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英豪今何在。
轟轟烈烈的秦末首義之后,是強者為王、適者競存的殘酷現實,懷抱著雄心壯志的劉邦死了,
和揭竿首義的陳王勝一樣。
如慧星閃過,劉邦的名字最終成為了歷史塵埃中微不足道的一顆。第二次巨鹿大戰,也以李原和劉邦的再度交鋒開始,以劉邦兵敗身死而告一段落。
巨鹿城下。
秦軍與趙軍兩支糾纏了百余年的同祖軍隊相互敵對,撕殺猶烈,二萬李齊軍以集團形狀向前奔跑,氣勢倒也逼人。秦軍一方,蘇角的重騎憑籍著高坡的沖擊優勢,與亂哄哄一群奔走呼嚎的李齊軍迎頭撞上。
趙將李齊帶領著一支二千余人的親衛部隊隨同大軍進攻,在吸取了劉邦大纛被斷的教訓之后,李齊下令親衛部隊棄了大纛,只以將領的旗號為指揮作戰,這種各自為戰的辦法其實也是無奈之舉,對于趙軍士兵來說,兵法、陣形、合擊之類的東西太過奧妙,剛剛扔了鋤頭的士兵聽了也是白聽。
“大趙,大趙!”趙軍將校的呼喝聲此起彼伏,渴望一雪長平之恥的趙地男兒前赴后繼,用火熱的胸膛沖擊著秦軍堅實的防線。
“蓬!”
趙軍士卒木桿削成的簡易長槍在河套高頭健馬的疾沖下,僅一個回合就折斷了大半。秦軍重騎以百人為一隊,三隊為一部,分成數路深嵌入趙軍雜亂無章的陣形之中,領頭的重騎兵全身披著兵造jing制打造的鎧甲,手中提著胡楊木刀柄、jing鐵鍛造而成的長柄環首刀。
“嗆啷!”
兩軍迎面撞擊,一名壯實有力的趙軍屯將瞪著不甘的眼睛,身軀斜斜的飛起,然后重重的落到堅硬的地面上,在他的身后,是一桿槍頭濺血的斷槍孤零零的豎在旁邊,似乎在無語的訴說自己力戰不敵的委屈。
與武裝到牙齒的秦軍重騎相比,趙軍披在身上的兩片薄薄的軟甲、還有手中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木桿長槍就象叫花子一樣。
僅僅半個時辰。
無數的趙軍血xing男兒死在與秦騎作戰的戰場上,秦軍騎隊就象一列列疾速開動而不回頭的火車一樣,鳴響著驕傲的汽笛,將一個又一個擋路的障礙撞開。
“李將軍,秦騎已經沖破了前面的防線,正在朝我軍而來,怎么辦?”一名趙軍校尉跌跌撞撞的跑近李齊,哭叫起來。
李齊刷的一聲拔出佩劍,沖著那嚇破了膽的校尉怒喝道:“怎么辦,你不去管好你的兵卒,跑到這里來干什么,快離開這里。”
被李齊罵得一愣一愣的趙軍校尉呆呆的一轉身,失望的朝著自己已經散亂的不成樣子的方陣跑去,此時的他尚不知道,正是這一支致命的稟報,讓一支突進的秦騎發現了李齊這條狡猾的大魚。
“殺!”
秦騎瞬間轉向,沖著李齊殺將而來。
這種近距離的強烈撞擊,孔武有力的秦軍邊卒的猙獰吶喊,讓打慣了順風順水仗的趙軍兵卒感到了巨大的壓迫。
“快,擋住秦狗。”李齊驚呼一聲,連忙下令左近的將校前來增援,卻不知他的這一舉動更加暴露了他的身份。
秦騎越聚越多。
如數頭惡狼盯住了獵物一樣,一支支秦騎圍攻著李齊本就不多的親衛部隊,這種群狼戰術讓趙軍將卒苦不堪言。
“將軍,左軍校尉陣亡,都尉失蹤不知去向。”
“將軍,大事不好,我軍與大王的中軍聯絡被敵騎截斷,現在軍中將士人心惶惶,后隊已經開始潰散。”
“將軍,我們逃吧,這秦人的重騎兵太厲害了,全身披甲,手中戰刀鋒利無比,根本打無可打。”
一個個壞消息讓李齊的臉越來越鐵青,很顯然,這次作戰對于李齊來說,是一次生與死的嚴峻考險,不可能有人來幫助他,陳余的處境如何,李齊不用去猜想也能知道,盡管擁有近四萬的將兵,但陳余這次的對手卻是李原。
曾幾何時。
李原這個名字在關東群豪的心中如風暴般的掠過,每一次提起,都會帶給他們無盡的傷痛,因為那意味著又一個熟悉的曾經并肩而戰的豪杰隕落了。
李齊軍戰事不利。
在主戰場上,李原正指揮著秦軍步卒一次又一次的迎接著趙軍的波浪式進攻,當劉邦陣亡的消息從秦軍一方傳來時,陳余倏然有一種兔死狐悲的蒼涼感覺。
劉邦再不濟,也給了他一個王侯的名份,這是陳余多年的宿愿,而現在,劉邦這個與秦軍作戰時間最長、作戰次數最多的前諸侯王的戰死,也讓陳余一下子成為了秦軍的首攻目標。
“陳余想要成為秦軍的對手,還不夠資格,劉邦一死,這關東英豪就只有項羽一個可戰了。”在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趙軍的進攻勢頭后,李原很放心的將指揮權下放給了各軍將領。
對于李原的放權,曹信、甘勇等將領很是驚訝和興奮,他們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場重要的大戰中,李原還會大膽的鍛煉將領的指揮能力。
“秦有銳士,何得康寧;秦有死士,死不血戰。”甘勇親率步軍頂在了第一線上,作為兵法大家韓信的弟子,甘勇在軍陣的演練上面,已經有了幾分韓信的影子,對付象趙軍這種沒有章法只憑一股子血悍之氣沖鋒的隊伍,甘勇信心十足。
兩軍將士喊殺聲響徹于野。
秦軍近中遠三線打擊,讓趙軍將卒叫苦連天,就連陳余的中軍也在拋石車的打擊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躲藏才算安全。
往前軍一線,倒是能夠躲過拋石車的攻擊,畢竟,秦軍也怕石塊的jing準度不夠誤傷了友軍,只是那樣一來,萬一秦軍殺出一隊死士,那陳余真沒有信心,身邊的這群拍馬屁拍的很高水平的家伙能不能頂得住。
“大王,沛公已不在,我前軍遭到秦軍頑強阻擊,損失慘重,校尉級別的將領已經連折了五員,這要是再打下去――!”公乘子龍心驚膽戰的跟在陳余身邊,一直抬頭打量天空中有何異樣,在一開始的時候,這位趙國的大夫以為躲在后陣比較安全,卻不想被秦軍一頓大石覆蓋,差一點將公乘子龍砸成了一堆肉泥。
“子房,你看這仗要如何才能打贏?”陳余臉色猶疑不定,是繼續戰下去,還是趁著還有實力的時候撤退回城,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聽到劉邦戰死的消息后,張良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似乎劉邦這個人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似的,但仔細的觀察之后,你就能察覺到,張良的肩膀一直在輕微的抖動著。
“大王,汝要是早些下決心,或許還能有贏得機會,至于現在,述良直言,大王要是明智的話,就早早下令撤兵吧。”張良抬起頭嘆氣道,一雙細長的眼眸中布滿了血絲,眼眶處也是紅腫的,象是剛剛哭過一樣。
“撤退,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大軍行進,當一鼓作氣,切忌再而三,三而竭,我大趙軍三倍于秦,如何能未敗而先怯。”陳余連連搖頭,固執的堅持道。
“既如此,良在大王跟前,也無甚用處,不如就此別處吧。”張良朝站在戰車上的陳余躬身一揖,黯然說道。
“子房,你又何必如此,沛公不在,我陳余一樣會厚待于汝。再說了,關東群雄,還能有勇氣與秦人一戰的,除了我陳余之外,又有何人?”陳余臉色一沉,勸說道。
陳余很是自得。
在自我吹捧為反秦聯盟盟主之后,他的虛榮心已經膨脹到了連項羽也不放在眼里的地步,在他看來,項羽明顯墜入女人的溫柔鄉不能自拔了,要不然的話,西楚國怎么會放任秦國一次次揮師東進而無動于衷。
“大將軍多保重吧。良這些i來身體多有不適,正想尋一處山清水透的所在,以安養余下時光,不如就此別過吧。”張良搖了搖頭道,說罷也不等陳余回答,即夾了夾戰馬的馬腹,也不顧頭頂可能的暴石雨,朝著斜刺里奔了過去。
“大王,張良此人,眼里只有劉邦一個,這回要走了,也不喚一聲大王,真是頑固不化,枉還是韓國的王族后裔。”公乘子龍不屑的看了看張良的背影,挑撥道。
“哼,不去管他。子龍,汝即傳令全軍將士,抓緊時間繼續攻擊,今晚爭取一舉突破秦賊的防線,有立下戰功者,軍司馬記錄下來,傳檄全軍。”陳余喝令道。
“諾!屬下立即去辦。”公乘子龍連聲應道。臉上一陣喜色,終于在和張良的對抗中贏得勝利,這可是公乘子龍以后在士子面前炫耀的最大資本。
張良臨行的這幾句話,本意是勸說陳余保存實力的,只不過現在的諫言時機不對,趙軍攻擊態勢已經形成,兩軍絞著根本無法動彈。
張良諫言退兵,也讓一向很是自負的陳余心中羞怒異常,這回他非不退,要是能夠一舉破了秦軍,那到時候,他陳余一定要跑到張良的隱居地方,親眼看一看這個被世人所推崇的智謀之士是什么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