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看著劉璋神情,知道要劉璋將樊梨香完全免職不可能,補充道:“皇叔,如果皇叔下不了決心,可以將樊梨香調為文職,她本身就是長沙太守,而且據我所知,樊梨香有一點理政能力,只要沒有軍職就無妨,龐統只是要一支可以操控的軍隊。≮衍,墨]軒!無.彈!窗廣[告≯.”
劉璋沉吟良久,上前扶起龐統,沉聲道:“士元,給我一些時間考慮,如何?”
“多久?”龐統沒有讓步的意思,這已經是他的底線。
劉璋沉吟一下,坐回石凳上:“三天。”
“好吧,三天,龐統等得,下完這盤棋,我就繼續回去給高將軍站崗。”龐統說完,重新落座,可是看那棋盤,劉璋的棋早已把他的棋全部堵死,龐統呵呵笑了一下:“看來今天一盤也沒贏得皇叔啊,龐統告辭。”
龐統撿起地上的長矛,三步并著兩步離去,五尺的身體踩得懸橋梆梆作響。
蕭芙蓉看著龐統的背影,輕聲對劉璋道:“夫君,三天后就能下決斷嗎?”
“為什么不能?”劉璋撿起棋盤上的棋子,裝入缽中。
“以夫君行事風格,如果能下決斷,現在就下了,若是下不了決斷,三天后也下不了,龐統對夫君來說很重要,可是那個狐貍精,哦,那個樊將軍并無大錯,當初也是立下三功,才封的官職,所以夫君并不想虧待她是嗎?”
劉璋嘆了一口氣,也不知在想什么,抓著蕭芙蓉石桌上的小手道:“委屈你了。”
當初龐統對蕭芙蓉的責難,劉璋看得出蕭芙蓉是真的氣,現在能這樣平靜地觀棋,又能為了收納龐統委屈自己,劉璋覺得有點對不起蕭芙蓉。
只是劉璋不知道蕭芙蓉當夜聽到了他和法正的對話。
蕭芙蓉微笑著搖搖頭,兩個湛湛的酒窩,讓劉璋覺得很安心。
劉璋帶著親兵去了前廳,蕭芙蓉看著湖水喃喃道:“當主公真辛苦。”
桑葉笑道:“夫人。你應該希望大人留下樊梨香的。”
“那個狐貍精?為什么?”蕭芙蓉疑惑地看著桑葉,就算自己啥也不懂,從劉璋和眾文武的態度也看得出來,龐統的作用不知道比樊梨香大多少,這完全是一頭豬與一根香腸的區別嘛。
“如果大人真的因為龐統貶走了樊梨香。就說明大人是一個只注重利益的人。因為龐統比樊梨香有用,所以二選其一,選了龐統。
那他日,大人再遇到比夫人鐘意的女子…”
桑葉閉口不言。蕭芙蓉會過意來,大聲道:“這怎么能一樣嘛,軍國大事又不是私情,當然應該以利害為重。”
蕭芙蓉說完提著白玉劍走了。
蕭芙蓉的一點一滴,桑葉都看在眼里。她絕對不忍心看到他日蕭芙蓉有自己一般的經歷。桑葉搖搖頭:“對于你的夫君,私情又何嘗不是大事。”嘆息一聲,跟了上去。
荊南軍駐防營地,刑道榮在分新式的兵器和布甲,這支農民軍終于脫離了“揭竿而起”的時代,成為了一支正式軍隊,一桿繡著“神威”字樣的大旗,直指蒼穹。
樊梨香一身白底紅紋甲,坐在帳中翻看一堆竹簡。翻一封扔一封,最后滿地都是竹簡,陳應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樊梨香撫著額頭道:“這下怎么辦,這些百姓還真把我當救世主了。”
那些竹簡都是一封封請愿信。別說,樊梨香這些天收獲還真大,襄陽底層百姓在樊梨香兩萬農民軍,走街串戶的宣講下。民心漸漸穩定。
而且聽說了樊梨香的光輝事跡,在荊南領導農民揭竿而起。襄江勸得萬民歸流,都將樊梨香當成了他們的出頭人。
有劉璋對世族的苛政,有樊梨香的“親切愛民”,這不,一封封請愿信遞了上來,百姓請了寫字先,將自己在世族受的委屈一條條列出來,在樊梨香激情澎湃的宣講煽動下,一股腦遞上來,樊梨香礙著身份,還不能不收。
一下子收了上千封,世族罪狀上萬條,什么欺男霸女,什么強占民田,什么強買強賣,簡直聳人聽聞,罄竹難書。
可惜的是,樊梨香并不想當什么救世主,而且看著這一封封竹簡就頭大,這么多罪狀,哪一條都夠得上將那些世族抄家滅族的了,可是要動那些世族,是自己辦得了的嗎?這些竹簡看了也白看。
樊梨香只是在想著怎么給那些百姓交代,在不動的世族的情況,能維持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形象。
“報。”一名士兵進來:“稟將軍,外面一個自稱司馬翔的人要來見將軍。”
“司馬翔?”樊梨香皺眉:“那不是司馬家家主嗎?他來見我做什么?”
陳應道:“將軍現在可是主公最看重的人,攻下襄陽,這么多將軍文臣都沒封賞,獨獨封了將軍,這些世族當然要來巴結了,尤其是司馬家,司馬徽得罪了主公,卻獨個跑了,現在留下一群舍不下財產的司馬氏,而司馬家又是那些不法勾當干的最多的,當然是想來巴結將軍。”
“最看重的人?”樊梨香輕笑一聲:“瞧把你傻的,那是最不信任的人。”
劉璋想什么,樊梨香還是能猜到一些,恐怕現在整個川軍之中,劉璋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了,所以才會第一個封賞。
自己是因為想得到權力進入的川營,而且還在民間豎立個人威望,不引起主上忌憚才怪,這些樊梨香都清楚,可是她沒有辦法。
自己一介女流,軍中看不慣自己的太多了,秦明這種跳蚤就算了,尤其是那個龐統,樊梨香怎么能沒有危機感。
樊梨香作為一個女人,如果沒了權力,那跟一般女人就沒什么不同,而要保存權力,就要有自己的資本,民心,就是自己的資本。讓劉璋在解除自己權力的時候,有所忌憚。
“唉,現在名聲還不高,不能保證心愛的官職萬無一失,如果今后名聲高了。又得擔心威高蓋主。唉,難啊。”
樊梨香嘆息一聲,突然眼珠子一轉,“何不如先除了那個跳蚤?”
樊梨香吩咐了兩個士兵幾句。招來十幾名將領分立兩旁,冷聲道:“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待會那司馬老兒進來,待我說完話后,你們能怎樣羞辱就怎樣羞辱。能怎樣踐踏就怎樣踐踏,總之,你們把自己當成救國救民的慷慨義士,而那司馬翔就是禍國殃民的賊就對了,明白嗎?”
“明白。”十幾名將領朗聲應命,這些幾個月前還是農民的大漢,雖然不知道怎么帶兵,但是這幾個月下來,已經深深認識到一點。堂上那個女魔頭的話絕對不能有半點違拗。
司馬翔走到大帳外面,等著樊梨香召見,后面跟著兩個端金盤子的家丁,上次在河谷聚會,并沒有商量出結果。而后來司馬翔又親自去找了蔡盺打聽情況,蔡家準備確實充分,內有世家家族子弟內應,外有黃祖、陳、張允和江東軍外援。內外夾攻,勝算頗大。
可是各世家還是下不了決心。劉璋兇名昭著,用整族人的性命去賭,哪怕有九成把握,也不敢真的動手,所以各世家退而求其次,決定來賄賂一下川軍的官員將軍,一為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二為挑撥川軍內部矛盾,實際這也是世族慣用手段。
而且在世族人看來,那些寒門火提拔起來的人,尤其粗鄙貪財。
“唉,你聽說了嗎?”
就在司馬翔等待的時候,帳外兩個士兵交談起來,這已經見怪不怪,川軍到襄陽后,樊梨香的軍隊與襄陽人接觸最多,軍風實在不值得夸贊,而司馬翔進入軍營,也見慣了散漫的軍士,兩個站崗士兵交談實在不算什么。
“聽說啥了?”
“唉,樊將軍不得重用啊,我們跟著樊將軍沒前途了。”
“吹吧你,樊將軍不是剛剛得到賞賜嗎?還是第一個受封的呢。”
“你懂個屁,那是主公害怕樊將軍造反呢,樊將軍這人啊,啥都好,就是個性太直,嫉惡如仇,懲揚善,義不容辭,唉,得罪太多人了,而且在百姓中威望也高,主公早看不慣樊將軍了,唉,可惜了一個為民伸冤的好將軍啊。”
“倒也是,前些個日子,張屯長從江陵押來一批軍糧,在襄江沖水里了,就來求樊將軍說情,樊將軍就是不答應,要知道張屯長可是高沛將軍親信啊,這不,又得罪人了。”
“那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后來不是張屯長找到秦明秦校尉,給秦校尉一萬錢,秦校尉幫著說情,這事才蓋過去嗎?”
“哦,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別看秦校尉官職不高,可現在主公就信得過他呢,噓。”士兵壓低了聲音,剛好近在咫尺的司馬翔能聽見:“我聽說秦明校尉是主公安排在軍中的探子呢,他一句話,頂樊將軍一百句。”
司馬翔正聽得入神,大帳一名小將跨劍而出:“司馬翔,樊將軍叫你進去。”
聽了兩士兵的話,司馬翔感覺這小將都是一身正氣。
司馬翔器宇軒昂地走進大帳,花白的胡子隨風舞動,端的有一族之長的氣勢,這些世族之人,無論到哪里,都會保護自己的儀態,更何況外面的“神威軍”根本沒有威懾力可言。
大帳中凌亂的竹簡已經被收起來,樊梨香面前案上小山一般碼著五十來封。
樊梨香慵懶地靠在隱囊上,打開布折扇,輕輕扇著,頭也不抬地道:“司馬老爺,跑到我這來有什么事?本將公務繁忙,直說吧。”
司馬翔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天,又看了一眼扇扇的樊梨香,略微皺眉,拜了一禮道:“草民司馬翔,見過樊將軍。”
“廢話多。”樊梨香冷斥一聲。
司馬翔臉龐一陣僵硬,硬著頭皮對樊梨香道:“樊將軍,在下此來,特來澄清一些誤會,第一,司馬家絕對沒有與劉皇叔做對的意思,第二,一些刁民向樊將軍告司馬家,蓄意誹謗,還請樊將軍明察,這是草民為樊將軍準備的交結之禮,可助,可助樊將軍麾下神威軍軍資。”
司馬翔說著拍了一下手,兩名家丁端著兩盤黃金走了進來。
樊梨香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兩盤能亮瞎眼睛的金子,“啪”地一聲扇在桌上,冷聲對司馬翔道:“司馬老兒,你把我樊梨香當什么人了?你那些搜刮民脂民膏得來的不義之財,你以為我會收嗎?”
“咵”
樊梨香一把推下案上的竹簡,幾十封竹簡撒了一地,嚴詞厲色道:“你看看你們司馬家做的好事,你看看那一條條罪狀,每一個字都是老百姓的血淚啊,你以為我樊梨香會與你這等禍國殃民的狗賊同流合污嗎?”
樊梨香向眾將斜了一眼,眾將原本一言不,突然一下子炸開了鍋。
“我呸,老東西,下賤無廉恥。”
“老匹夫,滾回去,也不看看我們什么人,我們都是救國救民的慷慨義士。”
“你這等魚肉鄉鄰的老王八,活該燉湯喂狗。”
“老雜種,吃狗屎。”
“干你娘的。”
一眾農民將領七嘴八舌,拿出了農村吵架的架勢,口水飛濺,什么臟話都脫口而出,司馬翔一介儒,哪受過這等奇恥大辱,還是一群賤民在罵自己,臉上青一塊白一塊,沒等樊梨香逐客,就狼狽逃竄,將領們追上去罵。
樊梨香示意兩名將領一眼,兩名將領立刻飛身去奪了司馬家兩個家丁的金盤子,司馬翔被推搡出大帳,樊梨香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后方傳來:“那什么司馬狗賊,本將這就去把這些罪狀呈給主公,你回去洗干凈脖子等著。”
“噗通。”
一個將領一腳踹在司馬翔屁股上,司馬翔摔了個狗吃屎,狼狽逃出大營。
大營外面有許多圍觀的百姓,這些百姓都是看著司馬翔進去,才來觀察虛實的,他們現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樊梨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