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丹鳳眼…頭戴茶花?”拾兒以手撐著自己想坐起來,秋秋扶了他一把,讓他靠在窗邊。
秋秋握著他的手:“我畫出來給你看。”
她的指尖在空描繪。
那個女子的形貌她牢牢記得,就算經過再久她都不會忘記。
秋秋畫出來的人并不是那個總露出笑容的樣子,而是她最后將毒血注入藥碗中的時候那個表情。
那一刻她眼睛比平時微微睜大,鬢發散亂,呼吸也顯得急促。
她在緊張,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終于可以達到目標因而才更加興奮。
秋秋停住手,轉頭去看拾兒。
他顯然認得這個兇手。
拾兒看著那虛像,低聲說:“她是丁碧云。”
“她現在在哪兒?”
拾兒的眼神告訴了她答案。
秋秋輕聲問:“她死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九峰曾經過歷次變遷,秋秋目睹那場下毒的時間,距離現在應該已經有數十年。這數十年間,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
秋秋覺得胸口悶得難受。
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她也能感覺到那種絕望,無助,憤怒。尤其是她親眼看到下毒,看到拾兒的母親毫不知情飲下了毒藥。
那一刻秋秋覺得胸口似乎都要炸開了一樣。
即使那個受害的人不是拾兒的母親,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她也會產生這種感覺。
看著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欺騙,被毒殺,而自己卻幫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必須做點兒什么,才能排遣這種在胸口亂突亂撞的絕望和憤恨。
可是積蓄滿了力量,卻一拳打空。
因為與被毒害的人一樣。那個卑劣的下毒者也已經做古。
這讓他們心中的痛楚和憤恨無處安放。
秋秋靠著拾兒坐,過了一會兒才問:“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即使不能報仇,至少她得把心里疑惑解開。
“她從前是靈禽園的長老,從我記事起,她就很少出來見人,都說她也是在多年前就受過重傷,身子一直不好。歐長老有一次還對我提起,說母親活著時同她十分要好。”
的確是十分“要好”,這話現在聽起來多么諷刺。
秋秋輕輕摸了一下拾兒的臉。
她知道拾兒心中積郁的傷痛和憤怒并不少于她。可現在他們已經無法報仇了,這個人已經死了。總不能把她從墳里拖出來鞭尸泄憤。即使把這件事公諸于眾,可是被傷害的,失去的人。已經不會回來了。
這一夜兩個人都不可能睡得著。
天已經要亮了,透過敞開的長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風雪已經停了,東方露出了一抹魚肚白。
天亮本應該讓人感覺到希望來臨,可是這一次秋秋一點也體會不到日夜交替給人帶來的感觸。
縱然太陽每天都會升起。可是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活在當下的他們永遠都無能為力。
秋秋給他又喂了一粒清心丹,拾兒陷入了沉睡。
秋秋坐在旁邊默默的看了他一會兒。
她真心想讓他快樂一些。
秋秋伸手輕輕掠過了他額前的一縷頭發。
他安靜的睡著,她就在一旁看著。
秋秋低下頭來,火兒從如意環中跳出來,趴在她的頸項邊。
“火兒。”秋秋摸了一下它的腦袋。
火兒舔了舔她的手指。
秋秋取出肉干。托在掌心喂它。
火兒越長越精神,也越來越漂亮。一身的鱗片發出暗紅的光,象是用一片片寶石雕琢而成的一樣。頭上的兩只龍角也不再是兩個黃豆大的小鼓包。而是變得纖長,圓潤,看起來象幼鹿萌發的茸角。
“這些天沒顧上你,你自個兒悶不悶?”秋秋輕聲問。
火兒停下進食的動作,金色的圓眼睛看著秋秋。那小模樣的確顯得有幾分委屈。
“真會撒嬌。”秋秋摸摸它的角,那角看起來并不讓人覺得堅硬。手指觸到的時候甚至覺得有點彈性,手感好象小時候用過的橡皮擦。
火兒并沒有不舒服的樣子,還把角在秋秋手上蹭蹭。
“我做了掌峰啦,你知道不知道?”
火兒還朝她點了點頭,好象很懂得她話里的意思一樣。
秋秋笑著用唇輕輕在它的腦袋上碰了一下。
火兒好似很不好意思一樣把身子盤了起來,頭藏了起來。
然后它從秋秋手上溜了下來,爬到了拾兒的身上。
拾兒毒傷復發,火兒大概也會受到影響。
秋秋當然樂于見到他們一主一龍的感情變得更好。
火兒爬到了拾兒的脖頸邊,腦袋湊了過去,在拾兒口鼻間嗅了嗅,象是在聞一樣食物似的表情。
“噯,你別亂動啊。”
親近是親近,可是拾兒和她可不是一個脾氣。她覺得火兒可愛,時常摸摸親親它,可是拾兒絕不會接受火兒為了表示親近去親他的。
火兒的頭微微豎了起來,它的身體盤在拾兒的胸口,就在秋秋的注視下,拾兒的身體微微膨脹起來。
從剛才不過食指粗細,變做了茶杯口那樣身圍,長度更是足足有丈許。
秋秋怔住了,火兒的姿勢并不象是玩鬧,秋秋從來沒有見過它如此鄭重其事。
難道它現在要進階突破?
不,不應該啊,時機不對,而且它的根基還未扎實,拾兒之前預料的,起碼還要再過一兩年火兒才可能再次突破。
但是秋秋并沒有阻攔它。
火兒是靈寵,靈寵是絕不會危害主人的。
火兒的頭微微前傾,它金色的眼睛閉合了起來。頭與拾兒的面容距離越來越近。
拾兒的眉頭微皺,胸口的起伏比剛才顯得要劇烈。
火兒正在吸氣。
奉仙閣里的靈氣有些不穩,不但如此,秋秋甚至感覺到自己身體里的靈氣也在隱隱波動,火兒的身體里象是產生了巨大的吸力。讓秋秋有一種自己的靈力會被它給抽取的錯覺,秋秋手輕輕按在胸前,凝氣定神。
拾兒的下巴微微仰了起來,眉頭緊皺,原來毫無血色的臉頰漸漸泛起了不自然的紅暈。
火兒尾巴盤卷,身體抽搐了一下,喉間發出細細的低鳴。
它也在發力。
秋秋用力按住胸口。
火兒這是做什么?
一點暗紅的顏色從拾兒的鼻端涌了出來。
那紅色暗沉沉的,又細,象是那種最細的針草香,點燃后所生成的煙霧。
火兒的嘴巴微微張開。紅霧緩緩升起,象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提拎住了它,在緩緩的向外拖拽。
秋秋睜大了眼睛。她心里有幾分明白了。
這紅霧她沒有見過,可是她曾經感覺到過。
這就是在拾兒病發時,體內涌現的熱毒。
秋秋曾經幾次直面拾兒病發,可是無論是她,玉霞真人還是方真人。都只拿這熱毒毫無辦法。他們能想辦法壓制,化解,可是卻無法徹底將其從拾兒體內拔除。熱毒發作的時候雷霆萬鈞,毫無預兆。而不發作的時候,它空間潛藏在拾兒身體里的什么地方,沒人找得到。
火兒顯然異常吃力。它的尾巴梢緊緊地蜷了起來,全身的鱗片都已經張開了,秋秋甚至能聽到它的骨節在咯咯作響。
可是現在這事她插不了手。一打岔就是前功盡棄。
紅霧緩緩的涌出,然后象是被一根細線牽引著,被火兒吸入了口中。
這是劇毒,火兒怎么能將它吞下?
秋秋緊張的注視著他們。
這個過程足足持續了一盞茶的時分,紅霧越來越淡。最后一縷也被火兒吸入口中之后,它身子晃了晃。啪嗒一聲倒在拾兒胸口。
“火兒!”
秋秋緊張的把它捧起來,把它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番。
她怔了一下,又往它身體里輸入靈力,再探查了一次。
沒事嗎?怎么會?
還是那毒進入它的身體里之后,也象在拾兒身體里一樣潛藏起來了?
火兒眼睛慢慢睜開,它看起來只是脫力,精神卻還好。
秋秋看著它的時候,火兒還吧嗒了下嘴,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這是…秋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斷定眼前這情形。
火兒總不會是把那些毒…當成補品似的給吃了再消化了吧?
那毒的厲害秋秋可是深知的。
她再去探查拾兒的情形,拾兒還在陷入沉睡之中未醒,他的身體也沒有什么異常。
秋秋捧著火兒坐在他身旁,這種事…這種時候她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她沉思半晌,直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響。
秋秋站起身走到門外,林素和管衛兩個走了過來。
秋秋搶先開口:“你們別稱呼我什么掌峰,以前怎么稱呼,以后還是照舊吧。”
林素一笑:“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靜秋姑娘,少主在嗎?”
“有什么事情找他?”
林素微微頓了一下。
秋秋以前不會這樣說話,她以前總是把自己當個客人,遇到九峰的事務她總是會主動回避,態度顯得客氣而疏遠。
可是現在她的言談神情都已經沒把自己當成一個外人了。
林素說:“我們想同少主回報一聲,現在九峰的掌峰已經有少主和你兩個了,其他七峰,都有人想要試一試。”
“一共多少人?”秋秋問。
“一共二十九個。”
二十九個人,這競爭可不小。現在空缺的位置是七個。
“每一峰的試煉都不相同吧?”
林素說:“正是。每一峰的試煉都不相同,第七峰可以說是最難的一峰了,因為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怎么找著它。”
秋秋一笑:“我也是碰巧了。林兄和管兄也要去參加試煉嗎?”
林素和管衛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頭。
“那我就祝你們心想事成了。”
秋秋站在臺階上,目送林素和管衛走遠。
陰云低垂,象是壓在遠山的山頂,白雪鋪滿了視野。
那個,每個月的那幾天又如期而至了,大家懂…感覺這章寫得很不好。。
看到有評論說是設定的問題,這個我也想過嗒,大概一個人的喜好和習慣總會在文里顯露出來吧…乍然換個什么奇怪的性格或是情節怕大家會覺得很崩。。。
另外,下部的設定可能會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