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小姐說的一點沒錯,到了后面就會出現這些癥狀。
濟子篆道:“幾年前患此癥,頭痛為甚,重的時候也有嘔吐。”
楊茉道:“嘔吐可是噴涌而出?”就算是嘔吐也要分很多種,噴射狀是顱內高壓的癥狀,是判定顱內病變的標準。
濟子篆仔細回想,忙點頭,“老爺子是這種情形,臨終前還有失明,失聰,不能說話。”
楊茉有些驚訝,“病人已經過世了?”濟先生急匆匆地過來,沒想到問起的是一個已經過世的病患。
濟子篆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將話說清楚,“老爺子已經過世,現在病的是他的兒子。”
父子倆都患上同一種病,難道是遺傳?腦部腫瘤很少有遺傳,濟子篆這樣一說,她還真的辨別不清了,楊茉抬起頭來看濟子篆,“若是方便,先生能否讓我看看病患。”
楊大小姐要看病患,這樣的要求也在濟子篆意料之內,“我就去安排,若是明日能行就讓人來告知,只是不知曉楊大小姐那時能不能得空。”
常家的案子,要看公文才知曉什么時候升堂審理,這幾日她要將藥鋪開起來,除了這些她還沒有別的事。
楊茉道:“濟先生安排就是,我定會前去。”
濟子篆臉上有了笑容,送走了濟先生,楊茉開始盤算租下來的藥鋪,要怎么鋪貨,陸姨娘有些不知所措,“藥鋪里的掌柜要怎么請來,誰來坐堂?”
“當然是白老先生,”楊茉笑著道,“白老先生已經答應先來新藥鋪,只是白老先生年紀大了。我想給白老先生尋一處離藥鋪近的院子住下,至于藥鋪掌柜,我準備看看我們從前用過的那些人,看看有沒有可用的,再讓人去請試試。”
原來大小姐都已經想好了,陸姨娘驚訝地看著楊茉,才三年時間,大小姐跟變了個人似的。
陸姨娘才想到這里,門外的下人進了屋子稟告,“閆閣老府上來人了。說是送診金的。”
楊茉有些驚訝,她給閆二爺治病之后,閆家送了不少禮物。怎么還要再送診金過來,“將人請進來。”
下人應了一聲忙將閆家管事媽媽讓進屋中。
管事媽媽上前給楊茉行了禮,“聽說楊大小姐搬了出來,夫人就讓我準備些禮物,算是賀大小姐喬遷之喜。”
管事媽媽說著。陸續有下人將物件擺進屋子,東西是寓意很好的玉如意和福字瓶,還有一軸略舊的橫幅。
管事媽媽親手送上了五百兩銀票,“夫人說,多虧楊大小姐,少爺的病才慢慢好起來了。這診金楊大小姐一定要收下,銀錢不多,是閆家的一點心意。”
五百兩銀子做診金。哪里是銀錢不多,簡直多的聞所未聞。陸姨娘睜大了眼睛,楊家祖先的事她不是沒聽說過,曾祖就是救了達官顯貴名揚京城,京城楊氏才就此發跡。楊家長輩常常以曾祖診病被饋贈千金的事來教諭晚輩。
千金當時她聽起來覺得匪夷所思,可如今大小姐就拿到了五百兩銀子。要知道診金是醫者的臉面。郎中們常聚在一起論診金。
閆家說清楚是診金,又是親自饋贈上門,按照禮數楊茉就不能不收。楊茉笑著道:“辛苦媽媽送來。”
“大小姐客氣了。”管事媽媽恭謹地行禮,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才回閆府復命。
秋桐幾個丫頭將禮物捧下去,楊茉才將橫幅打開,看到第一個字,不由地驚訝,不禁加快了速度將手中橫幅完全打開來。
橫幅上有四個字,“德術并彰”,這是曾掛在楊家堂屋上的橫幅,沒想到閆閣老竟將這幅字送回到她手上。
旁邊的陸姨娘半晌才回過神,眼淚“唰”地涌出來,大小姐捧著橫幅的樣子,仿佛讓她看到了將來重新繁盛的楊家。
楊茉挽起陸姨娘的胳膊,母女兩個看桌子上的橫幅。
常家,常亦宛也緊緊地抱著常老夫人雙腿,嗓子哭得沙啞,“祖母,不要將我送走,我不要離開京城,祖母…楊蟠的死和我無關,都是下人做的,查也不會查到我頭上,為什么要將我送走。”
常家商量了一晚,決定暫時將常亦宛送到族里,常老夫人嘆口氣,“等到楊蟠的案子審完,京里對你的議論少了,我就讓你母親接你回京。”
從前她只要一哭祖母就會心軟,可是今日祖母是拿定了主意,任憑她怎么哀求都沒用。
“走吧,趁著案子還沒審,明日就起程,別人問起來,就說你快到了成親的年齡,要回族里學禮數。”
話說的再好聽,別人也會將她和楊蟠的死連在一起。常亦宛只覺得耳邊一陣嗡鳴聲,她慌亂地搖著頭。
常老夫人狠下心來吩咐陳媽媽,“將三小姐扶下去歇著。”
陳媽媽好不容易將常亦宛勸了回去,片刻功夫常大太太就趕了過來。
向常老夫人行了禮,常大太太道:“娘,真的要將宛宛送去族里?”
常老夫人驚訝地看向常大太太,“你可有別的法子?如今京中議論紛紛,都說我們常家謀財害命,你再藏著三丫頭,將來你兒子在京中也要寸步難行。”
“女孩子的名聲可是大事。”就這樣將人送出京…這不就等于承認了是亦宛的錯。
常老夫人板起臉,很是失望地看向常大太太,“你就爭這一朝一夕?若是這件事能有個好結果,將來只說為了護著三丫頭才這樣安排,三丫頭人在京中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眼皮底下,再出了問題,就沒有了后路可退。”
老夫人的意思,常大太太也不是不明白,可是女兒從來沒有離開過她身邊,就這樣骨肉分離,她怎么能舍得。
“你舍不得,就將三丫頭送去寺里靜修。無論如何,我們常家這兩日要有些舉動,楊蟠的案子將審,三丫頭是眾矢之的,就算是受了冤枉,也要自己回族里說清楚。”
這樣的情形也只能退一步,常大太太也沒有了法子。
“放心吧,我會讓人捎信回去,讓族中長輩盡量照應三丫頭,”常老夫人說著頓了頓,“最要緊的是這樁案子要怎么判,仵作那邊可有消息?”
常大太太搖頭,“那個成老仵作這次不知是怎么了,驗尸的結果連徒弟也不給看,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童御醫讓人給老爺帶話,也是沒有辦法。”
常老夫人的聲音忽然冷起來,“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是誰請了成老仵作來驗尸,這樁案子不可能會不聲不響地解決。”
常老夫人要起身,陳媽媽忙上前攙扶。
“媳婦聽老爺找來的幕僚出主意,趁著仵作還沒有將驗尸結果上呈,最好楊家能撤回狀紙。”
撤回狀紙,哪有那么容易,狀紙是楊大小姐請人來寫的,楊老太爺搬出常家之后,也是楊大小姐尋了住處將人安頓下來,整個案子,看似是楊老太爺在喊冤,其實真正拿主意的是楊大小姐。
常大太太上前給常老夫人穿鞋,“老爺找到了那個給楊大小姐寫狀紙的訟師,訟師說,楊大小姐寫了兩份狀子。”
兩份狀子?常老夫人忽然抬起眼睛看著常大太太,“這是什么意思?”
常大太太神情中有幾分猶豫,生怕常老夫人會生氣似的,“還有一份狀子沒有遞去官府,楊大小姐要告我們家侵吞楊家財物。”
常老夫人胸口一緊咳嗽起來,常大太太忙上前去拍撫。
連陳媽媽都覺得萬分驚訝,“老夫人對楊大小姐那樣好,楊大小姐怎么能這般沒有良心。”
狀告常家殺人,還要告常家侵吞楊家財物,這兩件事看起來荒唐,可一旦楊蟠證實是被害死,后面侵吞財物的案子,也會仔細查起來,到時候常家就不是一時丟人。
“訟師說,楊蟠的案子也就罷了,已經鬧上了公堂,后面的案子最好讓人去說和,穩住楊大小姐。”常大太太邊說邊思量,所謂的穩住楊大小姐,就差明說要將楊家的財物還給楊大小姐。
楊大小姐可是留了一步好旗。
常老夫人不做聲,半晌才重新靠回軟榻,胸口大幅度起伏。
常大太太拘謹地站在一旁,聽到大老爺這樣說的時候,她就覺得很難。訟師說的簡單,可是實施起來…要誰去說和?楊大小姐肯不肯聽?緩兵之計,用起來也不容易。
楊茉早早就起了床,吃了早飯,剛撿起書來看,濟子篆親自來府中請楊茉一起去診治。
楊茉拿好藥箱上了馬車,兩輛馬車穩穩地馳到東城的一座院子門前,等在府前的下人上前擺好踏凳將楊茉請下來。
楊茉抬起眼來看,面前這座院子看起來不小,卻沒有掛任何牌匾,門口立了兩只石獅子,看起來不像是達官顯貴府邸,可是門前恭立在那里的下人一舉一動都透著規矩,至少主人家規很嚴。
濟子篆和楊茉跟著下人進了府。
往里面走,院子里種了大片花樹,樹枝未經剪裁,看起來隨意中帶著幾分的張揚,山水假石看起來隨意卻又精致。
走過長廊,就是主人所在的院落,濟子篆和楊茉徑直走進屋中。
堂屋里有一人端坐在那里,楊茉抬起頭來正和那人看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