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邊三個,你們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么?為什么我們都躺下了,只有你們三個完好?”
男子語氣不善,話帶暴躁,這也難怪,前一刻還在溫柔鄉中,下一刻就落到荒郊野嶺,換成誰都難免心念激變,沒有表現出慌亂已算難得。
忽然,腳下發出輕響,大漢低頭一看,腳尖一跳,將草叢中的樸刀挑了起來,握在手上,挽了個刀花。
寒光閃爍,寒風凜冽,勁與神合,體現出不凡的刀法造詣。
這把刀本就是大漢的隨身兵器,因為客棧、桌椅消失,落入了草叢,而今重新握刀,以刀光提升氣勢,開口說話的時候,就帶上了一點強勢味道:“我突然昏迷,莫非是著了你的道?被你擄到這里?你等有何目的?連我陜北鬼頭刀熊嶺的主意都敢打!”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邱言等人走了過去。
“嗯?”戴國皺起眉頭,因不知邱言的打算,并未出聲,只是冷冷的注視對方。
“你一個江湖大漢,我擄你做什么?”
邱言見之,吐出這么一句話,對方聞言露出怒氣,正要開口斥責,未料到邱言雙腳不動,抬手一甩,衣袖啪啪作響,真氣涌出,呼嘯澎湃,這大漢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氣浪威壓籠罩,筋骨震顫,被壓倒在地!
“什么!隔空甩袖,居然凌空壓人!這是什么手段?莫非這個書生是先天高手?”
先天高手,指的是沖破了筑基境瓶頸,不再局限于血肉,轉而錘煉七魄的命修武者,因傳承和因果的關系,命修修士在江湖上并不張揚,傳出名聲的人并不多,被一些人視為武林神話。
這虬須大漢熊嶺。并未見過煉魄境的修士,無從分辨邱言的修為,但從這簡單一個動作里面看出厲害,人一趴在地上,立刻驚駭起來,心中泛起濃濃的后悔之意,就要開口求饒,但話未出口,耳中就飄進了邱言的聲音——
“我沒有時間和你們玩什么隱藏修為的戲碼,你等自己回想一下。事情緣由自然明了,不要問我。”
話落,邱言再次甩動衣袖,真氣凌空翻轉,朝長發劍客和兩名勁裝男子籠罩過去。
不等氣勁抵達,三人各自暴起,分明早就恢復了意識,暗自潛伏,閉目伺機。卻逃不過邱言的感知,被直接識破,重壓臨身。
此時,三人暴起。一人長劍疾刺,寒光如水,兩人拳腳升騰,勁力縱橫。但轉瞬間都被摧枯拉朽的鎮壓下去,用比跳起來更快的速度跌落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轟隆!
地面震蕩。震波擴散,余下幾個昏迷之人受到刺激,紛紛驚醒。
那中年文士一個激靈爬了起來,又慌亂的跌倒,緊跟著錦衣男子和書童小魚也都醒來,隨后咋呼。
倒是那名瘦削的高個書生,在地上長吐一口氣,而后緩緩起身,朝邱言等人拱手作謝。
未過多久,中年文士平靜下來,晃了晃頭,低語道:“無緣無故就放松了警惕,入了那座客棧,而后莫名昏迷,醒來的時候,卻好像滄海桑田,景象大變,莫非是志怪筆記上記載的遇妖?這也算是難得經歷了,當記述下來。”
接著,他竟不管不顧,從袖里抽出紙筆,將筆在嘴里抿了抿,就在紙上記述起來,描述親身遭遇。
“這些人可真奇怪。”看著這些人奇怪的舉動,戴國忍不住說了一句。
邱言卻搖搖頭道:“沒有見過的事情,并不代表就是奇怪的事情,只要有人做出,背后就有意義。”他看了中年文士一眼,放開了真氣掌控,讓長發劍客等人重新起身。
這幾人在武林中也算是好手,被凌空壓下去,憤怒、震驚等情緒交替變化,更夾雜著深沉恐懼,回想種種,終于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冷靜下來。
“你是仙人?”虬須大漢再次起身,卻已不敢造次。
兩名勁裝男子一臉驚疑不定的表情,但并未多說,而是急急回到錦衣男子身邊,凝神戒備,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
場面頓時靜了下來。
“剛才的客棧,莫非住著妖怪?”那虬須大漢戰戰兢兢,看著邱言,低聲問道。
“多謝閣下相救,張越定當謹記,還請恩公告知尊姓大名。”長發劍客收了長劍,走了過來。
邱言卻道:“邱某來此也是機緣巧合,不必多言,你們若是知恩,日后應該留心,見到類似事情不妨也伸出援手。”
“修士!修士!你一定是修士!”這時,那錦衣青年如夢初醒,突然跑了過來,直接跪倒在地,“我趙大佑愿奉上一半家產,求修士大人收我為徒,傳下長生之法!”
邱言搖搖頭,并不理會,彎腰捏住腳下那只小狗的脖子,將之提了起來,隨后道:“相見即是有緣,諸位,后會有期。”
話落,就要轉身離去,卻被夾雜哭聲的叫喊喊住。
“這位公子,請救救我家公子!”伴隨聲音而來的,是一個疾步跑過來的身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是那書童小魚。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只是我家公子一向樂于助人,這次糟了妖難,已經沒脈搏了,還請您救一救!”
“嗯?”邱言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己震蕩眾人魂魄,將他們喚醒的時候,忽略了游醉,這位書生并未隨之而醒,“游醉還沒有醒來?沒了脈搏?”
他對這名書生談不上好惡,但既然碰上了,總不能置之不理,便走了過去。
書童一見這情景,顧不上擦臉上的淚水,趕緊就跟了上去。
來到游醉身邊,邱言眉頭一皺,蹲下身子,伸手在游醉的身上捏了捏,神識順勢一掃,注意到對方的魂魄已經歸位。
“果然氣若游絲,脈搏微弱至極,陷入了龜息之境。之前屏風收攏光華,這游醉的魂魄雖然動搖,卻被我定下,按理說不該醒不過來的,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
這樣想著,他的感知再探,籠罩對方全身,終于發現一點異常。
“這游醉的魂魄死氣沉沉,幾乎不見念頭跳動,他的念頭似乎都聚集到了…”
想著想著,邱言目光一轉,視線落到旁邊的畫卷上。
這畫卷本被白衣女子拿著,但那女子不過是游醉心底的一點渴望,被靈慧魄利用,牽引出來投影具現,從來就不是真實存在的人物,眼下更是已經消失,再無蹤跡。
被女子拿著的畫卷,自是落到了地上,客棧消失之后,滾落草叢。
只是,邱言現在卻能從畫卷里面,感受到一點念頭跳動,和游醉的血肉身軀相連。
“書畫寄相思,這游醉作畫時候太過投入,把心神都寄托到了上面?”
他伸出手去,將畫卷取開,紙上的白衣女子再次顯露出來。
“原來這個書生,真的畫了這么一幅畫,我還以為剛才都是在夢中。”后面傳來虬須大漢熊嶺的聲音,他們幾人也都跟了過來,但離邱言遠遠的,噤若寒蟬。
“這畫畫技高超,更有股神韻,只是有種晦澀之意,頗為不協。”中年文人打量著那幅畫,發出感嘆,似乎頗為懂行。
瘦削的書生前行兩步,掃了一眼,也道:“此畫怕是此人興之所至,才能揮毫而成,但耗盡了心力,日后未必還能有這等手筆。”
長發劍客張越、錦衣青年趙大佑等人也都跟著,不言不語,但兩人看向邱言的目光里,都蘊含著一點東西,似乎心有所求。
這時候,中年文士驚慌之色盡去,臉上露出一點興奮,拿著一根筆,急急的在手上書本記錄著,口中則道:“今夜的經歷,當真令人大開眼界,若是都寫出來…哎?”
他話未說完,就驚呼一聲,原來是手中的那支筆自行飛了出去,剛剛經歷妖難,正是心有余悸的時候,這一幕立刻將周圍人都嚇了一跳,等邱言開口,才又放下心來。
“借筆一用。”
原來是邱言凌空虛抓,將筆攝了過去,握在手中,向下一點!
澎湃氣血,順著這一筆落了上去,點在紙上,于女子的額頭上勾勒一點,注入氣血、心念,在其中震蕩了一下。
立刻有滾滾意念從畫中涌出,順著聯系返回游醉身上,那游醉呻吟一聲,手指彈動,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迷茫。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書童小魚喜極而涕。
“小魚,我這是怎么了?”游醉起身,回憶了片刻,突然嘆了口氣,“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這次的事情又是一場空,那仙山的仙子能見上一次已經是造化了,如何還能再有其他奢望,以至于讓妖邪趁虛而入…”
他正說著,卻被一個冷清的聲音打斷了話語。
“游公子…”
此話一出,四周頓生寒氣,熊嶺等人下意識的打了個寒蟬,邱言也是面色突變,目光一轉,落到那三尺畫卷上。
聲音,正是從畫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