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了?”
感受著呼嘯而來的意境,邱言悚然一驚,心底浮現出強烈的警兆,同時念頭一轉,有了猜測。
“火正算是道城隍的麾下,有氣運相連,這陰陽塔是道城隍呂良的根基所在,神念偽裝能瞞得過其他神祇,但定瞞不過道城隍。”
呂良突然上天,才讓邱言有了機會,只是在塔中行進,到底需要小心,滯留的時間越長、越深入,越有可能暴露,畢竟,這座塔內隱藏有何等禁制,邱言一無所知。
眼前的情況,分明是兩個五品神祇沒有發現端倪,但這座塔本身做出了反應。
面對變化,通判神與送子神也感驚訝,面色陡變,看向邱言的目光中流露出警惕之色,有如實質。
煙氣蔓延過來,隨同而來的,還有七種截然不同的氣息,氣息之間有種失衡的味道,與邱言的神軀隱隱有著聯系。
“恩?莫非…”
感受到這般變化,邱言心中一動,催動了書生分身的念頭,在間不容發之際,從神池底下的黑洞里流出一句詩文——
中有真人巾金巾,負甲持符開七門,此非枝葉卻是根,晝夜思之可長存。
同時傳來的,并非只是一句詩文,更夾雜有經義、文思,甫一出現,就綻放光芒,潰散成一道道筆畫,散落到神軀各處,然后透體而出,迅速融入周圍的煙氣之中。
隨后,就見煙氣一頓,七種混亂的氣息被文章詩句所引,循環平衡。
一息時間之后,涌動呼嘯的煙氣竟而有了散去的趨勢。
煙云一去,顯露出里面的邱言,還是火正的模樣,只是樣子有些狼狽。手中拿著一團黑色煙霧。
“好家伙,不知何時沾染了此物!差點被誤傷!”
邱言模仿著火正的語氣開口抱怨著,隨后五指彎曲,將那團黑霧捏碎!
黑霧散開,爆發出一股侵蝕意境。
隨后,周遭的煙氣徹底退去。
通判神和送子神本來一臉警惕,在感受到黑霧意境之后,驚疑不定,緊接著看到煙氣退去,這才放下心來。
通判神沉聲道:“是類似心魔之類的異類。沾染到了你的神軀,若非七門守護,還不知你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發現。”
送子神則是用陰柔的聲音笑道:“你太高看他了,我看他未必能夠發現。”
“哼!”面對這句挑釁話語,邱言只是冷哼一聲,做出一副后怕的模樣,很是符合火正色厲內荏的性子,只是他的心里。卻在翻江倒海,對這座陰陽塔的結構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道家七門之說,天門在泥丸,地門在尾閭。中門在夾脊,前門在明堂,后門在玉枕,樓門在氣管。房門在心窩,乃命修關竅,五臟六腑皆系于此。是內外之氣的溝通要處,有如門戶,所以才有七門之說,就像剛才那詩所云,隱約含有戒備、甄別之能,那這座塔…”
剛才情況緊急,邱言卻在關鍵時刻拿出方案,從魂中洞飛出來詩句,這才化險為夷。
那幾句,出自《黃庭經》,乃道教典籍,中有修行奧秘,邱言曾在潘家藏書館中見過殘本,殘本并無修行之法,卻又養生奧秘,這才留有印象。
他剛才在門煙氣中感受到了七種氣息,聯想到門上篆字,福至心靈,以書生分身的地魂書架為引,凝結出一句,傳遞過來,融入煙氣之中,導引七氣,平衡七門,才堪堪消弭危機。
在這之后,為了消除兩個神祇的戒備,又分出心魔碎片捏碎,以此作為借口,蒙混過關。
“好在呂良不在,這塔無人主持,我才能蒙混過去,否則就要直接離開,失去了解天生神靈的機會。”
在邱言思索之際,通判神已經走到一扇門前。
那門上寫著“尾閭”兩字,就見他手一抓,手臂探入門中,拿出一團光芒。
光芒變化,凝成一塊兵符。
看著這塊兵符,邱言從中捕捉到一些波動,解析之后,能判斷出來,是抓捕、圍剿的意境。
“這兵符中,似是提前定好了基調,他人不能隨意操控,只能按照里面基調,加以引導。”
頓時,邱言明白了這兵符的原理,就像是前世被定好了功能的程序一樣,有著權限范圍。
“難怪呂良毫不擔心,任憑手下拿取。”
在他思考的時候,通判神對著兵符吹了口氣,那氣中蘊含神念,描繪出一個婦人身影,牢牢印在兵符里面。
隨后,他抬手一擲,扔給了邱言。
接下兵符,邱言點點頭,不再多說,轉身往回走去,來到進入四層之處,踩在嵌地的八卦盤上,化光升騰,轉眼不見了蹤跡。
看著“火正”離去時的景象,通判神與送子神表情各異,一個略顯放松,另外一個則是露出笑意。
“既然吳返已經去了,鬼子母的事情算有了交代,只是麻衣道者之事還需斟酌一下,派誰過去。”通判神沉吟了一下,隨后說道。
送子神聽了,微微一笑:“對付麻衣道者,只需召集六品神祇,開個時間長一點的會,就能解決問題了。”
通判神聞之一愣,隨后露出會心笑容:“哦?馮兄此話的意思,是指…”
送子神笑道:“麻衣道者常年流竄,這次從南山道而來,卻沒有深入劍南道,從傳來的情報來看,此神很有可能進入雄武軍統領的地界,只要稍等幾個時辰,就不需要煩惱了,雄武地界本就不在我等管轄之中,又如何需要征伐?”
“是這個理。”通判神點頭同意。
這話落下,送子神卻也轉身朝八卦盤走了過去,他一邊走,一邊道:“與此相比,鬼子母才是心頭之患,此神在劍南徘徊不去,縱然吳返出馬,讓你我有了推脫之語,但留著這個禍患總歸不好,所以,我打算跟上去看看,見機行事。”
通判神聽了這話,瞇起眼睛,打量著送子神的背影,沉默了好一會,這才道:“也好,那就有勞馮兄了。”
話音落下,送子神馮真的身影也在八卦盤上化為一道,徑直向上,消失在塔中。
“鬼子母…送子神…這馮真惦記了這么久,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轉眼就,這陰陽塔四層就只剩下通判神一個,他眉頭微皺,心中轉念。
“他說吳返趁著道城隍不在,想趁機行事,可他自己不也打著同樣的主意?之前幾次圍剿,若非他在背后作梗,那鬼子母早就被捉拿歸案了。”
想著想著,通判神搖了搖頭,隨后一轉身子,目光在七扇門上掃過,眼中流露出熱切之色。
這邊,邱言的神靈本尊借道陰陽塔,入了道城隍的陰陽路,在其中疾飛,感受到周圍流轉的種種民愿,忽然心中一動,手指連彈,將一枚枚心魔碎片激射出去,融入民愿之中,而后神軀一動,急掠而過。
“這也算是放點閑棋,未必有用,但聊勝于無,嗯?沒想到這么快就發揮了作用。”
他正想著,突然感到剛剛布置了心魔碎片的地方,又有一道身影飛過。
這道身影的速度并不快,時而停頓,似是有意遮掩行藏,不過其身影卻被偽裝成民愿的心魔碎片清晰捕捉。
“是那送子神馮真,他跟過來做什么?這次,他和那通判神一番吹捧、威逼,無疑是想要利用我這個‘火正’火中取栗,我接下兵符,他們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何必緊綴在后?嗯,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很快,兩名神祇,一前一后的離開了陰陽路,出現在遠寧府的城隍廟之下,朝著南邊而去。
在神靈本尊南去的同時,在雄武城度過了一夜的書生分身則睜開了眼睛,從床上起身。
他看了看雙手,感嘆起來:“本以為要施展喚神之法逃離,沒想到陰差陽錯,竟讓我拿了兵符前去圍剿…”
想著想著,他離床洗漱。
這一夜,神靈本尊那邊,先是造訪了火正法域,出手牽制,隨后偽裝后潛入道城隍的冥土根基,感悟法域運行和神祇威能,跟著和送子神、通判神等比拼演技,最后更得了其他天生神靈的消息,順勢前往,可謂一波三折,但書生分身這邊卻是一夜平靜。
待到洗漱穿戴完畢,邱言就領著胡起和戴國,簡單吃了早點,跟著退房后,從馬廄牽了馬,行行走走,出城后辨認了方向,繼續北上。
策馬疾奔,用了半天時間,一行三人到了雄武城地界的邊緣,只要過了前面的關卡,就是山南道地界了。
“說起來,我來到這個世界后,這還是頭一次出劍南。”
他正想著,突然眉頭一動,一扯韁繩,止住了馬匹行進。
“公子?怎么了?”
邱言停得突兀,后面的胡起、戴國差點反應不及,都是急急撥轉馬頭,緩沖了幾步,等回頭看去,才發現有個人立于邱言馬前,卻是個老者,穿著寬松的大袍,頭扎麻辮。
“嗯?這老頭什么時候出現的?”
見到了這一幕,胡起和戴國頓時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