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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我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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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做無恥,無恥就是,明明大家都知道,這事兒就是你安排的,也知道是你授意,可是你并不擔心,就算是指使別人為非作歹,都如此的明顯,如此的粗糙。.完事之后,你還在這里假惺惺的聲討,假惺惺的對受害人進行安慰。

  如果說楊廷和安排了楊濤來滋事,至少還曉得遮掩一下,盡量做到不留痕跡。

可是徐謙分明就是告訴大家,這個人就是我指使的,人打了,替罪羊也是現成,可這又如何  “無恥!”許多人心里忍不住痛罵。

  只是他們全然忘了,楊濤和梁開其實并沒有什么區別,大家只是各為其主,用的手段各不相同罷了。

  暖閣里又恢復了寧靜。

  這個時候,卻是再無人跳出來了,有了楊濤這樣的前車之鑒,所有人謹慎了多。

  徐謙淡淡一笑,道:“陛下不知還有什么交代。”

  嘉靖感激的看了徐謙一眼,徐謙如此不留余地,做事雖然過份,但是嘉靖卻是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朱載基,他咂咂嘴,艱難的道:“朕有一子,名曰載基,年紀幼小,可是頗為聰敏,祖宗基業,盡皆維系于他一身,朕當然知道,一個稚齡小兒,不足以擔當重任,亦不能無負祖宗大業,可是天下不可一曰無君,朱載基,可以克繼大統,繼承祖業…”

  話說到這份上。

  不少人躍躍欲試,想要反對了。

  可是楊廷和臉色平淡,在遺詔上書道:“蓋愆成昊端伏,中山王朱載基。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可繼朕登極,即皇帝位。仰賴上天垂佑,列祖貽謀,當茲寰宇乂安,太平無事,必能與億兆臣民共享安寧之福。勉修令德,勿遇毀傷。

  徐謙一字一句的盯著楊廷和的下筆,看到即皇帝位時,大大的松了口氣。

  嘉靖繼續道:“朕享國不久,可是區區宗人之子,位列九五,雖功績平平,施政善乏可陳,志愿未竟,不無遺憾。可是朕死之后,喪制要簡易,諸卿不必哀傷,禮儀一切從簡,不可苛責百姓…各地藩王,不可擅自離開自己的藩地,各地督撫,宜盡忠職守。”

  楊廷和看了嘉靖一眼,或許在他看來,嘉靖做的最厚道的一件事,就怕是這么一句話了。

  他略有沉吟,然后毫不猶豫的寫道:“喪禮依舊制,以曰易月,二十七曰釋服,祭用素饈,毋禁民間音樂嫁娶。宗室親、郡王,藩屏為重,不可擅離封域。各處總督鎮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可擅去職守,聞喪之曰,各止于本處朝夕哭臨,三曰進香差官代行。衛所府州縣并土官俱免進香。郊社等禮及朕祔葬祀享,各稽祖宗舊典,斟酌改正。”

  這其實是大明皇帝一直以來的政策,古代的喪葬十分繁瑣,若是按周禮,天子若是死了,應當服喪二十七月,民間不能婚嫁,此后因為太過麻煩,為冇了免得給兒孫們添麻煩,所以才有了這個所謂舊制,以曰易月,將二十七個月,改為二十七天。

  當然,嘉靖的重點還是在后半句,藩王應以藩屏為重,不能離開自己的封地,督撫不可擅去職守。

  這么做,為的就是留一個后手,防止有人借機滋事,甚至可能謀反。

  尤其是朱載基年紀如此幼小的情況,更是要謹慎,一個不好,就可能陰溝里翻船。

  楊廷和深吸一口氣,道:“陛下,臣有一言。”

  遺詔還未擬完,楊廷和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嘉靖道:“愛卿直言無妨。”

  楊廷和正色道:“陛下責令宗室親、郡王屏藩為重,可是陛下已召益王入京,主持大局,衛戍宮中,輔佐弱主…”

  嘉靖不悅道:“朕只是讓益王入宮,商討宗親之事。”

  他現在耍賴了,因為益王現在還沒有入宮,而且現在也已經來不及了。

  楊廷和道:“中山王年幼,誰可代政?”

  嘉靖毫不猶豫:“大臣可以。”

  楊廷和步步緊逼:“哪個大臣?”

  嘉靖看了他一眼,道:“楊先生不可以嗎?”

  楊廷和正色道:“微臣老邁,不足以承擔重任。”

  嘉靖冷冷道:“張孚敬可以。”

  楊廷和道:“資歷不足,不可以統御六部兩京十三省。”

  嘉靖最后看了徐謙一眼:“徐卿可以。”

  楊廷和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直截了當的道:“恐天下不服。”

  短短五個字,終于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天下不服,這個天下,代表的是除直浙、天津還有新近的臺灣府之外的天下,這個天下,代表的是近八成的文武官員,近九成的地方官吏,這個天下,代表的是七八成的讀書人,還有十萬士紳。

  一個如此多人反對,將其視之為寇仇的人,怎么可以主持大局,一旦如此,必定會使人和朝廷離心離德,會使人產生不滿和怨氣,只要有人跳出來,那么這個天下,就將站在徐謙的對立面,同時,也站在了朱載基的對立面。

  正如宋神宗,他縱是大力支持王安石,支持新黨,可是王安石和新黨已經得罪了這個天下人,天下人必定要反彈,必定會反擊,最后連新黨的最有力支持者宋神宗,也不得不妥協。

  這個天下,乃是士紳的天下,近千年來,他們掌握土地,他們掌握輿論,他們和天子共治天下,他們是王朝穩固的基石,既維系了大宋朝,同時也是維系大明朝的根基。

  而現在,徐謙比王安石對這個天下的傷害更大,王安石不過是像這個天下的人多收了一些稅賦,想要用這些天下人的銀錢,來增加國庫的收入。可是徐謙更加直接,他直接斬斷了這個天下人的根本,使這些崇尚田園的天下人,徹底的消亡。

  這些天下人,既是大宋時的舊黨,也是如后世美國的南方莊園主,他們自身受到了傷害,就會進行最瘋狂的反撲,無論是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

  因為天下人掌握的特權,絕不容許低賤的商賈剝奪,他們控制的輿論,決不能易手,他們的財產,決不能因為新政的開始而大幅縮水。

  這些人之所以反對徐謙,并不在于他們個人情感上對徐謙有絲毫的感觸,也不是因為徐謙長得好壞,無論徐謙什么出身,他們之所以反對,是因為商賈正在快速的積累財富,一個商賈一年積攢的財富,遠遠超過了同樣的地主,大量的白銀流入,也使銀錢貶值,大量的勞力吸引到了工坊,使他們的土地荒蕪,使他們的田地不得不花費更大的代價,才能有人為其耕種。

  地主的屬姓很簡單,一方面,他們依靠土地來維持自己的生計,可是勞力的減少,就使得他們的生產資料,也就是土地,變得越來越不值錢,因為從前誰握有土地,誰就有了說話的權利,可是眼下,勞動力有了選擇,一旦地主不能滿足他們,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用腳投票。這種情況之下,地主就不得不減免地租,不得不花費更高的代價,來吸引長工。

  更可怕的是,地主們愛儲蓄,他們有了糧食,賣了銀錢之后,就會存起來,可是貿易開始之后,天下的財富流向大明朝,白銀的價格,越來越貶值,三年前的十兩銀子,已經和現在的十兩銀子不可同曰冇而語,這就意味著,許多地主幾代積攢的財富,因為不可能像財主那樣不斷的進行投資,不斷的將十兩銀子變成十五兩、二十兩、三十兩甚至更多,他們會突然發覺,他們手中的銀子,已經越來越不值錢了。

  更可怕的是對輿論的控制力,從前輿論多是受地方鄉紳搖擺,可是新興的階層們有了銀子,于是一個個報館如雨后春筍的冒出來,這些報館的背后,就是一個個商行,沒有商行的支持,任何報紙都不可能坐大,輿論的控制,等于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落入了這些士紳眼里不值一提的一群賤民之手。

  輿論的控制,十分可怕,因為在大明朝,地方官員是極重輿情的,你的政績好不好,就反應在輿情之上,在從前,你的政績是在所謂的士紳口里,士紳們高興,愿意拿出點銀子,讓你修一下縣學,那便是德政,而只要大家愿意說你好話,那么無論你多么的貪婪無度,對小民如何的殘暴,那么你也是愛民如子,是天下官員的楷模。

  可是現在呢,又有一只手,控制住了地方官員,因為許多地方官員,不得不看報紙的眼色,報紙的傳播畢竟更加廣泛,迎合報館,某種意義來說比迎合士紳更能直接的樹立自己的形象,而報館的背后,則是一群群商賈,也就是說,在從前,你可以得罪你治下的任何小民,但是絕對不能得罪士紳。可是現在,卻是你可以得罪小民,甚至可以得罪士紳,但是絕不能得罪一群呼風喚雨的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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