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循在一旁寫字,王累和法正在大廳喝茶,劉璋換了常服出來,看見法正與王累在商量什么,望著自己好像有話要說,一邊系腰帶一邊問道:“說什么鬼鬼祟祟的,見不得人嗎?”
法正站起來看著劉循在劉璋耳邊道:“主公四年后堂空虛,當續弦正位了。”
“急什么?”劉璋不以為意地說了一句,坐在涼席上隨手拿起一卷竹簡。
法正坐到他旁邊道:“我和王累是捉摸著,公子現在還小,如果等公子長大了,這事恐怕要增加很多變數。”
劉璋視線從竹簡上移開,看向法正,正要說“老子娶妻關兒子什么事”,突然一想不對,等劉循長大了,自己娶妻生子,會威脅到他的地位,何況這孩子又喪母,不一定會對后媽有好感,還確實有變數。
法正屁股向劉璋挪了挪靠近道:“主公,這事還有一個好處,主公在江州所為,讓各地世族人心惶惶,如果主公這時候納豪族之女為妻,有助于穩定人心。”
劉璋看了法正一眼,特別窩火地道:“我說你能不能想點靠譜的,本官可不會拿自己的婚姻當成政治籌碼,你們有空琢磨這個,還不如先想想怎么解決我們眼前的困境。”
這時王累也湊過來,劉璋丟開竹簡道:“就我們西川來說,現在有外敵張魯,漢中是一定要征的,可是在征伐漢中之前,我們得先解決三件事,首先是安撫豪族,老這么人心惶惶也不是個事,法正你別這么看著我,我不會為這個出賣自己身體的,其次是四科舉仕,既然決定做就一定不能虎頭蛇尾,惹人笑話,這是關系我們益州繁榮的百年大計。
最后是發展經濟,我們龜縮在西川當然不用花什么錢,養個十萬軍隊,倉庫的錢糧多多的,可是要出川那就不一樣了,軍隊至少擴充一倍以上,每年消耗的錢糧數以百萬計,可是現在益州就成都周邊發達,成都以西,蜀東,蜀南,都只能自給自足,這根本不足以支撐大軍出征。
這些都快愁死我了,你倆還有空給我琢磨續弦,麻煩也抽空考慮一下這些迫在眉睫的問題成不?”
“主公有什么主意?”王累問道。
“晚上議事的時候再說。”
劉璋看時間差不多,從席上站起來,這時劉循抬起頭來道喊:“爹爹又要出去,帶上我好不好?”劉循一臉期盼地看著劉璋。
劉璋嘆了口氣,走過去摸了一下他的小臉:“循兒乖,爹爹很快就回來。”
晚間,益州重要的官員陸續到來,許多遠征的文武連家也沒回,交接了職務后就匆匆趕了過來,連飯也沒吃,劉璋考慮到這點,讓下人準備了晚膳。
黃權、張任居首,嚴顏、王甫其次,劉璋高坐主位,法正、王累坐在劉璋旁邊,見眾人差不多到齊,劉璋也不客套,直接道:“各位,如今趙韙亂黨已滅,益州大患已除,我們也該想想下一步該干什么了,這不是在正廳,隨興議事,各位都是我益州梁柱,有建議隨便提,不用顧忌。”
一眾文武卻沉默著都不說話,王甫眼見如此,拜道:“主公,屬下認為如今益州大局初定,當大興農桑,屯糧屯甲,以待時變。”
張任道:“主公,末將認為王縣令的話甚有道理,但是末將認為在大興農桑之前,應該先剿除米賊張魯,漢中本我益州轄地,被米賊竊取,阻斷我西川北上交通,當先除之,若與三輔相通,又有漢中沃野千里,必然有利于我們積聚實力。”
張任說完,黃權沉聲道:“主公,黃權認為其他一切都可以不急,安定內部才是最重要的,主公說益州大患已除,恕黃權不能贊同,豪族遇到朝廷強力,向來隱忍不發,到了合適時機,他們就會鬧事,甚至反叛,此禍遠甚趙韙,請主公嚴加提防。”
劉璋笑了笑道:“公衡,我知你就是出自閬中豪族,為何贊同本官提防豪族?”
黃權義正言辭地道:“正因為出生豪族,所以才不敢不戒慎自律,西川要想長治久安,就必須安定世族之心。”
“公衡赤忱,忠義可嘉,既然如此…”劉璋偏著頭考慮了一下:“那這樣吧,回頭我請成都豪族吃個飯…”
“…”堂下文武面面相覷,驚駭莫名,都想起了江州那一次宴會,劉璋看著這些人的表情還沒意會過來,旁邊的法正笑道:“諸位大可不必擔憂,如果主公真把成都豪族當江州世族一樣處置,估計府南河就得改名血河了。”
這時劉璋也反應過來,暗自搖了搖頭,俗話說濫賞而不知恩,過責而人人自危,以前劉璋就是太寬松,所以才造成了世族肆無忌憚,而現在自己為了震懾世族,用了堪比漢武酷吏的重典,也難免這群親信文武都認為自己暴戾,以致自己征詢意見,除了幾個親信,沒人敢答話。
劉璋索性避開了這話題不談,咳嗽一聲道:“黃權說的不錯,雖然趙韙已滅,益州內患仍在,應該對豪族子弟提高警惕,那本官就宣布一道命令,從今日起,黃權去將軍職,加封張任為益州上將,領威武將軍,接收黃權麾下全部東州兵,屯駐涪城,拱衛成都。”
劉璋命令一下,堂下一片嘩然,黃權面容抽動了幾下,低著頭拜道:“屬下遵命,明日就與張將軍交接兵符。”
“黃大人是否對本官有怨言?”劉璋笑著問道。
黃權一拜道:“如今益州世族人心多懷叵測,黃權身為世族子弟,自當避嫌,屬下沒有怨言。”
“哈哈哈。”劉璋朗聲大笑起來,對著一眾文武道:“你們以后說話,千萬不可像黃公衡一樣虛偽,明明對本官有怨言,卻不敢明說,要是都這樣說話,本官以后豈不是聽不到一句真話?黃權乃涪城大勝的功臣,我就這樣把黃權撤了,恐怕不止黃權,許多人都有怨言,其他有功之臣也會寒心,豪族更加恐懼,這益州豈不要大亂了嗎?要真如此,王累第一個就要泣血而諫了,我可受不了。”
劉璋說著轉向旁邊的王累:“是不是啊?”
王累一下子局促起來,其他成都的官吏聽說劉璋江州斬下兩千多顆人頭,都以為劉璋變得暴戾無情,現在聽了劉璋的話,不禁松了一口氣,原來自己的主公還會開玩笑,開始緊張的心也舒緩下來,跟著劉璋呵呵笑了幾聲。
劉璋看了一下眾文武的表情,知道自己目的達到了,至少自己的形象暫時得到改觀,這些官員在自己面前不用謹小慎微了,接著道:“公衡,本官知道你是一個文武全才,上馬領軍,下馬治民,我現在只想問你的意思。
如果你想治民,我就會如先前所說,下你所有兵權交給張任,然后將益州全部錢糧、賦稅交給你,執掌益州所有民政。如果你想領軍,我升你為征西中郎將,與張任同為上將軍,公衡,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