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無懼無悔,惟惡惟私
魂中心火搖曳了一下，綻放出一點光芒，其內本有一點猩紅血色，而今迅速擴張！
無數記憶走馬燈似的在邱言心中閃過，記憶片段層層浮現。
開始時，只是邱言自山廟中出來之后，一念幾分，經歷的諸多事情…
隨后，他前身貧苦生活、刻苦為學的畫面亦展現出來…
再接著，前世于地球的平凡生活亦展現出來…
前世今生，平凡不凡，一件件事，一個個人，急速閃現，與邱言的意念交纏在一起，綻放出情緒波動。
依戀、眷戀、留戀…
種種情緒泛上心頭，漸漸滋生出一種難以割舍的感覺，隱隱要生出遺憾、困惑。
這些感受，就仿佛無形繩索一樣，纏在邱言的心上，將他朝未知之處拉過去。
在邱言的心靈深處，隱約呈現出自己的身影，下方是泛黃回憶構成的海洋，其人正在不斷向下跌落。
就在這時！
意念凝聚而成的一道慧劍，疾飛過來，在魂中揮動！
這劍泛著寒芒，看上去與真劍無異，其實是觀想而成，但其中蘊含的不是道理、經義，而是堅韌之念！
慧劍一掃，流露出一往無前的果敢之意，劍刃所過之處，彌漫魂中的思愁、回憶、幻覺，瞬間破碎。
噼啪！噼啪！噼啪！
這揮劍之堅定，甚至不考慮魂體承受，劍光閃過，魂體亦生出損傷，劈啪作響，只是魂內的一點紅色卻越發旺盛！
心底的那道身影渾身一震，而后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纏繞其身的無形繩索不斷繃緊，最后崩潰，泛黃記憶沉入心底，宛如沉睡。
外界，邱言的魂體瞬息崩潰，心火中的殷紅瞬息擴張，遍布在潰散之魂的每一個角落，接著引領魂體構建，只是這一次，魂中泛紅。
看著邱言魂體重組，血紅漸生，老人臉上流露出一絲震驚，夾雜著一點苦澀。
不消片刻，邱言之魂重新穩定下來，重為人形，顯露衣衫，將淡紅之魂遮掩，無形波動自魂體上蕩漾出來，波及周圍，聚集屋中的文思靜登時如潮水般退去。
緊接著，他抬起頭，將目光向前投去，拱手朝老人拱手道：“謝過先生指點，這心外無物、心外無事的道理，對邱某啟發極大，此乃修身之語，凡事總是從心始，而后建立所知，最后靠著自己的言行，波及周圍，最終影響四方，傳播天下。”
他的意識中，再次閃過種種回憶，道心拳意流轉，感悟浮現，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不過，在邱某看來，心內心外之理，并不是讓人混淆真假虛幻，而是讓人把握當下，只有時刻以本心行事，回憶時才不會悔恨。”
老人這時已收斂了表情，聞言點了點頭，淡淡道：“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悟性，不過，老朽觀你還有諸多眷戀，以至于意念起伏，魂體亦多有變化，不妨先在此好生安歇，待情緒平復，剔除了雜念，再嘗試闖關也不遲。”
老人自然看不到邱言的回憶，卻能從情緒波動中感悟一二，是以有此一說。
隨后，他又道：“人在步入未知險境前，難免信念動搖，回想留戀，這無須羞愧，只要不沉溺其中便無影響，不過你現在心弦凌亂，如若闖關，極易意亂神迷，即便文辟一道，不會被滅亡意識，卻有可能魂與士林合，雖有意識，卻與死物無異。”
聽了這些話，邱言眼中閃過一點精芒，然后搖搖頭道：“沉浮動靜皆人生，過往回憶又非雜念，我意已決。”
經過剛才的心境變動，邱言的整個人仿佛經歷了洗禮一般，魂體蛻變，本來只是為了收集情報，才選擇闖關，現在卻是真心想去探究一番。
“真的已經決定？不會后悔？”老人再次問道。
邱言瞇起眼睛，并未回答，只是點頭。
頓時，房間里陷入安靜，氣氛漸漸凝重。
過了半響，老人忽然搖頭失笑：“果然如此啊，能來到這里的人，怎會因些許艱難險阻，就生出畏懼、止步不前呢？更何況，邱言你還文辟一道，此入士林，肯定有所求、有所謀，不會被老朽的一番話嚇住。”
正在邱言思索老人話中含義的時候，對方卻是長舒一口氣，然后吐出一句令邱言意外的話來——
“這第一關，算你過了！”
“嗯？”邱言聞言一愣，連心中念頭都驟然而止，不過下一瞬就恢復如常，但從這一點也能看出，老人的這句話多么令他驚訝。
“意外？”老人微微一笑，“其實這三關的第一關，考驗的正是有無勇念，面對未知，敢不敢踏出那一步。”
“考驗勇念？這就是三關之一？”邱言心下一動，定下意念，“老先生剛才說的那番話，以及配合文思，影響邱某心境，都是為了加深我對未知的恐懼？”
“不錯。”老人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副欣賞、滿意的表情，“面對未知之事，常人往往瞻前顧后，但若是行事優柔寡斷，怎么能有所成就？只有大智大勇的人，才能迅速定下心念，抵抗住對未知的本能畏懼，做出決斷，念定無悔。”
看著老人的面孔，邱言沉吟了一下，接著問道：“這么說來，老先生對三關之險的描述，都是杜撰？或者夸大？”
“老朽并未杜撰，也沒有夸大，不是已經說過了么，要闖過三關極難，可能不經意間的決定，就會導致功敗垂成，就像剛才，但凡你有了一絲退縮之念，選擇退縮，這第一關就失敗了。”
聽到這一句，即便邱言心志堅定，也難免生出寒意，他彈了彈手指：“這么說來，邱某踏入這屋中之后，就已開始闖關，老先生以恐懼激發邱某心境，建議我回去平息心弦，如果我答應了，就是失敗，會被士林破碎魂體，融合意念？”
“不錯。”老人的臉上還帶著笑容，流露出欣賞之色，連話音語調都沒有半點變化，給人以慈祥、寧靜之感，但說出來的話，卻讓邱言有些不寒而栗，“這正是生死成敗一念間。”
心念一轉，邱言的眉頭皺起了起來。
“這簡直讓人無從防備，而這老人更不是善茬，他比那趙游要可怕的多，趙游的陰狠、嫉恨，都表現在臉上，而這個老人卻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但所行所言堪稱狠辣無情，短短時間，我幾乎在魂滅門前轉了一圈…”
士林之力，邱言自問無法抵擋，就在他思索之際，那老人又道：“第一關已過，那么就該開始第二關了，這第一關考的是你的勇氣，而第二關，就要考驗你的決心了。”
說到這，他的聲音轉而低沉，給人凝重、隱秘之感：“第二關，需要你突破此間限制，返回士林陽面，一陰一陽謂之道，故老傳言，士林本是道的一種體現，也有陰陽之分，你我如今所在的，就是士林陰面。”
“我尚未知曉此老虛實，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邱言收斂心中之念，問道：“如此說來，有書山、疑霜、歷史長河的就是陽面？”
老人點了點頭，然后道：“不過靠一人之魂，不足以突破限制，還需要一些外力。”說著說著，他轉頭向外看去。
“外力？”邱言順著對方目光看去，看到的只是窗外竹林，接著心頭一震，“你指的外力，莫非是…”
老人笑著說道：“以一人之魂，難以突破陰陽隔閡，但聚集多人之魂，卻另當別論，第一關，你慧劍斷愁思，而這第二關，卻需你揮劍斬外魂！外面有諸多儒生，你將他們的意識破滅，魂體融入自身，就能繼承所學，他們滯留了幾百年，受老朽教誨，不少人凝結了文心，即便沒有，也相差無幾，對你幫助很大。”
這話一說，邱言的心底的寒意越發濃郁，那老人慈祥的表情，在他眼中顯得格外猙獰。
斬他人之魂，以證其心！
“怎么？生了惻隱之心？”老人搖搖頭，“這樣不好，很可能因此而闖關失敗，下場凄慘。你因他人心軟，遭殃的卻是自己，而他們根本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領情，只會慶幸你的失敗，你和趙游接觸過，當知老朽所言不虛，人性惟惡惟私。”
邱言的心念泛起波瀾，他轉頭朝門外看去，思緒起伏。
“斬他人魂？這豈不是邪道？不，等一等，三關若如此險惡，而我又不知道具體內容，那如何能夠判斷，自己已經過關？焉知眼下之語不是謊言？而且，我真的開始闖關了么？”
想到這，邱言猛然發現，自己的心境有些亂了，而造成混亂的，正是老人的一連串話語。
“虛實真假…”
再看老人，邱言心頭閃過一點靈光，遂道：“這些儒生被困百年，邱某再斬其魂，必生罪孽，便是因此過不了關，邱某也不會做。”
“哦？”老人輕咦一聲，并未表現出意外之色。
這時候，邱言突然起身，朝老人走去，同時開口問道：“有件事，邱某有些不明，閣下的這雙眼睛可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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