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坐在天池峰的小廳中,身后站著徐月,門口侍立著阿碧。
她的面前,擺了五個蒲團,方明章等人正襟危坐。
在他們看來,靈玉這個排場,跟傳聞中囂張跋扈的程師祖一點也不配,甚至于,連一些結丹真人都不如。
當然了,那些結丹真人可沒有修為這么高的侍從。阿碧是結丹期,徐月他們已經打聽過了,是一位元嬰中期修士!
元嬰中期呢,就算是大宗門,也不是都有元后修士的,元中修士足夠做他們的掌教至尊,可在程師祖這,就是個貼身侍從。
真是低調的囂張。
“本座之前允諾過,愿意助我種藥的,便收為記名弟子。既然你們五人同意了,那就拜師吧。”
阿碧捧了茶過來,五名筑基弟子一一敬了拜師茶。
記名弟子,收徒并不如入室弟子那么嚴格,沒有正式的拜師儀式。靈玉接了他們的拜師茶,就算將他們收入門下了。
意思意思飲了拜師茶,靈玉道:“我這里沒那么多規矩,以后天池峰任你們來去。只一點,非我允許,不得離山。”
眾弟子早有準備,恭聲應是。
一名女弟子迫不及待地問:“師父,我們何時種藥?”
靈玉道:“不急,你們的身體還沒有調理好。”說著,她吩咐阿碧,“去把那些東西取來。”
阿碧應命而去。
眾弟子很好奇,靈玉讓阿碧去取的到底是什么?
過了一會兒,阿碧回來了。手上拿著四個小藥囊。
靈玉說:“這些藥材。可以調理你們的身體。每日湯浴一個時辰。若是用盡了,就到阿碧那里領。”
“是。”
方明章沒領到藥囊,心中忐忑,鼓起勇氣問:“師父,為何弟子沒有…”
靈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對其他人道:“你們先回去吧。”
看著忐忑不安的方明章,靈玉笑了:“緊張什么,我又不吃人。”
方明章不敢笑。他沒有領到藥材,心中正七上八下。
靈玉不逗他了,喚了一聲:“徐月。”
“在。”徐月永遠一叫就到。
“給他檢查一遍。”
“是。”徐月走上前。
方明章更緊張了。他能夠被選中,還是靠了一點運氣的。木靈體,木屬性功法,這兩個條件沒什么,滿足的人很多。丹田比普通人大,這個條件不容易達到,就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幸運入選。
該不會師父對他身上有傷不太滿意。所以想把他退回吧?
方明章太緊張了,否則的話。他該想到,如果靈玉不滿意,剛才就不會接他的拜師茶。
徐月的手按在方明章的天靈蓋上,一股龐大的力量沖進他的身體。
方明章不由地“啊”了一聲,痛得全身冒冷汗。
他咬牙堅持著,沒有當場暈過去。
靈玉笑瞇瞇地看著,過了一會兒,徐月收回手,稟道:“主母,他的傷主要在丹田。因為他的丹田比尋常人大一些,所以能承受的壓力小一些,受傷之后,不容易痊愈。”
“這樣啊…”靈玉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他現在能承受多大的壓力?”
徐月向方明章掃過來一眼,那目光,好像在打量一具死物,讓他后背竄起一股涼意。
“剛才那種情況,他能夠保持清醒,主母想做什么都沒問題。”
靈玉笑:“那就好。”
方明章心里毛毛的,總覺得自己好像砧板上的肉,隨時都要被大卸八塊。
靈玉當然不可能把他大卸八塊,找到合適的人選不容易,方明章既然入了端木澄的眼,就有他的可取之處,她相信端木澄的眼光。
當日,方明章回了居處,頂著其他四人探究的目光,進了修煉室。
不多時,有人敲響他的門。
“進來。”
雷天推開他的門,吩咐執事弟子搬進來一個大桶。
方明章摸不著頭腦,他不是不用藥浴嗎?
“雷執事,你是不是搞錯了?”
雷天卻只是笑笑:“真人如此吩咐,不會有錯。”
說罷,讓幾名執事弟子往里頭倒水。等到水倒得七分滿,雷天揮揮手,讓幾名弟子退下,自己取出一個藥囊,親自將一種種藥材放下去。
方明章這時才明白過來,他并不是不用藥浴,而是所用藥材跟其他人不同。
等到桶內變成了一鍋藥湯,雷天退了出去。
方明章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該自覺一點進去泡著,門又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徐月,她說:“進去吧。”
方明章乖乖解了外袍,跨進藥桶。
“都脫了。”
方明章咬咬牙,把貼身衣物也去了,光溜溜坐在桶里。
徐月一彈指,桶中的水立時沸騰起來,熱氣直逼皮膚。
方明章倒吸一口涼氣,按理說,他是筑基修為,就算真的扔到熱鍋里燒,也燒不壞肉身。可徐月法術之下,這些水的熱度卻讓他有灼痛之感。
藥香彌漫在狹小的室內,一點點透過皮膚往他體內滲透而去。
疼痛、煎熬。
方明章一直咬著牙忍受,這時已經半昏半醒。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徐月的聲音:“換你來。小心點,他現在丹田比較脆弱。”
“知道了!”這是阿碧不滿的聲音。
緊接著,方明章感覺到一股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的體內,溫潤柔和,讓他無比舒暢。就好像躺在云朵里一般,身體軟得不可思議。又好像,自己是一株幼苗。帶著無限的生機。在土中生根發芽。
這種玄妙的感覺里。他睡著了。
雷天正在峰頂小廳稟報:“其他四個人都藥浴完了,兩個人反應不大,另兩個人在桶中睡著了。”
靈玉考慮了一會兒,說:“那兩個反應不大的,明天加大藥劑。”
“是。”
不多時,徐月和阿碧也回來了。
“如何?”靈玉問。
阿碧搶先回答:“我已經對他施展過生機之術了,現在正在修復,明天應該就好了!”
臉上得意洋洋的。分明寫著“快來夸獎我吧”。
靈玉看向徐月。
徐月道:“此名弟子天資只能算是中上,心志卻非同小可。他導入藥液的過程中,一聲也沒吭。直到阿碧施展生機之術,才失去意識。”
靈玉若有所思:“天資中上,在五個人里也算難得了,還能有如此心志,倒是頗有培養的價值…”
徐月眉頭一皺:“主母…”
靈玉擺擺手:“別多想,我只是覺得,可以適當把資源往他身上傾斜。種子種下后,能夠長出多大的丹果。還要看宿體的修為和意志。他資質越高,意志越強。將來結出的丹果品質也就越好。”
徐月松了口氣。她不是太白宗的人,太白宗如何,不關她的事,她奉命守在靈玉身邊,只有靈玉的事,才關她的事。
正如靈玉的推測,方明章調養了一段時間,身體恢復過來,開始跟其他人一樣泡藥浴,他的忍耐能力明顯強了許多。如果不是他的資質算不上優秀,可能已經被哪個結丹真人看中了。
當然,在普通人中,他的資質算好的,不然也不可能二十五歲就筑基。
如此一年,五個人的身體全都調養完畢。
引入種子的時候,徐逆特地從紫霄劍派趕過來。
特意清理出來的密室內,一名筑基弟子盤坐在正中央。
他的周圍,站著靈玉、徐逆、徐月和端木澄。
端木澄是個負責任的掌門,為了弟子的安全,親自來監督。
被這么多元嬰修士包圍,這名弟子有些緊張。
端木澄微笑地看著他:“莫怕,若有差錯,本座會立刻阻止。”
這名筑基弟子的情緒慢慢松弛下來。
看到他恢復鎮定,徐逆說:“讓我來吧。”
靈玉沒有異議。她沒了修為,這事只能由別人代勞。如果徐逆不來,她會讓徐月幫忙,或者端木澄也可以。徐逆來做,還更穩當,畢竟這法子是他找來的,他親眼見過藥王怎么操作。
靈玉張開手,手心躺著一枚微泛綠光的種子。
徐逆凝神靜氣,緩緩用靈氣操縱著這枚種子,看著它飄起來,然后,慢慢用真元滲透,將種子壓成一團綠光。
這團綠光在這名弟子面前停了停,慢慢移到天靈蓋的位置,緩緩地壓了下去。
綠光一點點淡去,直到完全消失。
不過,眾人并沒有放松。
這團綠光進入弟子的經脈,緩慢下移。在這過程中,一直受到他自身真元的排斥。徐逆用自己的真元給它保駕護航,直到安全地抵達丹田。
徐逆一點點放開力量,綠光自然而然地進入丹田,有如真正的種子一般,在丹田里生根。
觀察了一會兒,都沒出現異常,徐逆將真元撤出他的體內。
四人靜靜地等著,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整整一天過去,那綠光在該弟子的丹田中牢牢扎下根來。
“這樣算是成功了嗎?”端木澄問。
“嗯。”徐逆說,“接下來一個月,小心他自身的真元與種子互斥。”
“要是發生了怎么辦?”
“那就強行干預,用我們的真元護住它!”徐逆斬釘截鐵地說。這件事,他絕對不允許出意外。
端木澄默認了。種子已經種下,為了恢復靈玉的修為,該下的決斷不能遲疑。
如此花費數月,一個一個地引入種子,五名筑基弟子全部被種下藥種,成為宿體。
接下來,就等這些弟子結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