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奴的易手,讓王離看到了邊軍的一線生機。
將十萬邊民南遷無定河流域,為邊軍爭取一處安穩的后方補給地,如果,能伺機吞并幾個小的部落,壯大一下只剩三萬將卒不到的邊軍,那就是理想的結果了。王離的想法很美好,但在具體時機的選擇上,他顯然沒有蒙恬的經驗老到。
秦新歷二年,正月三日。
一萬匈奴騎兵先頭部隊,在左骨都侯呼衍里達的率領下,進犯河套,蘇角軍的異常調動,讓一直以來都在關注河套、九原的匈奴單于冒頓嗅到了獵物在即的氣息。
這一萬匈奴騎兵很明顯,是來試探下邊軍實力的,如果王離不能在短時間內驅逐這支匈奴騎兵,在來年的春天,河套將會被匈奴人當作繼東胡之后的下一個攻擊目標。
血仇不共戴天。
自從冒頓大單于即位以來,匈奴人的眼睛就始終對準了豐饒的河套一帶。匈奴人的鐵騎越來越頻繁的在河套平原出現,讓邊軍主將王離感到了時間的緊迫。
昔日,秦將蒙恬驅二十萬秦軍將匈奴人趕出了河套,讓匈奴部落只能在漠北的寒冷草原上忍受凄風苦雨,這仇恨填埋在每一個匈奴人的心頭,久久不息。
大草原寒冷的冬季,讓放牧的牛羊死傷一片,沒有牧草的滋養,馬匹也會在饑餓中衰老死去,至于壯大繁盛部落,更是無從談起。
在天寒地凍的天氣下,河套面臨一場惡戰。王離一面下令火速將十萬邊民內遷高奴,另一面動員了邊軍能夠動員的所有兵力,除去蒙虎駐高奴的人馬外,一共二萬七千余秦國步騎,迎擊來勢洶洶的呼衍里達。
——。
北風呼嘯。
卷起的片片落雪,在漫天的枯葉草黃中,胡亂的飄浮著,就如這個看不清的亂世,讓人時時的生出無力的蒼涼感。
每個民族都有選擇更好生存條件的權力,楚人、秦人如此,鬼方部落也是一樣。
這一次,鬼方聯合樓煩、十方等多個小部落作亂,范圍波及到了上郡的大部分地區、隴西郡北部地區,還有九原、云中等地。
無定河畔。
一場游牧部落的會盟正在舉行,這次會盟由鬼方部落的首領九侯發起,參與的部落幾乎包括了生活在西北一帶的多個族群。
點點的火堆在荒野點燃,一座座帳篷被搭起,來自于不同部落的勇士帶著戒備和驕傲的目光,警惕的掃視著周圍所有不懷好意的眼神。
部落之間的爭斗,幾乎天天都會發生。
這些不同部落的勇士,在今天應邀同盟走到一起,很可能,明天,他們就會拔刀相向,互相殺一個你死我活。
中軍大帳內。
年愈花甲的鬼方部落首領九侯臉色有些不好看,前來會盟的各族士兵一路放牧而來,澤草場而居,這些盟軍的到來,加重了鬼方部落的負擔。
擔任部落首領已近三十年的九侯,雄心其實早已不再,這次,要不是邊軍逼迫的太緊,威脅到了部落的生存,他也不會起意拼一個魚死網破。
當然,這只是九侯本人的想法,在鬼方部落之中,還有一些血氣方剛的年輕勇士執意抗爭到底,對他們來說,九侯的想法太保守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整個部落就會湮沒于茫茫草原之上。
“諸位,無定河畔,一直是我各族世代居住的牧場,現在,秦人要遷移來了,他們要奪了我們的牧場,搶了我們的牛羊,占了我們的帳篷,今日部落會盟,各族勇士皆在,大家一起商謀對付秦人來犯的辦法,如何?”九侯重重的咳了一下,對著帳中數十個高矮胖瘦不同的各部落代表說道。
“沒有什么好說的,殺了那些忘恩負義的秦狗就是了,來一個我們殺一個,來二個殺一雙,哈哈——!”率先答話的這位,倒不是別人,卻是九侯同父異母的弟弟十一侯,早就窺伺首領之位的十一侯正是盛年,對九侯的懦弱早就看不過眼。
草原部落,對名字的要求不高,以數量來取名,是習慣的行為,所以,顧名思議,九侯即是排名第九,十一侯即排在第十一個出生。
“十一侯,部落議事,汝不用多言!”九侯不滿的瞪了十一侯一眼,警告的意圖很明顯,鬼方部落只有一個人有決定權,那就是他九侯。任何挑戰權威的舉動,都將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嚴重后果。
“哈哈——,諸位都清楚,那個強大的秦國已經不復存在了,我們要面對的,只是一些秦國的殘余罷了,對付這一點殘余,要是還沒有魄力的話,我大單于發話了,大草原只養育不怕死的勇士,可不蓄懦弱的農夫!”在九侯的身邊,一個眉骨高高的,有著淡褐色眼珠子、穿著厚厚皮毛裘衣的瘦高個子冷冷的說道。
“須彌布通,冒頓大單于還管不到我鬼方部落吧,十一侯,送須彌大使回帳!”九侯老濁的眼睛里厲色一閃,沉聲喝道。
這須彌布通是前不久匈奴大單于冒頓派來的使者,這些天來,與十一侯來往密切,今天的會盟,本來讓他參加,只是希望在眾部落面前,顯示一下鬼方部落的影響力,現在看來,這步棋走錯了。
“不用老侯爺吩咐,某家自己出帳!不過,有個消息要告訴諸位,我左都骨侯的大軍現在可能已在河套一帶駐歇了!”須彌布通哈哈一笑,從帳中諸人面前大搖大擺的跨步而出。
“大哥,匈奴大軍進逼河套,這可是個好消息呀,秦邊軍不過區區三萬人,我們不如盡起大軍,前后夾擊,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十一侯興奮的高叫起來,完全不理會九侯投來的警告目光。
“殺,殺,殺!”十一侯的話,很快得到了不少部落代表的呼應,這些人顯然都是些不經大腦思考的所謂莽夫,他們對于殺戮有了天生的興趣,至于被殺者是誰,這些蠻族勇士們根本不會去考慮。
帳內情緒高漲,主戰的人占了大多數,形勢已不被九侯等少數幾人控制,一場波及整個關中北部的大變亂已經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