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正中的主位上擺了兩把椅子,拾兒坐了下來,秋秋坐在了他右邊。
穿著灰衣的弟子們動作迅速快捷,受傷的人被扶到一旁上藥救治,打碎的東西被清走,歪倒的桌椅幾案被重新扶正擺回原位,甚至連茶點都重新擺上桌。
歐長老笑呵呵地說:“諸位受驚了,還請入坐歇息,用些茶點,有話慢慢坐下說。”
雖然歐長老這樣說了,可是一時沒人動彈。
管衛的目光在人叢中巡梭,他目光所到之處,被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中凜然,甚至有人目光躲閃,不敢與他直視。
管衛的手抬了起來,劍雖然還在鞘中,可他整個人透出的那股鋒銳的殺氣已經讓人不寒而栗。
管衛的劍鞘指著一個穿青灰衣裳的人,他身后的弟子立刻跟了過去,一邊一個將那人挾住推了出來。
被推出來的那人強自鎮定的說:“你要做什么?”
原來站在他身旁的人已經自動分開了,生怕被當做這人的同黨。
“剛才是你在亂中吆喝,說九峰設下陷阱要把來客一網打盡?”
“我沒有!不是我!”
那人慌了起來,左右張望著,象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向旁邊的人求助:“林大哥,林兄,你可以替我做證,我何曾喊過這樣的話?”
被他叫到的那人忙不迭搖頭:“別別,我作不了這個證。剛亂子一起我就沒見你人影,何曾知道你喊過些什么。”
“你…”這人又換了目標:“齊賢弟,你一直和我站在一塊兒的吧?你可得替我說句公道話!”
被他叫到的那人根本就沒回應他,臉轉到一邊去,朝人叢中又退了兩步。
管衛下巴微揚,這人也被拖了出去。
歐長老搖搖頭。對管衛說了句:“管掌峰,還是請賓客先入座吧。”
剛才好言好語的讓他們坐,這些人不動彈。可是管衛冷著臉環視一周,那些人十分識相的陸續去各自找椅子坐下。
一個看起來頗有了些年紀的老者走出人叢,用一種聽起來想盡量自然些口氣對歐長老說:“歐長老,既然鬧事的這些人也抓住了,大典也了結了,是不是能把殿門打開?我們這有兩名弟子受了傷,歐兄你看…”
言下之意,傷者是需要更多體諒關照的。
后面人叢中有人跟著應和:“正是。大典也看過了,咱們還有要事,須得遲快趕回去。”
“我們也有弟子受了傷。急需診治。這亂子和我們可沒有關系,九峰再勢大,可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歐長老直接轉頭吩咐身后的門人:“快去給意掌門拿兩包傷藥來。”
他身后侍立的弟子二話不說掏出傷藥直接遞了過去,客氣地說:“意掌門請收好,這灰的是外敷的。止血愈創。青色的是內服的,化淤消痛。”
歐長老笑著說:“這可是我們九峰的上好傷藥,意掌門只管放心。”他又提高聲音說:“還有要傷藥的,盡管過來領。”
重傷的都已經被扶走抬走了,剩下這些人都是輕傷,歐長老心里都有數。
那位意掌門看歐長老給他裝傻充楞。只能讓人接了傷藥,訕訕的退到一邊。
其他人心里剛才也都是這樣想的,覺得眼前這大殿不是久留之地。最好能盡快離開。可是眼看比較有面子的意掌門上前去都碰了一鼻子灰,其他人自己在心里掂量一下,自己的臉是不是比意掌門的大,覺得自個兒人微言輕的當然不會再上去自找難看。丟人事小,要是讓九峰的人疑心自己和剛才的事有什么聯系。那可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事兒了。
雖然這些人心里想的都是奪路狂奔,可是他們也知道。九峰的人如果不打開出口,他們是不可能破門而出的。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不知道九峰下一個要拿誰開刀。
即使是相熟的人,這會兒也不敢互相注視,更不敢小聲商量,就怕會被盯上。
在人屋檐下就得學會低頭,心里不服?大可等自己出人頭地之后再來找回今天的場子。
玉霞真人看著站在大殿正中的小徒弟,到現在還是覺得這事情真如做了場夢一樣。
秋秋她,竟然成了九峰的掌峰了,玉霞真人可以說比旁人都了解她的天賦,可是她沒想到秋秋有這么坎坷離奇的境遇。
剛才看著秋秋站在高臺上,與拾兒一同行禮,她心里又是驕傲,又覺得酸楚。
沒有她的照顧,秋秋一個人得有多么不容易?昨天她醒過來,秋秋跳下泉水抱著她,激動得又哭又笑,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玉霞真人當時十分迷惑,她還沒有徹底的搞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而中間究竟都發生了些什么事。她覺得自己象是睡了一覺,只是這一覺睡得時間長了一些,可是秋秋竟然已經長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
她甚至還成了九峰的掌峰。
她一句都沒說自己吃過什么苦,盡撿輕松的、好的部分說,這玉霞真人怎么能看不出來?
都是她這個做師父的無能…
站在玉霞真人旁邊的女弟子本來就是單為了照應保護她,一刻不敢松懈。玉霞真人受傷實在太重,剛剛蘇醒就強撐著一定要來參加大典,秋秋實在放心不下,可是玉霞真人心意已決,秋秋也只能同意,歐長老安排了個女弟子貼身跟著她。站了這么半天,又經過剛才一場亂子,玉霞真人臉色微微泛起白,呼吸急促,還有些站立不穩。那個弟子伸出手扶住玉霞真人,輕聲說:“真人,我扶您去后頭歇歇吧,大典已經完成了。”
玉霞真人微微點了下頭。
秋秋側過身,投來關切的一瞥。
玉霞真人朝她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沒有大礙。
那個弟子扶著玉霞真人退到人叢后,沿著柱子后面的臺基向前走。
“您還好嗎?要不先服一粒清心培元丹?”
玉霞真人搖頭說:“不必,就是有點兒累了,歇歇就好…”
她抬頭看著迎面走來的人,微微一怔,隨意點頭示意。
方真人顯得十分意外,他腳步一頓,隨即大步走到了跟前。
“你的傷勢怎么樣了?”他上下打量她,手抬了起來象是要扶住她。但是他的手在半途就很自然的改變了方向,輕輕執起玉霞真人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脈門上。
“我沒事。”玉霞真人將手抽了回去:“還沒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大概早就沒命了。”
方真人目光微沉:“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不說這些,他們之間還能說些什么呢?
方真人吩咐一旁的弟子:“送玉霞真人去歇息,好生照應。”
那個弟子忙應了一聲:“是。”
方真人與她們擦肩而過,朝殿中走去。
玉霞真人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大殿上方的天窗透下來的光,被的花格窗鑲板割碎成了一條一條的光柱,照在他的身上,那看起來斑駁而沉暗的背影,一瞬間與很多年前的,她記憶中的那個背影重疊了起來。
那時候他是怎么說的?
保重。
是的,那時候他說的是保重。
可是她想聽的卻不是一聲告別。
那時候她已經離開了修緣山,除了一把佩劍,她已經一無所有。她有那么多話想和他說,師父的去世,師妹的陷害,同門的冷漠,還有她帶著傷遠行萬里的艱辛…
她滿懷希望的等來了想見的人,可是他呢?
他最后只和她說了一聲保重。
玉霞真人轉過身來,慢慢向前走。
“真人?”
玉霞真人沒再讓那個弟子攙扶她,她盡量讓自己走得穩當。
在這世上,如果只想要倚靠別人,那么當別人不愿意向你伸出手來的時候,該怎么辦呢?
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身后忽然傳出驚呼聲,玉霞真人也沒有回頭。
方真人走到了大殿正中,向拾兒長揖行禮:“拜見峰主。”
“方長老一路辛苦了。查訪可有結果?”
“是,幸不辱命。”
方真人站直身,轉頭看向人叢。
四周的人,不管是賓客還是九峰的門人,都忍不住緊張起來。
方長老離開了那么長時間,不用問肯定是辦極要緊的事情去了。
這事情肯定還與今天有關。
秋秋有許久沒見過方真人了,方真人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從秋秋到九峰,方真人就一直在外奔波。
聽起來…方真人一直在外奔忙查訪,竟然是為了今天?
拾兒到底從多久之前就開始計劃今天的事情了?真是…小小年紀行事怎么跟老頭子一樣深謀遠慮?怪不得整天一點兒朝氣都沒有,精力全使在這上頭了。
秋秋再一次肯定自己當不了什么政治人物人。拾兒能掌控大局,管衛象個殺手頭子領著一幫小殺手,林素和歐長老也是一流的管理人才。
她就不是這一行里的人才,見過一次的人時常會弄錯人名,更不會算計謀劃這些復雜的事情。
方真人到底查訪到了些什么消息呢?
有點卡文,整理思路中。解決了九峰的事情就要再去中原了。。嗯,我還是更喜歡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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