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的実相安國禪寺比以前更加華麗恢弘,除了擔任吉良家世代供奉祖先靈位的菩提寺,還是東海道著名的觀音道場,寺內供奉如意輪觀音,在東海道的尾張、遠江、駿河等國十分有名,同時妙心寺派又是臨濟宗諸派內勢力最繁眾的一支,不但吉良氏世代為妙心寺派佛徒,今川氏,武田氏等武家名門也是妙心寺派的信眾。
如果実相安國禪寺的住職西山宗延,真的奉太原雪齋之命在吉良家內活動那后果真的不堪設想,妙心寺派在西三河的影響力不小,尤其在吉良領內始終是第一大宗派,吉良家的譜代家臣與國人大多隨著主家的信仰也跟著信奉妙心寺派。
在本證寺附近的豪族、地侍被一向宗的本證寺拉攏成了信眾,一旦自己菩提寺的住職反水為今川家游說,吉良家那點反抗意志很快就會崩盤,也別提什么聚集大軍籠城固守了,不被豪族偷偷打開城門獻城降服就不錯了。
“這么說起來,太原雪齋到是與本家頗有一段淵源,只不過他是今川家的家臣,注定了與本家的矛盾無法調節,太原雪齋是想借実相安國禪寺對本家的影響力來勸說本家投誠吧!果然是先禮后兵,如果我不順服正有了出兵幡豆郡的理由,到時打了本家也沒人會怪今川家,誰叫本家不識時務呢?這可真是打的如意算盤!”
吉良萬松丸若有所悟,但是這個所悟真是太苦澀了,明知這些名將不好糊弄,今川家常有吞并三河的野心,還一廂情愿的想著別人不來打自己,真是反了不可饒恕的天真幼稚病。
“這無解啊!今川家主動進攻,本家被動防御,對方的攻勢還沒開始,本家就自亂陣腳,這是在等本家犯錯啊!現在做什么也沒用,做的越多只會錯的越多。”想想太原雪齋的軍略,去年的小豆坂合戰里,以一萬大軍對四千織田軍勢,尚且布置伏兵與道左突襲,這么穩的老狐貍他有多大本事勝過?
他實在是想不出如何對付太原雪齋的辦法,總不能堵住西山宗延不讓他出寺院,可是一旦他動起來家內重臣就會動搖,到時候他是戰是降呢?戰是絕對戰不過今川家數萬大軍,降又無法一報兄長吉良義鄉以及東條家吉良持廣的死仇,再說那些譜代重臣也不會輕易屈服身為吉良家分家的今川氏,這簡直是個死結。
吉良萬松丸覺得很冤枉,他父親吉良義堯反今川反了一輩子最后也沒反出什么結果,他的兄長吉良義鄉因為反今川還丟了性命,他自己也明白今川家那么強大不是他那點身板能抗住的,可是家臣的意志不受他左右,吉良家譜代家臣一個個像打雞血似的一提今川就嗷嗷叫,他能有什么辦法?
吉良家自鐮倉初期以降世代承襲三河國多郡領地,分家下吉良氏又在其后控制東三河,無論室町幕府任命細川氏、一色氏擔任三河守護,都繞不開吉良家的強大影響,強如今川氏親也只是完成遠江國的吞并,對三河國那部分仍然有心無力。
只是這一切都隨著下吉良家的上代家督吉良持廣的決斷產生變化,下吉良自分到東條城伊始,就常有吞并宗家的野心,到了他這一代很快抓到了機會,他發覺臣從與他父親吉良持清,并拜領一字偏諱的的松平清康是一位難得的將才,于是在吉良持廣的支持下,松平清康一路高歌猛進的擊敗多股親近宗家的家臣、國人,使得兩吉良之亂上升到更激烈的程度。
他的短視行為很快就付出了代價,松平清康漸漸的不在聽從吉良持廣的命令,自立的意圖已經無法遏止,雖然森山崩的意外讓他的密謀破產,但是獨立的念頭一旦扎根就再也不可遏止,如同尾張織田依靠遍布分國的一門悄然完成下克上的舉動相似,松平一族也有大量的分家支族遍布半個三河,他們有仿效織田篡奪三河國的想法和能力,并為此努力付諸實踐。
不甘心就此失敗的吉良持廣又主動與今川家建立聯系,他委派他的弟弟荒川義廣負責接觸今川家,把這個盤桓門外而不得進的餓狼放進三河國,讓原本堅實的防御壁壘出現了破綻,從那時起就注定了吉良家對三河的統治到此結束。
不幸的事情很快發生,老謀深算的太原雪齋不停的調略三河國人,使今川家的影響力逐步滲透東三河,原本分屬上下兩吉良的國人開始動搖,在東三河八名郡、設樂郡先后出現國人被策反的情況,甚至有些國人直接成為今川家入侵三河的仆從軍。
因為森山崩而面臨滅亡的松平家家督,拜領吉良持廣的偏諱的松平廣忠,很快轉投新的主子今川家,今川義元更是借著松平廣忠來投的機會,逼迫上下兩吉良認可松平家從吉良家內徹底獨立出來。
也是從那以后東條吉良家才幡然醒悟,為了挽回敗局也是為了贖罪,吉良持廣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了尾張國,從宗家那迎來吉良義安做家督繼承人,但是他做這這一切的時候都已經太遲了,今川家的影響力深入三河已經不可遏止。
十年前八面山合戰,今川家大軍與親今川的荒川義廣結成的一萬大軍,在八面山擊破兩吉良倉促組織起的六千軍勢,上吉良家督吉良義鄉、下吉良家督吉良持廣及多數一門眾全部戰死,吉良家被討死八百人,家業幾近崩盤。
還好上天又給了吉良家一次機會,織田家入侵西三河暫時解除吉良家滅族危機,即便如此,兩吉良也只是茍延殘喘而已,原本對三河的體系被腐蝕的千瘡百孔,東三河多數國人倒向今川家,兩吉良如病入膏肓的老人,隨時可能咽氣。
這個問題從幾年前就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中,直到今日終于明白過來:“這就是適用于上位者的血腥叢林法則!武家對土地的畸形苛求演變成了一出出慘劇,因為這才會出現父子反目、兄弟相殘,國人反叛都來源于此,只想種地做個小領主什么的還是忘掉吧。”
“…館主大人!臣下侍奉本家幾年,為本家練出八百足輕,應該會對我吉良家的大業有所幫助!”山本勘助像是在安慰他,又把幾年前練兵的舊事重新提起,幾年前山本勘助因為重新修筑西條城的功勞被提拔為侍大將,然后他就自請為吉良家訓練一支常備足輕。
當時還是他父親吉良義堯做家督,為了挽救搖搖欲墜的家業,就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同意了這個提議,在他父親身體沒垮下來之前也去看過幾次,每次他都說還沒練好要繼續訓練云云,至于到底什么時候練好這些兵,山本勘助一直秘而不宣。
自從吉良萬松丸掌權這一年多以來,也沒怎么聽山本勘助提起這事,時間一久就把這事給忘了,這次經他說起又想起每年吉良家的經費支出里就有一大塊是撥給山本勘助訓練新兵的,這兵一練就是五年多,時間可夠長的,什么兵要一練五年多,難道是打算訓練八百名武士?
“訓練好了嗎?這些足輕的水準如何?”聽到練兵他一下來了精神,這個時代有兵有糧才是根本,沒有這些哪怕你是名門貴胄也沒多大用,君不見京都里的天皇要賣畫為生,公卿要上街賣菜糊口,滿朝公卿莫不以下向遠國混飯吃當作香餑餑,家名再高吃不上飯還是沒用。
“這八百常備足輕多數出自國人一族,經過層層遴選出的精華,臣下敢說西三河的精華大半集中在這八百人中!”能讓苛刻的山本勘助感到滿意,看起來確實很不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