫。但那兵家世界里的征伐情景卻走馬燈似的浮現,他看著考卷上的一句句話,兩相比較,景象漸漸重合。
他方才閉目沉思,就是在回憶這些天以來,在那平原之上的諸多戰事。
邱言從前讀書,未系統學過兵法,對戰術、戰法、戰陣沒有多少概念。
鄉試之時。之所以能夠寫下那么一篇兵策,一方面是靠著前身看過的兵法殘句,另一方面則是靠著心魔身、神靈身的特性,及時的把握住情報、信息,等于完全掌握了戰場局勢,通觀全局,才能處處料敵于先,以紙論兵。
但這次策問。皇帝將國家大事拿出來,問的就不止是一個局部的戰役,而是北方漫長邊境線上的戰略了。這樣一來,通過分析情報,來推演戰局的做法,就有了局限性,在視野上也顯得較低,能指導一城一地的得失。但對整個戰局幫助不大。
當然了,以考生的平均水準來說,能提出這樣的兵策,也可為佼佼者,只是邱言從蜀中而來,一路有諸多布局,留下很多種子在諸人心中,可里面并無多少北方之人,對北疆更是沒有多少了解和布置,無從下手。
這種情形下,單純的靠腦子去想,有臆想的嫌疑,
除此之外,在這次的考生里,并不是所有人對戰局都無了解,有些家學淵源者,甚至在看了考題之后,暗自歡喜,深感運氣,運筆如風。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脫穎而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對邱言來說,這次殿試的主要目標,并非是爭取好名次,而是抱著被當場拿下、肉身不存的準備,借大瑞人道的中樞之地,一探龍氣真諦、人道奧秘!
他在下筆之后,那文中之韻,便融入周圍的城池意志里面,接著又借助皇宮地勢之力,直沖向上,與盤踞在上的龍氣結合,又靠著因果牽引,向北沖擊過去。
龍氣,為大瑞生靈之念聚合而成,在大瑞地界中無所不在,這一傳播,瞬息千里,很快就抵達北疆之地。
靠著龍氣聯系,邱言隱約能感受到北疆景象,看到一座座烽火燃起,望氣尋根,從烽火中看到刀兵之氣,竟有北去決戰之態!
“漫長邊境,處處與北方草原接壤,而今傳聞胡人南下,但最大的問題,卻是不知敵人會從何方突入進來!”
感受著傳遞過來的信息,邱言對照著自己在兵家平原征伐時的經驗,做出了判斷。
“如此看來,胡人要大肆攻擊的消息,很可能是對方刻意散播的,為的就是讓大瑞兵將提前布防,可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哪有人能千日防賊,守備的久了,兵疲將乏,士氣也就泄了!”
邱言想起了邱易得知敵軍將要聯合,便帶兵主動突襲,反而中了埋伏的事情。
“有消息散布,就有可能就有陷阱,與其在邊境上長久守備,考題說,有將領想要主動出擊,尋求胡人兵力主力,從而決戰!”
這些想法,被他一筆一劃的寫在紙上,字中神韻,都被城池意志吸納,由于里面涉及兵家,是以興京意志波動之間,漸漸將城周兵營里的氣息牽引過來,與邱言意識結合,構建出人道變化,傳遞到龍氣之中,并在其中積蓄一股大勢!
龍氣之中,兵鋒景象越發清晰,反饋到邱言的身上,又順著他的思路,凝結在筆尖上,寫在紙上,轉而變成神韻。
他的字,本來骨血飽滿,但而今慢慢展露出殺伐氣息,一橫一豎,好像兵將舞動劍刃,寒光四溢!
只是,寒意神韻甫一出現,又被興京意志吸納,沖霄而起,融入龍氣,加深龍氣中刀兵人道之景,引得興京周圍、北疆之處的兵家之氣加速融合進來。
周而復始。
隨著循環的繼續,邱言神魂中的萬民心火慢慢蛻變,那火邊緣寒芒乍現,赫然呈現一隊隊的兵卒,執刀劍長矛,守衛一方,安定心火!
其人心中,有關兵家的想法、思維越發清晰,回憶兵家世界中的經歷,推演北疆戰事的進程,越來越得心應手,腦海中的念頭接連成型,手上不停,筆下策問行云流水!
“我若是胡人統帥,散布了要南下的消息,定要做好兩手準備,其一,便是認準機會,突擊守備薄弱之處,入中原大肆劫掠,趕在合圍前返回草原,其二,則是等待大瑞兵馬北上,然后借助天時地利人和,與之決戰!”
念成字成,邱言的卷面之上,一份胡人統帥的戰略已然成型,接著筆鋒一轉,又回到大瑞一方,指出大瑞邊將如果北上尋求決戰,可能遇到的問題,著重寫了幾路同上,先鋒與后援間的聯系,若敵軍事先做好準備,扼守險要,阻止北方幾大重鎮之兵匯合,大軍分隔包圍,就會使得幾路大軍陷入待援不至、戰不能勝、突圍不成出的絕境!
“不止如此,而今正是三月上下,草原還留有冰川之風,部分地方氣溫極低,棉服不能御寒,中原兵將抵達后,被凍的手足冰涼,不要說戰,持槍拉弓都不能圓滿,戰力消減三成。”
寫到這里,邱言稍稍停筆,那滿紙的神韻飄飛出去,經城池意志,直抵龍氣,龍氣之內,已然凝聚出一片兵家景象,但被包裹氣內,并不能出。
就在這個間隙,有個聲音在邱言身邊響起——
“氣溫乃是天時,險要是為地利,那諸多控弦胡兵則是人和,照你這么說,豈非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敵手,我大瑞必敗無疑?”
邱言循聲看去,入目的正是皇帝李坤。
邱言并不驚訝,只是作勢欲起,卻被李坤攔住,就聽后者道:“朕是巡視,看了你的考卷,忍不住詢問,你不必回答,省的影響了答卷。”
邱言點點頭,不卑不亢,繼續下筆,李坤就立于邊上,凝神去看,眼中滿是矛盾之色。
不過,他立于邱言邊上的一幕,落到了考官、考生的眼中,又有另外一番含義,不少人都暗自羨慕,也有人卯足了勁,也要爭奪一番。
這些事情,李坤并不在意,只是看著邱言下筆,眉頭越皺越緊。
邱言之后所言,不再是對戰局的推測,而是轉而盤點得失!
紙上明言,大瑞北軍并非必敗,也不是戰力無法與胡軍抗衡,但卻不能輕易更改戰略,北疆漫長,雖然難以防御,但大瑞不似胡人游牧,陣線背后就是農田沃土、勤勞百姓,所以不能輕易轉守為攻。
卷上,對如今的邊疆軍略也有分析,指出是依托軍鎮分區防御。
這種防守之法,當敵人集中兵力攻擊一鎮時,其他各鎮能以兵相救;當敵分兵齊攻各鎮時,則各鎮可各自為戰,以疲憊消耗和遲滯敵軍為目標,使之喪失進攻能力,再適時反攻,一舉敗敵。
邱言以“堂堂正兵,可以克奇”八字形容,令李坤心神為之一振。
只是跟著,邱言又寫到,若敵軍攻勢不明,貿然調兵,北上攻敵,則是自廢武功,將軍鎮要塞之兵置于野外,在兵力暴露的同時,還要以短擊長——須知,胡兵擅野戰。
另外,還有致命一點,被幾個節度使分別統領的軍鎮,一旦調兵匯聚,如何協同也是個問題,若是不能配合得當,十成戰力先就損失近半!
看著得失、預測,李坤額上竟是流下汗水,他猛地想起,這些天來收到的諸多戰報里,不時就有人提議匯聚兵力,主動北上!
現在一看邱言所書,李坤渾身驟然一冷!
“觀紙上所言,這個邱言若非在宮中布了眼線,就必然是天生統兵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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