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溫存了一會兒,拾兒就端起面孔,開始給秋秋上課了。
他知道秋秋有那本小冊子,記著她在試煉洞里的經歷。現在秋秋迫于壓力,把小冊子上交給他審閱――
怎么感覺跟小學生等老師當面批改考卷的感覺一樣?
不能怪他這么想,拾兒那張臉,除非他愿意露出一絲溫存的時候,其他時候真的象冰人似的。秋秋也知道自己在試煉洞里表現一直不怎么樣,當然有些心虛。
拾兒看得特別仔細,簡直象是象把一個字一個字摳下來吃進去一樣那么認真。平時看別的也沒見他有這么認真。
這是憋著勁兒要雞蛋里挑骨頭啊。
果然看著看著就停下來了,拾兒把冊子輕輕推了一下:“你自己看看。”
秋秋心說要讓她看,倒是給推近一點兒啊,還離著她八尺遠呢,以為她長著長頸鹿的脖子嗎?
她只能湊到拾兒跟前看。
“這個…”
“這個字你以前就一直錯,怎么到現在了還在寫錯?”
秋秋差點郁悶得翻白眼。
還以為出什么大岔子了呢,結果是錯別字!
不過接著問題就來了。
拾兒問:“管衛幫你拆招喂招了?”
秋秋點頭。
這個她可以坦蕩蕩的承認,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管衛這么樂于助人,而且還是看在拾兒的面子上才給自己開小灶多照顧,她有什么不能承認的。
拾兒搖搖頭:“他管得倒寬。”
要不人家怎么姓管呢…
秋秋突然想到,拾兒是吃醋?
哎喲,真是難得一見啊,這人心境一向如清風朗月,難得在他身上見著一點兒人間煙火氣兒。他也懂得吃醋?他知道醋是什么味兒的嗎?
秋秋一點兒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只是抱著一種獵奇兼興災樂禍的態度觀望,哎呀原來他也會吃醋啊…
“他根本不了解你的心法,也不了解你的脾性,就算你需要指引和梳理,也不該由他冒然出手。”
秋秋眨眨眼。
有那么嚴重嗎?只是練了一下拆招而已。
“在第二層的傀儡劍客那里我就發現了,你肯定受了別的影響。”拾兒俯身向前,伸手拔出了秋秋腰間的長劍。
秋秋讓他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不過拾兒的動作太快,她看見的時候拾兒已經把劍橫于掌中。
“這劍的長度、重量、都根本不適合你。要是玉霞真人現在在這兒。也一定不會讓你這樣用劍。”
拾兒手掌微震,秋秋的劍刃象是面粉做的一樣寸寸斷裂,變成了一地亮晶晶的的碎片。
拾兒一下子噤言了。
要不要這么兇殘啊!就算這把劍不合用。也用不著讓它死無全尸啊。挺好的一把劍又沒毛病,還陪秋秋走過了這么一條試煉之路,沒功勞也有苦勞。留著將來說不定還可以派上別的用場呢。
秋秋徹底縮了,這是不是殺雞儆猴兒呢?那把粉身碎骨的劍就是雞,猴兒是誰還用說嗎?
“那我…該用什么樣的劍呢?”
拾兒指了一下她的發帶。
秋秋怔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系在發上的那根發帶。
“這把劍你現在就能用,這把劍用的材料都是上乘的,金雀毛、寒蠶絲和月銀都是好東西,再稍加淬煉,哪怕你將來能馭劍了,它也足堪使用。”
秋秋可沒料到他對這把軟劍有這么高的評價。當時靜盧師兄挑了這把劍給她,因為他態度隨意,秋秋也不太了解煉器什么的。就一直覺得這就象個高級玩具一樣。很精致,很有趣,卻沒想過要把它真當成自己的武器。
秋秋第一反應是真對不住靜師兄和黃長老,他們給了她這么一件能讓拾兒都高度表揚的軟件,她卻一直沒當回事兒。
就算被秀茹算計的那次她也用上了它。可是…她還是沒有重視過它。
“如果你在傀儡偶人那里一開始就是用的軟劍,很可能十招會過得很輕松。完全不用最后火兒替你解圍。”
秋秋乖乖的低頭聽訓。
看她挺乖,拾兒的語氣比剛才溫和了一些――只是一些。
“這也不能怪你,沒有人教導過你這些,玉霞真人沒來及教,我也覺得這件事情不必操之過急。”他說:“九峰的前輩之中就有使用軟劍做武器的,后來由劍入道成為劍仙,也沒有換過佩劍。”
秋秋點頭。
這個她知道。好的劍客終身都只有一把劍,劍對他們來說比生命更重要,真正做到了劍在人在,劍毀人亡。這劍比世上的一切事,一切人都更親近,已經成為了身體、魂魄之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不可舍棄。
“離水劍派的創派祖師雁茗真人用的佩劍叫什么,你知道嗎?”
這個是本門最重要的歷史常識,秋秋當然知道。
“叫離水,這也是我們宗門名號的來歷。”
“離水劍是什么樣,你們見過嗎?”
“見過書冊上的圖樣,薄窄,比一般的劍長。據說離水劍可以劈斷河川急流,翻江倒海…”
“離水劍是一把寒冰凝成的劍,但是我所知道的是,雁茗真人一次與人切磋時,離水劍化成了水。”
秋秋并不是小傻子,絕不會問出“化成水軟綿綿的怎么砍人”這種蠢話來。
“結果呢。”
“雁茗真人勝了。不過這場比試并沒什么人知道,切磋之后第三日,雁茗真人就得道了。”
秋秋頓悟,那一戰很可能就是祖師雁茗真人的最后一戰,而且…前后聯想,很有可能就是這一戰才讓他有了新的領悟,所以雁茗真人才在戰后的三日得道。
雖然是本派祖師的事跡,可是秋秋沒聽師父說過,很可能師父也不知道。
那拾兒是怎么知道的?
拾兒給了她解釋:“同雁茗真人切磋的人。就是九峰的前輩。”
怪不得。
有的時候你的親人子弟好友,都未必有你的對手那么了解你。
那最后一戰,雁茗真人很可能都沒來及將一切告之他的傳人。
但是九峰這里卻有人將這件事傳了下來。
秋秋看了拾兒一眼,雖然她在離開修緣山以前沒聽說過九峰,但是九峰和離水劍派的之間很可能大有淵源。連創派祖師都相識并有那樣的緣份,當初方真人又帶著秋秋去找玉霞真人求助…
師父是怎么認得方真人的呢?方真人能帶著九峰重要的繼承人去找她,并把拾兒托付給她,肯定不是一般的交情,絕對不可能是泛泛之交。
那兩派之間到底有多深多久的淵源呢?
秋秋甚至想到了拾兒送給她如意環的時候,師父交給她的半本舊書當做回禮。那明顯是師父的珍藏,即使不是寶物,但意義非凡。可拾兒明顯也是認得那本書的。
那本書又是什么來歷呢?
秋秋滿臉都是茫然和疑問。拾兒忍不住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龐。
一趟試煉之行下來,秋秋眉宇間的稚氣消褪了不少,臉龐身形都更清瘦了,連下巴都顯得尖尖的,她這些日子的努力他不是沒有看見。在進入第四層之后。他們就分開了,他剛才已經翻到了秋秋后幾頁的記錄,寫得斷斷續續的,到后來根本筆致無力,寫不成字了,可見她當時吃了多大的苦頭。
如果可能。他也不想這樣拔苗助長。
秋秋把發帶解了下來,握著一端,微微抖了一下。注入了靈力的發帶瞬間變得鋒利尖削起來。
銀色的晶瑩剔透的劍刃看起來還是象一件工藝品多過于象一把武器啊。
秋秋決定要端正態度,劍也不可貌相啊。
拾兒給它這么高的評價,它肯定不會差了。
“我是不是也該給它取個名字?”秋秋的想法總是出乎拾兒的意料之外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秋秋興致勃勃地說:“既然是要陪我很久的武器,當然不能平常視之了。別人的劍都有名字,說出來也威風。我怎么也得取一個不落俗套的吧?”
拾兒對她的取名能力真的,咳…
“打算取個什么名字?”
秋秋手松開。劍重新柔軟下來,攤在桌面上的樣子象是一道半凝固的水跡。
“一時想不出來,我要好好想想,這也許會陪我一生的啊。”
是啊,可是想想小龍那名字取的…難道它就不會陪伴他們一生了?
“我要好好的想一想。”秋秋重復了一次。
看出她的鄭重,拾兒也點了頭:“好。”他把冊子合上收進懷中:“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秋秋笑著點了點頭。
外頭月色正好。
拾兒挽著秋秋的手,順著山坡一路走下去。月亮照得地下的小石子晶瑩生光,象是鋪滿了一路的星星。
火兒纏在秋秋手上乖得很,象是已經睡熟了。
秋秋抬手看看掌中握的發帶,風一吹,發帶輕飄飄的擺動,在月光下,發帶上的微光象是在流動,就象潺潺流淌的溪水。
“我想,就叫它離水。”
拾兒微微驚異。
“我知道,祖師真人的劍就叫離水。”秋秋也說不上來為什么,離水這兩個字就跳上心頭來,然后她心里就再也裝不進其他的選擇了。
“不是為了思慕先賢,或是立志高遠要超越祖師真人什么的。”秋秋說:“我就是覺得離水這名字適合這把劍。”
拾兒點點頭:“好,回頭我幫你把字鏨上。”
哭,又掉到十六了==
以前不的時候,就不會體會到這種坐過山車似的落差和忐忑…每天每天都在為這個擔憂。大概這本書實在是太冷僻不能迎合大眾口味吧。
要衷心感謝副版瑪西班曉,每天都認認真真的幫我管理書評,給我打氣,幫我捉蟲。這種完全沒有回報的吃力不討好工作,沒有真心的喜愛是不會有人想自找苦吃的。
書的成績想起來非常心酸,但因為現在也有這么些人在看在喜歡,又覺得很幸福。非常感謝你小鞋子,同樣非常感謝每一個在看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