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的天空陡然間暗了下來。
林素與管衛站在瀑布前說話,管衛忽然抬起頭來。
就象有一張巨大的手,拋出的漆黑幕布,剎時遮住了整片天空。
林素臉上露出驚駭的神情,仰頭望天。
象是潑了濃墨的天空沒有半點光亮,連風聲在這一刻都靜止了。
“這是什么?”
林素看著面前的一片雪花,他可以清晰的看見這片雪的六瓣棱角,晶瑩而鋒利的邊緣。
就象突然時間被掐斷了,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這一刻。
世界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
管衛專注的看著天幕。
淡淡的星光在天幕上亮了起來。
在一天黯淡的星光中,仿佛天河波紋一樣的銀色圖案緩緩浮顯。
延綿的崇山,蜿蜒的河流,天空象是鋪開了一張巨大的地圖,那熟悉的線條讓林素驚嘆了一聲:“這是…”
象是有一只筆,蘸了銀色的墨汁在天幕上涂抹繪畫。先是只有粗疏的屢屢幾筆,只描出了大概的地勢。接著那些線條象有生命力一樣漸漸貫縱,豐潤完整起來。
在九峰的其他地方,也有人驚呼出聲:“這是九峰!”
沒錯,天空中呈現出的,正是九峰的地勢。
漆黑的天幕就象一塊巨大的鏡子,將地下的九峰清晰的映照出來。
年輕一輩的弟子沒有見過這番情景,但是年長一輩的袁長老等人已經屏住了呼吸,說不出話來。
這情景只在他們也只在多年前見過一次。
從第一峰到第九峰。次第點亮,點點星芒就如同綻放在夜空的電光火花,絢爛明亮,遙遙相望。首尾相銜。
第七峰并沒有出現在上面,它是九峰中的隱者,無形且不為人知。
這奇異的景象只出現了短短的一刻,便又悄然的隱沒。天地間重又亮起。風雪呼嘯著席卷大地,就象剛才那全然的靜默只是人們的錯覺。
“九峰,又有了一位峰主。”歐長老臉上流露出的神情難辨悲喜:“第七峰有了新掌峰。”
袁長老沒有出聲。
秋秋站在一片寬廣的平臺上,朝陽初升,山間薄霧浮動,天地間一片清朗。群鶴展著翅掠過層云。微風拂來,她的衫角在風中飄擺,發出颯颯輕響。
這就是她在水珠中看到的那個世界,分毫不差。
這就是第七峰。
群山青郁。白云聚合。
茫茫天地之間。仿佛只有她一個人。在呼吸,在注視。
她象是傳說中闖入了寶山的樵夫,面對著面前第七峰連綿巍峨的殿閣不知所措。
長長的石階在她眼前展開。一直向上延伸。
秋秋沿階而上。
到現在她還沒有真實感。
她覺得自己是個資質平庸的人,起碼上一世是這樣。學東西并不比別人快。別人覺得新鮮有趣的事情她也很少覺得好奇。書上浪漫的情思和冒險的故事她也并不多么向往。
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到這里,走到現在的呢?
她也說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不勉強自己去做違心的事。
她走上石階,穿過一重重的殿閣。每一任峰主都會留下自己的痕跡,筆記心得,或者是用過的武器,也可能是用慣的東西。這些失去了主人的物品依然靜靜的放置在最后一次被挪動的位置,就象是它們還不知道主人已經遠去,還在等著他們回來。
秋秋繞過一道瀑布,瀑布后這一間殿閣是空的。
這兒應該是屬于她的。
殿閣周圍種著許多細葉薔薇,正值花期,密密匝匝的重疊如云霞的花瓣把天空和吹過這里的風都染上了一層淺緋色。
秋秋想,她喜歡這個地方。她喜歡這些可愛嬌嫩的薔薇花。
很多人都喜歡鮮妍的花朵,因為它美麗,而且還代表著一種蓬勃鮮艷盡情揮灑的生命力。瀑布邊是個小小的水潭,這也讓秋秋覺得親切。
她在水潭邊坐下來,把有些散亂的頭發重新束好。水潭邊開著簇簇野花,秋秋小心的拔了幾朵,別在發間。
水里映出來的人影看起來和昨日一樣,一點兒也不符合心目中威嚴大氣高貴博學的一峰之主的形象。
秋秋站起身來。
她得先出去,去見拾兒。
拾兒還站在剛才的地方,一步也沒移動過。
就象是如果她不出現,他會在這里站到天荒地老一樣。
秋秋微笑著朝他走過去,撲上去重重的把他摟住了。
“你看到了嗎?”
“嗯。”
秋秋在他耳邊輕聲問:“我厲害吧?”
“很厲害。”
秋秋微微松開手,退開一點看他:“有你這么夸人的嗎?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拾兒認真的想了想:“那我去翻翻典籍,多學點好話,再來說給你聽。”
秋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在開玩笑。
…峰主先生,您能不把玩笑開得這么一本正經肅穆莊重嗎?
秋秋本來想親親他的,心情激動的時候,情侶們總得做點兒什么以表心意。
如果不是她發現不遠處的河灘邊陸續出現的人影,她可能真親上去了。
這些觀眾當然不是來旁觀他們如何談戀愛的。
秋秋松開了手,向前迎了兩步。來的人數眾多,有的她認得,有的素未謀面。
歐長老峨冠長袍,越眾而出。茫茫大雪中,他揖起手,朗聲說:“九峰長老歐裕然,拜見掌峰。”
“九峰長老袁橋顏,拜見掌峰。”
“九峰長老曹永升。拜見掌峰。”
“九峰長老李會京,拜見掌峰。”
“九峰弟子…”
秋秋看著面前一個個揖禮的人,以歐長老為首,一眾九峰的長老和弟子單膝著地。向她行參拜大禮。
秋秋理束鬢邊的頭發,整肅衣襟,默然長身揖拜還禮。
大雪紛紛,仿佛為這一刻做了無言的見證。
群山之間。河灘之畔,只有拾兒一個長身直立。
歐長老他們起身之后,秋秋轉過身來,和拾兒正面相對。
北風烈烈,拾兒的袍帶飄擺,面容肅然。
“第七峰掌峰靜秋,拜見峰主。”
秋秋拜了下去,拾兒長揖還禮。
管衛站在人叢之后,靜靜的看著兩人。秋秋發辮上插著的小小花朵被風吹得不住的顫動。他想起初見她的時候。她生得那樣矮。那么小,牽著少主的人,就象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短短的兩三年間。她變得…他看她已經需要仰望了。
兩人行過禮,站直身。
拾兒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姑娘。
這是他想要保護的人。是他心愛的人,是他想要并肩前行共度此生的人。
他看著她從懵懂一直走到今日,跌跌撞撞。他一直在等著她,陪著她。
以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后還是這樣。
拾兒問她想做什么,秋秋說,想去看師父。
玉霞真人安靜的睡在漱玉泉底,與秋秋第一次見到她時相比,她看起來沒有變化。
頭一句說的是:“師父,我成了九峰的掌峰了。”
“教出這么厲害的徒兒,師父你肯定很高興吧?”秋秋在水邊坐下,伸手掬了一捧水:“其實我現在還稀里胡涂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峰主。我也有點兒害怕,我怕辜負了他們的信任,怕我做得不好。沒人教過我怎么當峰主,我該學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師父,你快點好起來吧,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和你說,有好多事兒我都不太懂,你得教我。”
透過垂絡的綠藤,秋秋看著藤簾外彌漫的淡淡的霧氣。
“還有一件事兒,我想,是關于拾兒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這件事。我想問問他,可是又怕勾起他的心事,他會難過。”秋秋看著玉霞真人安詳的面容:“師父,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在石梁上的幻境里她最后看到的那一幕沉甸甸的壓在心頭,她無法釋懷。
那個中毒分娩的女人,應該就是上一任的第七峰掌峰,同時也是峰主夫人,是拾兒的母親。
拾兒生下來就九死一生,沒有了母親。而下毒的事情,秋秋沒有聽其他人說起過。究竟這段公案是已經大白天下,廣為人知。還是…
她從漱玉泉出來,拾兒站在門邊等著她。
雪已經停了,天還陰沉沉的。
他們沿著山道向前走。在臨淵的橋上,秋秋低聲說:“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拾兒轉頭看她。
“我在第七峰里看到了一些,從前掌峰們留下的印記和幻影,從第一任高掌峰開始,多少先輩英雄人物,讓人十分感慨。在我之前的那一任掌峰,就是你的母親嗎?”
拾兒點頭:“你看到了她?”
“是。”
拾兒的臉上第一次失去了一貫的冰冷和從容:“她…是什么樣子的人?”
“她很美麗,也很溫柔,看著就很可親可敬。”秋秋覺得很難用語言去描述一個人,更何況只有那么短短的瞬間的印象。
拾兒點點頭,他望著橋下的云霧,輕聲說:“我從來沒有見過母親,我只看到過她的畫像。”
秋秋握緊了他的手。
接下來的話更艱難。
秋秋低下頭,接著說:“我還看到,有人給她的藥里下了毒…她才會遇險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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