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有流民。”胡車兒緊張道。
“我眼沒瞎。”劉璋冷眼看著那些流民,心中奇怪,一般難民都從陳倉線過,北原道山高地險,這些百姓怎么來的,這么長時間的荒原徒步,不要命了嗎?
流民看到前方有軍隊,也詫異無比,這條道上荒無人煙,兩旁都是險山,如果有埋伏,在北原道行走的軍隊,沒幾個能走出去,所以一般都不會有軍隊過這里。
“主公,這些人怎么辦?如果放他們走,我們的蹤跡必被發現。”胡車兒道。
“那你覺得呢?”
胡車兒看了流民一眼,陰狠地道:“這條道路狹窄,兩邊都是懸崖峭壁,只要一個突襲,這幾百人一個也跑不了。”
一旁的西域女孩對胡車兒翻了個白眼,看向劉璋。
負責指揮騎兵作戰的龐柔已經擺出了沖鋒陣型,只等劉璋一聲令下。
西涼軍閥征戰,最常用的就是突襲繞襲,突襲就有風險,就會遇到可能泄露行軍秘密的百姓,看龐柔的反應,顯然,遇到這種情況,西涼軍通常就是一突了事。
流民在前方駐足,畏懼地看著這支軍隊,進退不得,流民中有兩個年輕人,一大一小,大的二十多歲,小的十八九歲,但是小的卻生的更加威武,身長九尺,面黑睛黃,熊腰虎背,牽著一匹駿馬,膘肥體鍵,馬背還掛著三個大黑包裹,分外惹眼。
反而大的一身書生氣,病怏怏的,臉色灰白,仿佛旦夕將死。
“弟弟,莫非又是來奪你馬的?”
“哼。”小的重重哼了一聲:“要敢奪我馬,我就殺他人。”
“這里恐怕足有萬人吧,全是西涼騎兵,道路狹窄,他們只要一個突襲。你能擋住多少騎兵?”川軍騎兵都是由羌騎和西涼騎組成,看上去,自然是西涼騎兵。
“那我也不懼。”小的恨聲道。
“雙弟,聽我說。”大的看著川軍騎兵,小聲道:“待會如果他們突擊。你就趴在一旁裝死。等到那個,看到了嗎?那個…”大的遠遠指著劉璋:“那個就是這支西涼軍主帥,一擊必殺。”
“放心吧大哥,西涼軍除了馬超能與我交手幾合。其余人,哼,不夠我大刀一合之敵。”
川軍軍陣,劉璋看向胡車兒,不善地笑道:“你倒很有頭腦。”
“我這也是為大軍作想。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嘛。”胡車兒嘿嘿笑道。
“放過他們吧。”劉璋緩緩說道:“還有二十幾里就出北原道,就算他們告密,天水的西涼軍也來不及伏擊。從這條道往南,只會是投奔我蜀中的,他們來投我,我卻取他們性命,天理難容啊,放他們過去,他們必定感激我軍恩德。”
“天…天理。”胡車兒詫異地看著劉璋。沒想到自家主公還知道“天理”二字,震驚不已。
“可是主公,就算這里面大多數對我們感激,可是一定有趨利之徒報告我們的行蹤,那時候就算天水西涼軍不能伏擊。也知道我們的存在,怎么配合魏延進攻天水啊?說不定把魏延的行蹤一塊暴露了,主公你可不要有婦人之仁啊,屬下覺得還是…”
“別說了。”劉璋打斷胡車兒的話:“傳令全軍讓道,讓百姓通過。”
胡車兒不再說話。只覺得一向狠辣的主公,今天腦子秀逗了。
“西涼軍”收了沖鋒隊形,避馬一旁,給百姓留下通道,兩兄弟和百姓詫異地看著“西涼軍”讓道,小的一揮手,百姓畏懼地走過來,好奇又惶恐地看著一旁的川軍。
兩兄弟儼然就是這支深山難民的首領,走到近前,劉璋才看見,這支難民隊伍竟然是以青壯年為主,不禁皺著眉頭,留了個心眼,好厲害錯一個馬身保護了劉璋。
兩兄弟走到劉璋的面前,突然轉過頭來,盯著劉璋問道:“你是誰?你們是誰的軍隊?”一旁柔弱的哥哥一把將他扯過來,假裝訓斥道:“你不要命了?沒看這是偉大的西涼軍嗎?”
哥哥說完,咳嗽了兩聲,仿如風中薄柳,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危險。
劉璋向兩兄弟一拱手,朗聲道:“在下川軍上將軍張任。”旁邊龐柔,胡車兒,西域女孩,都詫異地看著劉璋。
流民一聽是川軍,都很驚訝,兩兄弟一齊打量劉璋,大的先恢復常色,拱手道:“川軍仁義,今日得見,幸甚。”
拉著弟弟離開,弟弟嘟囔道:“仁義個屁,婦人之仁,原來川軍第一上將張任就這德行,這次真是去錯地方了。”
“何必這樣說話,逃過一劫不好嗎?”大的問道。
這時后面傳來劉璋的聲音:“本將知道你們是被西涼軍閥逼迫流離,本將正是要去偷襲天水,切斷西涼軍糧道,你們可愿隨軍?一可投軍報國,二可返回故鄉,豈不妙哉。”
胡車兒在一旁急的不行,心道,你冒充張任就行了,還把行軍目的告訴了,這算怎么回事啊。
“謝過了,川軍太強,待不起。”
小的不耐煩回了一聲,大的小聲疑惑道:“雙弟,你為什么拒絕?我們這不正是投效川軍的嗎?”
“要去投你去。”小的氣道:“大哥你沒看這上將軍什么德行嗎?放走我們,不怕我們跑去告密?放走我們就算了,竟然連行動目標都告訴了,這也能當上將軍,真是可笑。”
“我說你才可笑。”大的罵道,川軍已經起行,馬蹄聲在耳邊響個不停,大的對弟弟道:“別人說什么你還真信什么?你也不用腦子想想,張任追隨劉璋掃平荊州,哪次對陣不是張任行軍布陣?不是張任臨陣指揮?做為賈龍的徒弟,作為一員老將,會這么輕浮?
其實你只要看一眼剛才這支軍隊的沖鋒陣型,就這道這個張任是假的,張任根本不在指揮位上,如果是賈龍的徒弟張任,還指揮不了這一萬騎兵嗎?主帥讓將領指揮整支軍隊,顯然這個統帥指揮騎兵是個二流子。”
“你是說這不是川軍?是真的西涼軍?”魁梧弟弟驚道。
大的咳嗽兩聲。看了一眼遠去的川軍騎兵,對弟弟道:“你看過這么和善的西涼騎兵嗎?”
大的沉吟一下:“川軍在漢中與西涼軍對陣,原來是沒騎兵的,陽平關大勝以后,收攏了幾萬騎兵。其中羌騎占多數。觀這支部隊,正是羌兵居多,是川軍騎兵無疑。
主帥川蜀口音,不是龐柔黃忠魏延。川蜀口音又能統領主要騎兵的除了張任,只會是一個人…”
大的分析到這里也吃了一驚,再向遠去的劉璋看去,周圍親兵護衛,身旁好幾個魁梧大將。還有個女子,完全確認了想法。
劉璋怎么也不會想到,就在一個荒原小道,竟然碰到一個奇才,自己編造的原本應該完美的謊言,被一層層撕開。
“你是說,那是劉璋?”小的驚訝道。
“噓。”大的急忙叫小的噤聲,北風吹的單薄的身體全身發寒,捂著嘴咳嗽兩聲。對小的認真道:“現在你聽清楚了,我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榮華富貴,我們只要將劉璋在北原道的消息告訴西涼軍,我敢肯定。西涼軍會放棄一切,全力圍攻北原道,只要劉璋死,你我高則封侯。少則為將。”
“西涼軍?”小的眼中露出仇恨的神色:“西涼軍閥李越屠村之仇,我恨不得旦夕要報。韓遂馬騰與李越一丘之貉,我豈能投靠他們,對不起祖宗。”
大的點點頭:“那好,第二,不要聲張,投靠川軍,跟著劉璋,劉璋偷襲天水的話絕對是假的,但是一萬騎兵孤軍深入北原道,必有圖謀,我們跟著劉璋,從底層做起,建功立業。”
“好。”弟弟毫不猶豫答應。
“聽清楚,我們沒有功勞投效,只能從士兵,最多百夫長做起,弟弟真的打算放棄西涼軍的封侯拜將嗎?”
“士兵又如何,我王雙建功立業,還在乎起點高低嗎?”
哥哥欣慰點點頭,很欣賞弟弟的志氣。
“王家兄弟,你們去哪?”
見王雙和哥哥向回走,周圍的年輕人不解問道,這群年輕人正是李越率西涼騎屠村剩下的,王家居住狄道一偏僻村落,李越搶劫到村莊,奸淫擄掠,王雙和哥哥帶著村民反抗,全村被屠,就剩下這十幾個年輕人。
胳膊扭不過大腿,王雙的哥哥帶領剩下的年輕人沿途又收了一些難民,準備一起入川投軍,為家人報仇雪恨。
由于王雙殺了不少西涼兵,沿途有亂兵滋擾,王雙的哥哥一路臨機應變,加上王雙的武力,一路逃進北原道,這些難民早已將王雙兩兄弟當成了頭領。
王雙的哥哥笑道:“張任將軍仁義,我和弟弟去投川軍,你們自去漢中吧。”
十幾個精悍年輕人面面相覷,一個道:“哪有這樣的事,兩位哥哥,我們都是去投川軍,既然哥哥要在這里投,我們也在這里投,還去什么漢中。”
“就是,就是。”十幾個年輕人紛紛附和。
“可是川軍要偷襲天水,危險無比啊,如果西涼軍大軍合圍,必死無疑。”
“哥哥都不怕,我們怕什么。”
“就是。”
“王大哥,別把我們想孬了。”
王雙的哥哥看了眾人一眼,咳嗽兩聲,笑道:“那好吧,一同去。”
十八個年輕人跟上王雙兄弟,突然一個人喊道:“劉山,你怎么不走?”
眾人看去,一個小瘦子尷尬地回了一眼,抱著腿,痛苦道:“哎喲,我的腳,剛才歪了,不能作戰,還是哥哥們去吧。”
王雙的哥哥看了劉山一眼,沒說什么,王雙大聲道:“那就不要去了,你去漢中投軍后,我們還見得著,咱們都是生死兄弟,沒什么大不了的。”
“對,對。”十幾個年輕人都關心地看向劉山,這些日一路歷經坎坷,不知被地方軍追殺了多少次,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個同伴犧牲,一眾人情比金堅。
王雙叫了兩個難民照顧劉山,和眾人一起向川軍追去。
“報告主公,剛才難民里面出來十幾個人,向我們這邊趕來。”游騎來報。
劉璋回頭看了一眼,王雙的哥哥帶著王雙和十八個村民向劉璋拜道:“草民王煦,與眾兄弟望投效川軍,建功立業,請張將軍允許。”
“王煦?”劉璋臉上一驚,沉聲問道:“可是與許昌賈詡賈文和同堂讀書的王煦?”
王煦拜道:“煦不才,文和先生都已名動天下,煦還是一鄉野村夫,實在慚愧。”心里有些奇怪,自己是名不見經傳,也沒效忠過任何勢力,一向低調,深藏功與名,劉璋怎么知道的?
“在這荒涼的地方,還能得遇隴西名士,真是天降喜事。”劉璋躍下馬來,看著王煦道:“隴西名士向來不像其他沽名釣譽之徒,凡事喜歡出盡風頭,先生自然以為天下不知名,但是是真金,總是會發光的。”
王煦乃是三國隴西名士,其事只見于雜錄,大約二十幾歲就病死了,他和賈詡一樣,凡事都不張揚,賈詡早年并不出名,就連給李傕郭汜獻回攻長安之策,也沒留下名聲,只是后來跟了張繡,不得不出謀劃策,才名揚天下,可以說是被揚名的。
而王煦早亡,沒有這樣的機會,是以一生無名,事跡見于雜考。
“將軍謬贊。”
“我乃益州牧蜀候劉璋。”劉璋坦然道,反正這些人都是來投軍的,不可能飛了,也沒必要隱瞞。見王煦臉上沒有什么驚訝表情,反而詫異了一下。
“在下王雙,見過蜀候。”王雙踏前一步拜道,劉璋隔著老遠,都感受到一股悍氣撲面而來。
“好一個將軍,如此英雄,天賜先鋒之將。”劉璋贊了一句,對王煦一行道:“準許投軍,你們編為一個百人隊,王雙為百夫長,缺額在作戰中自行收編,王煦隨中軍。”
ps:#暴君劉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