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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卷 第一章 自立門戶

黑鐵歷906年6月,這個月,對懷遠堂來說,是真正的多事之秋。風云網  在過去的兩個月中,懷遠堂發生過了太多的事情,這些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就注定了這個月,對懷遠堂中的每一個人來說,都將成為他們人生和命運的最重要的轉折關口。

  懷遠堂是一艘大船,當這艘大船顛簸震顫,遇到狂風巨浪,甚至觸礁擱淺的時候,乘坐在這艘大船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懷遠堂中的家族子孫,都感覺到了某種焦慮,不安,甚至惶恐。

  4月的時候,穆神長老失蹤,也就在穆神長老失蹤的當日,金烏城張家遇襲,兩件事加在一起,震動天下。

  5月,穆神長老平安歸來,但穆神長老回來還沒有幾日,懷遠堂家主張太玄就因為練功走火入魔暴斃。

  張太玄的死亡給整個懷遠堂和幽州都帶來巨大的震動。

  張太玄不僅是懷遠堂的家主,更是幽州刺史,他一死,幽州刺史之位卻不能空缺,幾乎就在張太玄“暴斃”七日之后,東北督護府的任命就下來了,陸鼎芝為新任幽州刺史,幽州靈楓郡陸家正式入駐幽州城白虎臺,執掌幽州刺史大印。

  對懷遠堂來說,在痛失家主的同時失去了執掌幽州的刺史之家的資格,毫無疑問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但也就在東北督護府的命令下來的當日,蘭云曦成為了懷遠堂新一任的家主。

  蘭云曦成為懷遠堂的家主,出乎了許多人的預料之外,在許多人看來,張太玄暴斃,那么懷遠堂中最有資格和聲望接替家主位置的,就是懷遠堂的太上長老張鐵張穆神,但事情的詭異之處在于,張太玄暴斃之后,作為懷遠堂太上長老的張穆神并沒有接替懷遠堂家主之位,同時對懷遠堂儀陽城一脈正式推舉的張太玄之女,已經進階大地騎士的蘭云曦成為了懷遠堂新一任的家主沒有發表任何反對意見,也因此,張穆神不爭家主之位,懷遠堂中其他各長老實力又不如蘭云曦,再加上其他各種因素,懷遠堂就迎來了第一個女性家主。

  女性家主,在太夏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遠的地方不說,就在幽州,郭紅衣同樣也是三泉郡郭家的家主,蘭云曦成為懷遠堂的家主,雖然有一點爭議,但最終還是塵埃落地。

  張太玄的暴斃帶來的各種余波,還有懷遠堂的大喪,在紛紛擾擾了一個月之后,才逐漸平息下來。

  6月21日,正是夏日炎炎之時,到了下午,抱虎城中的氣氛陡然肅穆,一隊隊懷遠堂的軍士出現在了大街之上,開始巡邏起來…

  一隊懷遠堂的士兵在巡邏到離抱虎山不遠的一條街道時,街道上一座名為懷安商號的東家從商號的樓上走了下來,來到商號門口,對著帶領著那隊士兵巡邏的小隊長使了一個眼色。

  “好了,大家先休息兩分鐘,我們在這里喝口水再巡邏,免得中暑…”看到那個東家的眼色,小隊長立刻大聲說道。

  小隊長的這句話,獲得了所有人士兵的一致贊同,這么熱的天,城中地面上熱氣蒸騰,水泥地面都被曬得冒光,巡邏的戰士卻還穿著全身的甲胄,兩個小時下來,巡邏的戰士一個個就像呆在蒸籠里一樣,早已經汗流浹背,嗓子冒煙了,只是軍令如山,沒有帶隊隊長的同意,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這隊戰士就在街邊的一顆榕樹的影下站好,沒有解甲,只是暫時休息。

  “小四,小五,快給那些懷遠堂的子弟們送兩壺涼茶過去,讓大家解解渴…”看到那隊軍士已經停下來休息,那個東家連忙吩咐道。

  店內的兩個伙計,聽到吩咐,就連忙提著涼茶和茶杯走了出去。

  而那些軍士,一看這家商號的名字,也沒有推辭,就放心的喝起了涼茶休息起來。

  儀陽郡內,所有的商號,凡是帶懷字或者遠字的,不用問,都是懷遠堂中的人開設的,而這些軍士也是懷遠堂的子弟,說起來都是一家人,最是放心不過,所謂的軍民魚水情,用在這里,一點也不夸張。

  看到那些軍士們都在喝著涼茶,暫時休息,帶隊的小隊長才走到了商號的門口,規規矩矩的叫了那個胖胖的商號東家一聲,“二叔…”

  “今天怎么回事啊,”那個商號東家站在商號門口的涼棚之內,搖動著手上的扇子,好奇的問道,“你們不是駐扎在城外么,怎么今天你們都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是上面的命令!”那個小隊長左右看了看,然后小聲的說了一句,“聽說今天幾個長老都來了,現在正在宗祠大殿議事…”

  “是商量什么事啊,弄得這么緊張,就差戒嚴了?”

  那個小隊長苦笑了一下,“二叔你就別問了,我只是個小隊長,各位長老和家主商量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不光是我,就算是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都不知道!”

  “穆神長老來了么?”

  “今天城里就沒有看到金烏城和燭龍領過來的飛舟!”那個小隊長說到這里,聲音更低了一些,走近了兩步,“聽說這次家主大喪,金烏城和燭龍領都沒有派一個人過來,穆神長老和穆神長老的大哥張陽都沒有來,也沒有派代表,連那邊老宅之中的人都沒來,這些日子軍營之中人心惶惶,各種謠言滿天飛,看今天的樣子,我也是越想越不對,二叔你是懷遠堂中的老人了,以前還做過家族的管事,眼界比我要寬,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啊…”

  搖動著扇子的商號東家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沒事別瞎摻和,做好你分內事就好,管好你的嘴巴,少說話,多做事,周圍越亂,你要越能靜得下來,知道嗎?”

  “我知道了!”小隊長點了點頭。

  這邊說了兩句話,那邊軍士們的涼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大家也沒敢多喝,現在還在執勤,怕要上廁所,一個人只是喝了兩口,在休息片刻之后,不到五分鐘,那個懷遠堂中的小隊長重新帶著人去巡邏了。

  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懷遠堂剛好起來,聲威大振,連吞黨都退出了東北督護府,剛剛過去的兩個月,懷遠堂就接二連三的出事了呢,先是穆神長老出事,接著家主都暴斃,在家主暴斃之后,穆神長老居然不接替家主之位,甚至都不再來抱虎城,這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在那些人走后,懷安商號的東家心中嘀咕著,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轉過頭,看著遠處的抱虎山,眼中是濃濃的憂慮之色。

  而此刻的抱虎山上,戒備之森嚴,更甚山下十倍,所有的家族執事執役,一個個都面色嚴肅的站在了抱虎山宗祠大殿四周的崗位之上,許多人甚至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抱虎山上蟬噪喧天,但此刻的懷遠堂宗祠大殿,卻靜默如冰,一片肅殺。

  穿著一身孝服的蘭云曦坐在家主的位置之上,臉色微微有點發白,但蘭云曦身上的氣息,卻強硬而堅決,再也看不到絲毫的軟弱。

  除了張鐵之外,懷遠堂中的各個長老都已經在坐,這種時候,沒有任何一個長老的臉上還有笑容。

  除了懷遠堂中的各個長老之外,蘭云曦的四叔,張太玄的親弟張太白也一臉沉的坐在一旁。

  在懷遠公威嚴的雕像之下,整個宗祠大殿內,這個時候,響徹的都是蘭云曦清冷的嗓音。

  “當日,就是在這里,在我面前,張鐵殺了我的父親,這是懷遠堂的家丑與悲劇,無論我父親有何過錯,哪怕是犯了不赦之罪,甚至是牽扯到穆神長老失蹤之事,但要處置他,也需由所有家族長老會商議決定,張鐵身為懷遠堂太上長老,私下在宗祠大殿擊殺家主,已經大逆不道,我今天就在這里提議,罷免張鐵張穆神懷遠堂太上長老之位,并將張鐵張穆神和金烏堂一脈逐出懷遠堂,從今往后,我懷遠堂一脈和張鐵張陽兩兄弟一脈再無任何關系…”

  所有長老都默不作聲,一個個眉頭緊鎖,臉若寒鐵。

  “請問家主,當日家主原本在太乙玄門閉關,為何又會突然出現在這抱虎山上?”

  長老們沉默半響,還是脾氣火爆性格耿直的穆雷長老第一個開了口。

  “我在太乙玄門進階大地騎士之后,原本一直在閉關鞏固修為,但就在我父親出事的前幾天,我父親突然與我聯系,說了懷遠堂和張鐵出了事,希望我回家一趟,我父親知道我與張鐵當初在潛龍島就相識,想讓我回家勸解安慰一下張鐵,在得到我父親的通知和消息之后,我才急忙趕回懷遠堂…”蘭云曦強忍悲戚說道,然后看著穆雷長老,“穆雷長老這么問我,難道是不相信我之前所言么?”

  穆雷長老嘆息一聲,“不敢,只是最近兩月,懷遠堂中接連出大事,而且罷免驅逐太上長老,不是小事,各位長老都希望能把其中的細節理清,以免我們懷遠堂再做出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此事,還望家主慎重。”

  “張鐵殺我大哥,私廢家主,已經與我儀陽城一脈勢不兩立,今日我在這里代表儀陽城一脈說一句話,今日若不罷免驅逐張鐵,給我儀陽城一脈一個交代,我儀陽城一脈就自立懷遠堂,哪怕張鐵能一手遮天,但我儀陽城一脈,從老到幼,最不缺的就是骨氣…”張太白沉聲開了口,蘭云曦則一聲不出。

  各個長老都呆住了,蘭云曦和張太白這是宮,以整個儀陽城一脈為籌碼迫眾位長老做出決斷,如果今日大家在這里不罷免驅逐張鐵,整個懷遠堂,從此就要四分五裂。

  各位長老的臉上都顯現出掙扎的神色,懷遠堂今日的局面,只能著眾人在張鐵與儀陽城一脈之間做取舍,但儀陽城一脈是懷遠公長房長脈,懷遠堂的家主也都是出自儀陽城一脈,如果儀陽城自立,那懷遠堂,可以說就不復存在了…

  這才是懷遠堂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這也是一個決定懷遠堂未來的十字路口,這種時候,無論各位長老做出的決斷是什么,無論是放棄張鐵還是放棄儀陽城一脈,將來都一定會有人戳著他們的脊梁骨來痛罵。

  看到各位長老臉上的神色,穆元長老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各位長老,這是穆神長老寫給大家的一封信,穆神長老昨日和我聯系,已經主動辭去了懷遠堂太上長老之職,并要離開懷遠堂,要自立門戶了…”

  穆元長老把手上的信遞給了旁邊的穆恩長老,讓眾位長老傳看。

  這封信,就是張鐵與懷遠堂切割之信,整封信上的字跡,都是張鐵用自己的鮮血書寫。

  看完張鐵的親筆信,各個長老更是百感交集——張鐵似乎早已經料到會有這么一出,所以,為了避免懷遠堂四分五裂和不讓各位長老難做,成為懷遠堂中的,張鐵辭去了太上長老之位,與懷遠堂做了切割,要自立門戶…

  在太夏,朋友絕交,有割袍斷義,而如果家族之中有人要自立門戶,與家族斷絕關系,則是刺血斷恩。

  張鐵這樣做,既維護了懷遠堂的體面,也等于把所有的責任和毀譽,自己一個人扛了起來。

  蘭云曦看著那封信,臉色更白了一些。

  張太白看了蘭云曦一眼,從蘭云曦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種無比復雜的情緒…

  同一個時間,當懷遠堂的長老們在宗祠大殿商量著事情的時候,在幽州城司農府,張陽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幽州未出售區域的地圖,一只手拿著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圈,把金烏城和燭龍領中間的那大片空白地帶包了進去,這一片地連起來,足足有幾郡之地,已經是占據了幽州的小半…

  “就這些地吧,我都要了…”張陽畫了一個圈子后,就轉頭對現在主持著司農府事務的陸家長老平靜的說道。

  “啊,這片面積,足足有三千多萬平方公里,你都要!”

  “我都要!”張陽點了點頭,“錢多少不是問題,希望司農府盡快把手續辦好!”

  最后,張陽在陸家長老的恭送下,離開了司農府。

  走出司農府的時候,張陽抬頭看了一眼那晴朗的天空,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的張陽,心中卻沒有多少失落,而是有一種躊躇滿志的感覺。

  從今天起,我們兩兄弟,就真正當家做主,開宗建祠了。

  張陽前腳剛剛離開四農府,后腳,主持司農府事務的陸家長老,就匆匆忙忙的的到了白虎臺。

  此刻,一身刺史官袍的陸鼎芝正在白虎臺新翻修的書房之中,安靜的看著書,在接到家族長老求見的通報之后,陸鼎芝讓那個家族長老進來,聽那個家族長老把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鼎芝低頭認真看著被張陽畫下線條的幽州的地圖,半響,才抬起頭來,對自家的長老說道,“看來,張家兄弟,這是要自立門戶了!”

  “那我們要如何?”

  “還能如何?”陸鼎芝嘆了一口氣,“張陽張鐵富甲天下,買地合理合法,我們有什么理由阻止!”

  陸家的長老有些不甘的看著幽州地圖上那被畫出的一大塊,“可這樣一來,幽州都要成張家的族地了,將來誰做這幽州刺史,還不得要看張鐵兄弟兩人的眼色!”

  “你以為我們現在就不看張家兄弟的眼色么?”陸鼎芝自嘲一笑,“你知道張鐵當初在渭水之畔殺了多少魔族的大地騎士,一個幽州刺史,一個大地騎士,在張鐵面前,又算什么,要是張鐵不點頭,你以為我能替補了張太玄做上這幽州刺史之位是因為什么?程大人選我,一個原因是因為我能辦事,不比張太玄差,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我比張太玄懂規矩,有分寸,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難道那個傳說是真的,張太玄是被…”陸家的長老小聲說道。

  “這是懷遠堂的家中事,無論如何,以后不要再提了,太夏死了一個刺史,連軒轅之丘都沒有追問,默認了張家那邊的說辭,張太玄的尸體也沒有仵作查看,直接火化,我們這些外人還能說什么,免得惹禍上身,千機真君光明坦蕩,絕非暴虐無道之人,你傳令下去,以后陸家子弟,不許議論此事,如被我發現,重罰…”說到后面,陸鼎芝的臉色嚴肅了起來。

  “是…”陸家長老躬身說道。

  “你下去吧,把張陽的事情盡快辦好,給他最大的優惠,我們陸家沒有必要做這個惡人!”

  “好的!”

  在那個陸家長老離開之后,陸鼎芝在書房之中徘徊一陣,又叫來了一個陸家的長老。

  “聽說張鐵有一個侄子在幽州官學之中讀書?”

  “是的,那個人叫張承安,是張陽的兒子!”

  “與婉卿年紀差不多吧!”

  “年紀相仿…”

  陸鼎芝看著那個家族長老,不說話,只是捻須微笑,那個家族長老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我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這件事要保密,陸家資源任你動用,婉卿聰明伶俐,也會配合,這件事做得越自然越好…”

  陸家長老退下,陸鼎芝搖了搖頭,看向燭龍領那邊,最后嘆了一口氣…

  6月21日,張鐵與懷遠堂刺血斷恩,辭去懷遠堂太上長老之位,張家兄弟要自立門戶的消息,到了傍晚,就從幾乎傳遍了整個東北督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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