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邱言的念頭落下,他的心念沉淀下來,心中默念經文,調動魂中書架,激發圣賢精神。
這種激發,可以讓分出去的精神種子受到牽引,爆發出力量,不過,因為距離關系,這種牽引并不明顯,最多讓邱言的感知能夠延伸一點過去。
更何況,那許守老運用了一點手段,混淆了自身方位,在一定程度上,令邱言的感知變得飄忽不定。
現在,邱言凝聚心神,本尊那邊又在解析田準的氣息,這兩具身體,其實是一個意念,等于是一個人一邊計算,一邊動手,效率自然提升。
頓時,飄忽不定的感知清晰許多,雖算不出對方位置,卻能大致感悟到田準心中幻境的模糊影像。
“法家精神,是我留在田準心中的一道保險,并不是用來與人敵對的,既然也被牽引出來了,就只能順勢而為了。”
想著想著,邱言的念頭遙遙傳遞過去。
此刻,在田準心中的幻境里,那道闡釋鬼神的精神意境占據了優勢,將亞圣文章的精神磨滅后,激發出一點顯法精神。
不過,這點顯法精神并沒有攻擊性,一顯露出來,就化為絲絲細線,彼此交纏,迅速擴張,遍布整個幻境。
這個幻境,其實是田準心靈的映射,代表著他的意識。
如今,顯法精神出現,沒有去影響和干涉這片幻境,而是一道一道的嵌入其中,每一道里面,都流露出規范、制定的意境,竟在給幻境制定規則!
這時,闡釋鬼神的精神涌動過來,想要磨滅顯法精神,但后者仿佛虛不受力,隨念而動,并且纏繞過去,從闡釋鬼神的精神上抽取了一點信息,完善自身規則,并融入幻境,進而影響田準的心思、意識。
“哦?有意思,既然不再威脅這小兒的性命根基,那老朽也就不必繼續插手了…”
外界,許守老低聲言語,接著緩緩抬手,自身上涌出的種種精神波動瞬間消失!
田準的身子猛地從地上彈起,體內發出一聲脆響,接著猛地睜大眼睛,嚎叫一聲!
聽到這一聲,孟滑禽趕緊上前,抓住田準的手腕,真元涌入,平息對方體內異變,同時探查身體情況。
這一查,讓他略微安下心來,發現田準的血肉不再開裂,可見是心境平穩下來了。
“世叔…”微弱的聲音從田準口中傳出,他蒼白如紙,眼神中有種揮之不去的頹喪和氣餒。
這也難怪,他先是被幻境困擾,連肉身都被牽扯,身受重傷,意識在幻境中被接連追殺,孤立無助,可謂狼狽至極,現在蘇醒過來,微微思索,就能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中了邱言的手段,這對他的信心是不小的打擊。
但這還不算致命,真正讓他深感受挫的,卻是兩種精神交戰時,自己的心志被接連感染、強行扭轉,這種感受,放在成年人身上都難以忍受,何況是一少年?
心比天高,但現實卻殘酷無情。
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先前的豪言壯語,在現實面前已然粉碎。
因為其人身上還有傷勢,元氣未復,神色的異常沒有被孟滑禽發現,但后者也能料到此事對田準的打擊,有心安撫,但言語無力,而且這事說到底,是田準自己搞出來的,他們所在團體的教義雖然重仁義恩仇,但并不支持為這種行為復仇。
這時候,許守老收回手,用低沉的聲音道:“行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聽著這話,孟滑禽趕緊致謝:“多謝守老相救,弟子所應之諾,必然踐行。”
“你記得就好。”許守老說到這,話鋒一轉,“不過,在走之前,須得告訴老朽一事,那出手種下精神之人,是何來歷?”
“這…”孟滑禽躊躇了一下,最后還是如實相告。
“邱言?”許守老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后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才道,“行了,走。”
“弟子告辭。”孟滑禽不再多說,帶著田準離去。
昏暗地穴恢復平靜,任人都不會想到,在這種地方,會有人孤身一人,盤坐經年,一動不動。
東都,客棧。
邱言將意識重新收攏,過了好久,他睜開眼睛,抬起右手,眼眸深處激射出一丁點光亮,直飛出來,落在指尖。
這一點光亮里蘊含著一點精神。
“這點精神,與圣賢精神相似,代表了一種主張和大道,里面蘊含著引領人道的趨勢,卻不能調動周圍秩序…”
感受著這點精神,邱言瞇起眼睛,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一點精神,就是在田準心中幻境里,被顯法精神剝離、收攏的一點敵對精神,邱言收攏意識時,被順勢收了回來。
書生分身對于這點精神的分析力有不逮,所以只是略微感悟,就將之透過魂中洞傳了出去。
做完這些,邱言從床上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衫,至此,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一早,有名千書齋的家丁過來,言說自家之人無禮,妄送戰書,特來致歉,說將此事一筆勾銷。
邱言聽了,只是一笑,就將事情揭過,似乎是早有預料。
事后,胡起忍不住詢問出來,邱言倒是沒有瞞他,有條不紊的說道——
“給我寫戰書的人,和你說話時提到過杏壇論道,語氣不小,看他的行事,應該是個想要一鳴驚人的人,這樣的人,看到了我的字,起了攀比的念頭并不意外,不過,事后只要打聽一下,知道我邱言在東都并無名氣,自然就會作罷或者延后。”
胡起卻是越發不解:“只是因為公子你的名聲不顯,就不來了?可是當時,我看他的樣子很是興奮。”
邱言笑了笑答道:“他看到我的字,以為不是無名之輩,想要挑戰的想法,是發自真心,但以我現在的名聲,他便是贏了,也不會有太大反響。此人的心氣很高,為了小事提前暴露,他讓人過來推掉約戰,其實也有另外一層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將比試留在杏壇論道上進行。”邱言說著,從桌上拿起一本書。
胡起微微遲疑,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子,這杏壇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真要參加?”
“自然是要參加的,不過,怎么參加,還要斟酌一下。”邱言說著,翻開手上書本,看了起來。
胡起見了,心中明悟,便自行告退。
隨后,邱言在房間里輕聲誦讀起來,等早飯過后,又有人上門。
過來拜訪的是兩個人,其中一人,是邱言的熟人。
“邱兄,叨擾了。”看著一臉笑容的陳井,邱言暗自猜測對方來意,同時回禮,接著目光一轉,落在陳井身后。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人,也是儒生打扮,看衣衫樣式,還是個舉子,面容清秀,身上隱隱有著一股貴氣。
“這位是…”
“我正要給你介紹,”陳井微微一笑,順勢答道,“這位劉展鵬,如今已經是我的同門了,他是前幾天才過的入門試。”
“見過邱兄。”等陳井介紹完,劉展鵬就上來見禮,邱言自然行禮,在對方身上捕捉到一絲熟悉氣息,頓時心中了然。
果然,就聽陳井道:“說起來,展鵬和邱兄你還有些淵源,他是劉觀察使的長子,今年考中了舉人,得了舉薦信,來書院拜師的。”
“果然如此。”
邱言暗道一聲,就過去和劉展鵬攀談起來。
陳井口中的劉觀察使,指的是劍南道的觀察使劉靜,邱言能被理宗書院注意,還是靠著劉靜的舉薦。
實際上,在參加鄉試前,邱言就曾聽人說過,觀察使的兒子也是今年應考,這位官宦子弟還曾游學到劍南,在觀察使的府邸中用功許久。
在這大瑞為官,除了一些特殊情況,一般都要異地上任,也就是不能回自己的家鄉做官,尤其是文官,為的是就是防止人脈牽扯,尾大不掉,除非有皇命,如那潘家二少潘向,之前曾回家鄉任指揮使,算是特殊情況。
劉靜在劍南為官,但他祖籍荊襄,作為他的兒子,劉展鵬雖然游學到劍南,但還是要回籍貫所在參加科舉,所以邱言并未見過對方。
不過,有著劉靜這么一層關系,兩人顯得親切不少,幾句話后就熟悉起來。
看邱言與劉展鵬熟絡了不少,陳井也不再啰嗦,把來意給說了出來:“我聽說,邱兄和馬府生了點嫌隙?”
“哦?”聽到這話,邱言心中一動,“這事傳得這么快?不過只是一點小矛盾,怎么會讓陳兄你得知?”
“不是事情傳得快,而是有人在推波助瀾,”陳井笑了起來,“我這次過來,是受人所托,邱兄你大概還不知道,馬家的老七,如今也在理宗求學,就是他托我過來的。”
說到這里,他轉頭朝門外吩咐一聲:“把人帶進來。”
話落,門外傳出一聲叫喊——
“放開我!”
隨后,就見一青衣仆從,扭著一名小廝走了進來。
“此人是?”邱言瞇起眼睛。
“這人是馬宛的長隨,”陳井指著那小廝,“昨晚他來到書院,求見馬老七,卻打著馬府的名義搬弄是非,讓馬老七斥責了幾句,然后交給了我。”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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