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守軍里面很多焉耆人,車師人,和其他西域小國人。
這樣雜混的兵力,本身那些車師將領焉耆將領就沒什么忠心,還是面對要復國的葉龍,毫無戰力,能夠維持這些人不反叛,就已經花費了杜遠很大功夫。
杜遠無比想為父親杜威報仇,可是他同樣明白自己麾下這些軍隊根本無法與外面的軍隊作戰。
這也就造成了兵少的一方攻兵多的一方,還占據完全優勢的場景,杜遠控制軍隊就盡了全力,別說是出去圍攻葉龍,要不是高昌的城墻比西域其他國家城墻要高,早就被攻破了。
可是即使這樣,葉龍在外面不斷進攻,聲勢滔天,城內軍隊人心惶惶,士兵叛離之心越來越重,高昌哪怕還有很多兵力,也就快守不住了。
“我倒要看看杜遠能撐到什么時候。”葉龍看著高昌城墻冷哼一聲:“等平定了杜遠,我們就帶著軍隊南下,與莎車一起進攻那支漢軍孤軍,我看劉璝沒有補給,怎么戰斗,等他一死,大漢在西域的影響力就冰消雪融,我看那蜀王劉璋還是安心在國內征戰吧。”
葉龍心里很清楚,自己這次反叛不但是拿下一個戊己校尉部,也是對漢軍威信的嚴重打擊,此戰之后,漢軍在西域的威信將跌落谷底,莎車必然崛起。
而自己控制這么大地盤,也必是顯赫一時的人物,權勢豈是當初一個小小的車師軍師能比的。
“陛下。劉璝真的不會回援嗎?”一名將領踟躕著還是問了出來,焉耆車師等國的人可謂對劉璋的軍隊太忌憚了。
一戰滅了車師一萬人。一戰滅了焉耆兩萬人,一戰俘虜了焉耆王室成員,而自己那一萬人卻損失微乎其微,這樣的戰力怎能不讓敵對它的人膽戰心驚。
別看現在葉龍率領叛軍風光,可是麾下的將領都在擔心川軍的回援,他們不怕高昌堅城里面的一萬人,只害怕川軍的人,哪怕是一千。他們也恐懼,川軍在與車師和焉耆的兩戰中,已經在這些人心里留下陰影。
葉龍對這名將領的膽怯有些不滿意,可是葉龍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耍主帥脾氣的時候,解釋道:“將軍放心吧,本王在決定反抗漢朝的時候,已經算準了時間。
這個時候恐怕漢軍剛要到且末地界。長途跋涉下,他那些士兵早就體力透支,我看原地作戰都困難,更別說回到車師,就算回到車師,也是一群待宰的死狗了。”
“就是。就是,陛下說的不錯。”異徒高大聲道,說這么大聲,第一是巴結葉龍,第二是安慰其他將領。第三卻是安慰自己,其實異徒高心中何嘗不怕。
當初熬封讓他帶兵。他就怕,根本不敢與川軍為敵,這個時候也是一樣。
只是因為葉龍告訴了他,他殺了熬封,車師王室余黨不會放過他,他的日子沒發過,再加上葉龍對他仔細分析了戰局,反叛十拿九穩,川軍不可能回援,異徒高才跟隨葉龍反叛的。
“好,繼續攻擊,爭取晚上到來之前拿下高昌。”葉龍沉聲下令后回到后方休息,眾將再次組織進攻。
叛軍沒能在晚上到來前攻下高昌,但是高昌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經過持續五天的攻擊,高昌城內軍隊的戰意已經接近于零,大量將士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晚上到來,杜遠和煥夢相對而坐,兩人都沉默不語,其余將領也默默站著,偶爾發出一聲嘆息。
這時一名漢人將領走進來,對杜遠道:“不好了將軍,阿奇尼帶著上百人吊墻而下,投敵了,其余投敵的不知凡幾。”
“知道了。”杜遠點點頭,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因為他已經麻木了,白天與葉龍作戰,有的士兵就該公然投敵,更別說這無邊黑夜的晚上。
這時煥夢道:“陳將軍,城墻照看一下,但是著重防御的是城門,全部用高昌的漢軍防守,絕對不能讓可疑的人接近,否則城內的軍隊與葉龍里應外合,后果不堪設想。”
“是。”
將領離去之后,煥夢對杜遠道:“杜將軍,我們應該考慮一下退路了,城池被破之后怎么辦?或許杜遠將軍要為父報仇,不愿撤離高昌,但是…”
“女王陛下不用擔心,杜遠識得大體。”杜遠對煥夢擺了擺手,沉聲道:“雖然我很想為父報仇,但是知道輕重,如果能夠帶著城內的百姓和軍隊轉危為安,杜遠肯定愿意做,可是我們如今能去哪?”
“翻越天山。”煥夢毫不猶豫地說道,顯然她一直這樣準備著,“我覺得劉璝將軍是不可能回援了,畢竟再強的軍隊也不能在這么長的距離來回跋涉,我們的軍隊沒有戰意,打不過葉龍的叛軍,高昌必破無疑。
我們如今的退路只能是翻越天山,進入天山都護府,實話告訴杜將軍,我東夜在天山東南脈處境艱難,隨時有亡國之慮,所以隨時準備著翻越天山,遷徙國祚,在天山山脈探出了許多向北的道路。
這次之所以我組織東夜子民遷移到高昌,而不是直接翻越天山,是因為劉璝將軍對我東夜有救國之恩,所以我煥夢以及東夜子民不愿單獨離去,愿意與大漢建立的戊己校尉部共存亡。
但是現在我們守不住了,我們必須撤退,杜遠將軍,我們趁夜撤退吧,這樣也能保留一些力量,等漢軍回攻,我們還有回來的時候。”
杜遠沉默著,過了許久,堅定地道:“不行,我們不能撤。”
“為什么?”煥夢皺眉問道,秀氣的眉頭含著濃重的焦慮。
“高昌的百姓怎么辦?你東夜的百姓怎么辦?高昌的百姓大多是漢人,葉龍不會放過這些漢人的,因為他手下那些車師人,還有車師王室余黨就不會放過,叛軍進城,高昌百姓將面臨滅頂之災。
還有你們東夜人,你們與車師交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劉璝將軍到來,你們更是將葉龍得罪死了,熬干王子死在你們手中,車師俘虜是你們抓的,你們還幫了劉將軍進攻焉耆軍。
你們結下的仇不少,葉龍為了獲得軍心和其他車師貴族焉耆貴族支持,不但要殺高昌漢人,還要殺東夜人,女王陛下安心嗎?”
“可是我們坐以待斃,還是只有全部滅了,還不如現在就撤退,雖然不能全部撤走,但是總能撤走一部分吧?我煥夢告訴將軍,只要我東夜還有一男一女,東夜就不會亡國。”
“那好,女王陛下組織他們撤走吧。”杜遠說道。
煥夢臉上的放松的神色一閃而逝,看著杜遠的表情,以她的聰明立刻明白了杜遠的意思,肅眉問道:“將軍不走?”
“我不能走,高昌所有漢軍都不能走。”杜遠堅定地說道。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杜遠是想到了那片黑木林,那是劉璋特別交待要看護的,當時他就在劉璋身邊,完全能體會到劉璋對那一片黑木林的重視。
甚至已經超過了戊己校尉部。
雖然杜遠不知道劉璋為什么稀罕這些黒木,但是劉璋不像是一個玩物喪志的人,相反很懂得輕重,并且一心政務,那么劉璋重視的黑木林,杜遠很容易就想到肯定對大漢有很重要的作用。
在杜遠看來,劉璋將這樣重要的一片黑木林交給他高昌保護,那他高昌就必須盡責,就算父親死了,自己也要頂替父親保護這片黑木林。
如果全部翻越天山撤走,現在黑木林外面的警戒痕跡很快就會被葉龍發現,以葉龍的聰明,怎么會想不到這些黑木林對大漢有好處,一定會破壞或者要挾大漢。
那自己就是大漢的罪人了。
所以,除非死,杜遠是絕不可能離開高昌的。
“杜遠將軍。”煥夢看著杜遠,沉默了許久,知道自己不可能勸動杜遠了,最后道:“好吧,讓高昌百姓和我東夜百姓自行撤走,我煥夢愿意率著東夜的勇士與高昌的漢軍共存亡。”
“女王陛下也要留下?”杜遠詫異地看了煥夢一眼:“現在焉耆,車師,和所有小國要么已經反叛,要么離心離德,女王陛下為何卻還忠心與大漢?”
“我妹妹不是還在葉龍手上嗎?”煥夢隨口答道,可是心里卻有些復雜,妹妹在葉龍手上不假,可是要是選擇東夜和妹妹,作為女王,煥夢肯定會選擇前者,按道理,自己現在應該離開的,可是為什么自己根本沒有離開的念頭?
天空微明,漫長的一夜,而就在這一夜,大量士兵和將領叛投葉龍,一夜之間,葉龍的軍隊竟然膨脹到一萬多人,而高昌城內的軍隊剩下不到七千,其中還有許多是不堅定的。
本來就士氣相差巨大,現在人數也逆轉了,煥夢和杜遠都知道,高昌的防御絕對撐不過半天了。
“煥夢陛下,若你殺了杜遠開城投降,我葉龍保證你活命,立你為車師王妃,讓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