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的晉升,并非都是驚天動地,有時只是萬事俱備,就能水到渠成,況且邱言的本尊位于冥土之中,坐鎮自身法域,冥土大地廣闊無比,神靈法域幽深難測,便有動靜,旁人也難察覺。
不過,邱言的這次晉升,確實有些不同尋常,最鮮明的一點,就是神軀中的神力星辰,并未達到五品巔峰。
五品神祇,可承載九千九百九十九顆星辰,神靈本尊體內的星辰數目,雖說不少,但顯然沒有達到近萬的巔峰。
“星辰在上,神池在下,神池周圍延伸出的這一片土地,并非虛幻,是由神力構成,為凡間祭祀之地的投影,猶如開天辟地,由此,神靈體內承載著符篆、星辰、池水和大地,可稱之為…”
“神力空間!”
此時此刻,神靈本尊依舊盤坐在那座閣樓中,但和從前相比,神軀中卻蘊含著一股莫大威勢,隱而不發,心里則在領會著四品神靈的神通。
“在神力空間中浮出投影的地域,就可以法域衍生!”
念頭一動,本尊的神軀內頓時變化,神力空間里,被云氣氤氳籠罩的大地、城池、山河、林沼中,綻放出點點光芒,有幾座神像隱約成型!
實際上,邱言這次能晉級四品,還是托了那沼神之福,他在沼人地界,分念千百,體會了沼人滄桑,再結合中原人道,兩相比較,令感悟蛻變,核心符篆中的人文火種因而擴大。
待到回歸冥土,感悟、醞釀、沉淀之后,終于成就了四品幽藍,甚至隱隱得窺更高層次!
“四品神祇,法域衍生,神像、牌位所在之處。就能展開法域,直接將民愿轉為神力,將香火蛻變成神念,而神靈的本體,更可在任意一地,鋪展臨時法域,如那大門神和大獄神,就曾在遺蛻之地中展開臨時法域,將周遭物質的性質改變,與神力相合。隨性所欲的操控…”
劍南道早就被道城隍呂良施法隔絕了香火傳遞,邱言之前是靠著書生分身作為中轉,但如今神位四品,法域衍生,每一個神像、牌位,都可作陰陽路的入口,破了呂良的布置。
想著想著,神靈本尊站起身來,神軀上隱而不發的威勢爆發開來!
轟隆隆!
閣樓登時變動。顫動、扭曲!
閣樓外,院子晃動,地面延伸、院墻擴張;
院外,法域所在之處。地面、高山、河流,都在震動!
“怎么回事?”
“這里是神祇統領之處,為何突然會有這般變動?”
“分明是要有大變啊!”
諸多信民之魂,在冥土中如常人一般。都有神軀,眼下這么一亂,難免驚慌。即便陸井奮力安撫,依舊難以平息。
這些民魂還算好的,那山上、水中的野獸之魂,才真個讓人頭疼,難以溝通,秦幽等幾個鬼仆費勁心思,才堪堪維持住秩序。
突然!
浩大意念降臨在信民魂中,安撫慌亂,平復騷動。
有了神靈的撫慰,眾魂這才安下心來。
很快,震動退去,一切如常,諸魂、鬼也就恢復了生活,只是他們并不知道,腳下的這片冥土法域,在剛才的山川震蕩中,卻足足擴大了十倍!
本就有百多里長的山脈和河流,一路延伸,蜿蜒曲折,遠遠看去,宛如兩條真龍盤踞在地,相互交纏。
待冥土平靜,神靈本尊出面交代鬼仆兩句,秦幽等鬼見到本尊身上的幽藍光芒,立刻肅然起敬,目光里敬畏之色更濃。
吩咐了幾句之后,神靈本尊便轉身回到閣樓之內。
這一次,他盤坐下來,張口一吐,將那一道赤紅神念吐了出來,抓在手中,兩根指頭一撮,神念潰散,化為絲絲縷縷的波動,被他吸入鼻中。
下一刻,神力空間中的香火神池沸騰起來,飛出一道道心念,匯聚過來,開始對赤紅神念進行解析、分類。
沒過多久,神念中蘊含的信息全部展現出來,帶來的收獲,讓邱言感到很是意外,甚至可以說是驚喜,他清楚的意識到其中幾條信息的價值。
這道赤紅神念,源自火正,主要分成兩部分,其一,是本身蘊含的法職信息,第二,則是殘缺記憶——畢竟是神靈的一部分意識,自然承載著部分記憶,只不過有些殘缺,但其中的一條信息,卻引起了邱言的注意。
“那呂良竟是上天去了,難怪這幾日,我在劍南道的幾個城池法域衍生,卻沒受到太大反擊,原來是呂良這個主心骨不在…”
邱言沉吟起來,神靈本尊的眉頭微微皺起,他這幾日的法域衍生,顯靈各處,固然是要加固灶神的祭祀,提升影響力,但也是給書生分身洗脫嫌疑,同時更是第二次試探,布好了后手,未料到呂良毫無反應,直到此刻才知道原因。
“他挑在此時上天,肯定是有所圖謀,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不過,此事卻也凸顯了情報方面的不足,灶神法職貼近百姓,能收集萬民信息,對書生分身是個助力,卻無助于本尊對抗道城隍陰司,既然如此…”
神靈本尊手指搓動,殘留神念在兩指間縈繞不去,一個主意逐漸成形。
“我與呂良都在與時間賽跑,我如今得入四品,卻不能因此小窺他人,呂良說不定也有底牌沒有動用,眼下他不在劍南,照火正殘留的經驗,少說要幾個月才能歸來,這段時間里,整個道城隍神司,神位最高的不過五品,是個良機,但還要好生思量,計劃妥當才行,在此之前,有件事情要先做了。”
一念至此,本尊體內神力一動,把赤紅神念徹底打碎,將其中與控火有關的內容提煉出來,融入核心符篆。
下一刻,符篆中火光閃爍,飛出一點火星,融合香火心念,順著香火聯系,破體而出,穿越了距離和空間,落入遺蛻之地的那座神像中。
神像微微一顫。
“再這樣下去,就算天神垂憐,族長的身子骨也要垮掉,不知能否撐過冬天!”
廉溪部,諸族人看著那幾道身影,低語議論。
如今的部族駐地,已經重建了大半,駐地中央佇立著一座神像,像上遍布裂痕,有火焰從中滲出,熊熊燃燒,仿佛永不熄滅。
神像前,族長少景和其他十二人跪在地上。
在過去的十幾天里,無論風雨,這十三個人都沒有移動一步。
不過,和身后的十二人相比,為首的少景卻是消瘦的厲害,整個人瘦了一圈,強健的血肉干癟下去,面色灰暗,眼中布滿血絲,這是長期沒有進食、缺乏睡眠所導致的。
遺蛻之地之人普遍比外界強壯,體力、體質更勝一籌,少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才能被推舉為族長。
但是,再強健的體魄,總歸還有極限,這么多天過去了,少景硬是粒米未進,早就沒了力氣,連生氣都萎靡了許多,若非幾天的幾場雨水,濕潤身心,怕是早就挺不住了。
如今,跪在神像前,少景的身子不時搖晃,看的后面十二人心頭不忍,有心勸慰,卻無從開口。
他們這十二人的面色同樣難看,但比起少景,就好上太多了,雖然跪在這里,之前也如少景一樣,硬生生的挺著,但幾天之前,卻實在忍受不了,接連進食,卻沒有離去。
部落中的族人,本來還埋怨少景說了不合時宜的話,令天神不快,但這些天下來,見他一動不動的跪著,心生惻隱,也都想通了里面的關鍵,知道族長是為了部族的延續,才會說出那些話。
不過,如今的少景,經過這番折騰,體能大減,已經不再是族中的第一勇士了,這人心多變、難測,有人憐憫、理解,自然也會有人打起小算盤。
離神像不遠的一處角落,幾名壯碩男子聚集在此,為首的是名個頭不高、但筋肉緊繃的少年,他整個人散發出危險氣息,仿佛盯著獵物的豹子,隨時都有可能撲擊出去。
這些人,同樣注視著神像前的十三人,卻多是面露嘲弄,有些不以為然。
其中一人道:“少景太過于貪心了,有天神保護還不滿足,居然想要更多,激怒了天神,可沒有好果子吃。”
立刻就有人呼應:“不錯,他這個人,總打著部族延續的旗號肆意妄為,這種行徑必須制止,如今他這般模樣,怕是沒力氣再帶領部族了。”
又有人道:“既然如此,還是盡快向族老建議,重新挑選族長吧,畢竟咱們廉溪部擴張迅速,附屬族都看著咱們,要是族長弱不禁風,難免要生波瀾。”
幾人說著,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
這個少年名喚火祝,乃上任族長的長子,天生神力,在部族中有不小威望,一直有人呼吁讓他接任族長,帶領廉溪。
似是感受到了幾人目光,火祝淡淡道:“先看看少景怎么收場吧,要是沒有半點收獲,又激怒了天神,我自要將他拉下來,可如果…”
他的話還未說完,突然戛然而止,隨后瞪大了眼睛,其他人亦是同樣模樣。
在幾人視線的盡頭,神像突然綻放出刺眼光芒,火勢大旺,一下子將少景等人吞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