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姐姐說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徐苒趕緊搖頭。
宋倩微微一笑,似乎不以為意,二人說了兩句,便各自分開,接著徐苒離去,而宋倩則是問了掌柜的幾句,上樓來到一間房外,抬手就要敲門。
只是,她的手還沒有落到門面上,那房門就“啪”的一聲,直接打開了。
宋倩愣了一下,推門而入,拿眼一看,入目的是坐在桌邊的那道颯爽身影,正是龐倩茹。
“倩妹,你來的正好。”龐倩茹見了宋倩,露出由衷笑容,她站起身,走過來就要去拉宋倩的手,卻被后者不動聲色的躲掉了。
龐倩茹笑了笑,并不繼續追擊,而是轉身往位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整個人的氣質迥然一變:“說吧,來找我是為了什么?姑祖母的事情,父親已經著手準備了,這個你不用擔心,除此之外…”
聽了詢問,宋倩并未回答,反問道:“姐姐真的看上了文枝楨?不惜和徐妹妹反目?”
“文枝楨書畫雙絕,與那賀書長并稱才子,聽說還和另外兩人一起,隱隱要坐上四大才子的寶座,這樣的人物作為夫君,我父親怎么都該滿意了吧。”
龐倩茹說著說著,笑靨如花:“況且,這個文枝楨可以說是聰明絕頂,他在路上看到了我家和徐家的車隊,問了幾句,就猜出了我與徐苒都在其中,隨后展露才學。”
她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輕輕跳動。
“徐苒年紀不大,正是愛慕才子的年歲,輕而易舉就被折服,如今一顆芳心都牽掛在文枝楨之身,這樣一個人參加科舉,不會空手而歸,到時我怎么著也是位官夫人,可比武將之女要好多了。”
宋倩聽了這話。露出詫異之色:“莫非,姐姐是為了絕徐苒的念頭,才刻意做出如今的樣子?”
“文枝楨倒也不錯,這樣的聰明人,應該會比較好溝通吧?”龐倩茹說著話鋒一轉,“總之,我心里有數,你就不用再問了,說說吧,這次過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在家的時候。你其實就有話想說吧?”
宋倩聽了這里。不再啰嗦,也走到桌邊坐下,開口道:“其實,我是想請姐姐幫我去找一個人。”
“哦?”龐倩茹眉頭微微一皺。“男人還是女人?”
宋倩橫了對方一眼:“自然是男的,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幾張字么?”
“哦?是寫下那些字的人?還是做出上面詩詞的人?我當時就在奇怪,你將那幾張字當成寶貝,猜測可能是你的情郎。”龐倩茹說話的時候,表現出隨意之態,但一雙眼睛卻緊盯著宋倩吹彈可破的面容。
在注意到宋倩略有變化的神色之后,龐倩茹的眼中有寒芒一閃而逝,但臉上卻笑容不變。
對面,宋倩說著:“姐姐你不要拿我打趣。我要你找的那個人,是寫字的那個,應該也會過來參加會試,他鄉故知,所以想要去敘敘舊。”
“寫字的人?”龐倩茹笑得瞇起眼來。“這個人的字還是不錯的,不過稍有欠缺,若是潛心鉆研幾年,說不定能有機會領悟神韻。”
在這里與龐倩茹交談的宋倩,正是武信軍節度使宋淵的女兒,曾與邱言有過接觸,只是那時的邱言還未領悟骨肉氣血之道,書法雖然出類拔萃,但還不能清楚的展現出神韻。
龐倩茹身居都城,其父更身居高位,家中往來的都是位高權重之人,見多了名家名作,就算自己的書法造詣不高,但一雙眼睛早就練就了不凡目力,才會這般評價那幾張字。
那些字,就是邱言在武信城文會中,替別人記錄詩詞時寫下來的,事后被宋倩收集了一些,帶在身邊。
聽到龐倩茹的評價,宋倩也不爭辯,淡淡一笑道:“那人在記下這些字后,沒過多久,書法造詣就突飛猛進,如今更有有了些名聲,就算在關中,也有人知曉。”
“哦?”龐倩茹挑了挑眉毛,“聽你的意思,此人應該是劍南道之人,如今卻在關中都有名聲了?不簡單!他叫什么名字?”
宋倩深吸一口氣,吐出兩個字來——
“邱言。”
“邱言?”龐倩茹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原來是他!”
“姐姐你知道邱言?”宋倩露出一點意外之色,旋即追問起來。
龐倩茹立刻皺起眉頭,光潔的額頭上顯露出一個“川”字,沉聲道:“這個邱言,他的名聲最近確實是傳入關中了,但我卻不是因此知曉此人的。”
“那是因為什么?”宋倩奇道。
“是因為太虛先生的那個孫子,祁九聯。”龐倩茹搖了搖頭,“這小子去了一趟劍南,回來之后性子都有了變化,時常提起‘邱言’這個名字。”
“祁九聯?”宋倩露出驚訝之色,“有名的少年書圣?聽說是太虛先生的愛孫,被稱為最近十年內,最有可能練出一手神韻的人物,他怎會提起邱言?”
“這事你該去問他,不該來問我,看你這么著緊,莫非真是因為兒女私情?”龐倩茹站起身來,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走到莊邊坐下,“不過,你想讓我發動人手,去幫你找這個人,總該要有所表示吧?”
宋倩見了,無奈的嘆了口氣:“姐姐又說笑了,我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羅先生,他正到處找你呢,我還要過去跟他解釋一番,省得他再去告狀。”
“沒想到連你都學會布后手了。”龐倩茹嬌笑一聲。
隨后,二女又說了幾句,宋倩便就告辭離開。
與此同時,在徐府,同樣有兩女談到了邱言之名。
這兩名女子,一人是那氣質婉約的徐苒,另外一名,則是個高挑女子,身姿纖細,穿著儒服,給人一種別樣美感。
“姬姐姐,照你這么說,這個邱言可謂言而無信,答應要帶你入林,最后卻又食言,若不是那賀書長賀公子,你根本就別想入林了。”
徐苒正在抱怨。
儒服女子搖搖頭道:“這也不是,當初是我要報恩,以此為由,邱公子并未做出承諾,算不得食言。”
徐苒黛眉一皺:“姐姐,你還替這種人說話?莫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誆騙了?”
儒服女子還是搖頭,柔聲道:“你不必多想,我這次過來,是想要讓你幫忙尋找此人。”
“還要尋他?”徐苒眉頭越皺越緊,露出憂色。
儒服女子卻笑了起來:“妹妹不必擔憂,我讓你找他,不是出自私情,而是有事情要提醒他。”
“但愿如此吧。”徐苒一臉不信的模樣。
儒服女裝也不說破,反而道:“妹妹對我這般關心,姐姐心中很是歡喜,只是你既然也知兒女私情不該凌駕于心智,自己應該也注意一些,莫要被人誆了去。”
聽了這話,徐苒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表情,撒起嬌來。
這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兩女正色,跟著就聽聲音傳了進來——
“姬姑娘,我家老爺回來了,本來說是要見您,但禮部有兩位大人突然造訪,和老爺說事,只能再讓您等一會了。”
“不妨事。”那儒服女子點點頭,從容應答,但心里卻是念頭起伏。
“禮部官員?如今禮部上上下下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會試做著準備,此時突然造訪徐府,莫非和科舉有關?”
“徐相,這事情您必須過問,不然科舉如何進行的下去?”
“掄才大典,天下間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豈能朝令夕改,那岑帛、張厚仗著天子口諭,硬生生要干擾備考,連考題、試題都要過問,這樣下去,科舉考試事干脆就撤了吧。”
徐府大堂,徐進端坐位上,聽著面前兩名禮部官員的抱怨。
別看二人在徐進面前一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模樣,但一走出去,一樣位高權重,乃是兩位禮部侍郎,換成邱言前世,那就是副部級的高官。
“岑帛、張厚?”徐進皺起眉頭,撫了撫長須,不怒自威,“你們問過馬老和張老了么?”
二人立刻就道:“我等已經拜訪過兩位老相了,是他們指點我等過來的。”
徐進的眉頭皺的更緊,知道這是有人要拉自己下水,可既然禮部的人找過來,他自然不能當做沒見過,只得道:“既然有天子口諭,我也不好置喙,只能明日面圣再議。”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兩名官員也是見好就收,沒過多久就起身告辭。
“真是多事之秋啊,這市易法尚未頒布,卻已經滿城風雨,如今掄才大典也要成一戰場不成?當真是風雨欲來啊。”
送走兩人,徐進徑直回了書房,沉思了許久,嘆息一聲,招了一名仆從,吩咐道:“姬箏還在等著吧?讓她過來吧,正好問一問姬家的態度。”
與此同時,在這大瑞地界的諸多書院,此時也是風起云涌,那一名名入了士林的儒生之魂接連回歸。
興京,文館,內室。
嘩啦,門被拉開,一身白衣的白昭元從容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