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大小姐透著歡喜的眼睛,柳成陵單鳳眼輕瞇,臉上露出不符合他年紀的沉穩。
這幾日,楊大小姐的作為已經頗讓人驚訝、意外。
“按你說的經過烈酒浸泡,用穿心蓮水煮過,外面包的那幾層軟布也是干凈的。”
楊茉還不太了解柳成陵的秉性,不過像柳成陵這種人,會幫她做這些,無非是想看她到底還能做什么,幸好她是楊家人,用的醫術也不算太過驚世駭俗,還能讓人接受。
“楊大小姐,”楊老太爺已經被楊蟠的病嚇得面無血色,聲音也十分嘶啞,“快去看看吧…蟠兒…要不行了。”
楊茉看向沈微言,沈微言急忙背了藥箱跟著一起進了內室。
內室里楊蟠側臥著喘氣,手指張開著去摳胸口,仿佛要撕開皮肉似的,喘息又快又急,面目有些發青,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楊老太爺。
楊老太爺呼吸仿佛也停止了,佝僂的身子仿佛縮成一團,悲戚地向著旁邊的郎中喊,“快救救我孫兒…”
郎中剛施過針,又忙上去用了救命的藥丸放進楊蟠嘴里,楊蟠的病情也半點沒有緩和,楊老太爺撲向楊茉,“楊大小姐,快救救我孫兒吧,你說要怎么樣就怎么樣,我都答應,我都答應…”
沈微言仔細地看著楊少爺,以楊少爺現在的情形,誰還能有法子,他轉頭去看楊大小姐,楊大小姐已經上前幾步去床邊查看。
沈微言不禁汗顏,他只知道和旁邊那些郎中一樣束手無策地等在那里,他行醫多年,卻還遠遠比不上楊大小姐,
楊茉轉頭看向沈微言。“去看看外科的郎中有沒有到,若是沒有,就將我剛才讓你準備的東西拿來。”
布包的銀管和削尖了頭的竹竿,將竹竿放進銀管中,就像自制的套管,尖尖的竹竿能卻開皮膚,銀管才能留在病人的胸腔里。
沈微言將楊茉要的東西準備好,常家下人就將濟子篆引進屋子。
看到床上病人的情形,濟子篆皺起眉頭,去問旁邊的常家人。“可有外傷?”
常家下人道:“沒有,郎中診斷是內出血。”
“吃沒吃止血藥?”
“吃了,可是全都嘔了出來。”
楊茉忙著看楊蟠的情形。現在她是恨不得將所有的醫學書從頭到尾看一遍,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楊蟠在床上翻滾,身體側到一旁就不動了。
濟子篆道:“這是肺疾?”病人用力呼吸,張著大大的嘴巴,明顯是喘不過氣來。
“是肺內出血。”
床邊傳來女子的聲音。那女子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病人身上,沒有因為什么動靜就回過頭來。
為醫首先要冷靜、穩健,不愧是楊家出來的人。濟家能將醫術一直傳下去,也是常常這樣教諭子孫。
“濟先生,”楊茉回過頭來,“能否請您幫忙一起將病人胸中的惡血引出來。”她一直在思量怎么和古代外科郎中說法。她要救人不能一意孤行,要有足夠的理由讓大家一起幫忙。
將胸中惡血引出?這種方法他從來沒聽說過。濟子篆皺起眉頭。
“楊大小姐還是要在病人身上動刀。”
“扎破身體竟然能治病?”
“怎么不能,”楊茉低聲道。“若疾發結于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即醉無所覺,因刳破腹背。或在腸胃,則斷截湔洗。除去疾穢,既而縫合,傅以神膏。四五日創愈,一月之間皆平復。這是史書記載的,現在不過是將惡血引出來。”
這些東西大家都聽過,雖然平日里以此來鞭策自己,說不得將來能做成那樣的神醫,可是誰都懷疑,那些不過是前人夸大其詞,否則具體如何實施怎么沒有記載。
“那是書上寫的,現在是人命關天,豈能這樣輕易妄為。”
楊茉轉頭看向那說話的郎中,“先生說,現在可有別的法子。”
楊蟠已經成了這副模樣,不治就是死。
濟子篆靜靜地聽著,忽然抬起頭,“楊大小姐說要怎么排惡血?”
楊茉的眼睛落在楊蟠身上,楊蟠掙扎漸微弱,“先生可有外科用的器具?”
濟子篆思量片刻,看向徒弟,“將器具拿出來。”
方正的木盒打開,楊茉低頭看過去,大大小小的刀子好幾種,還有竹板、鉤子、鑷子看起來和現代用的不同,但是做的十分精巧,尤其是其中一把刀子,看起來和現代的手術刀有異曲同工之妙,沒想到古代竟有這樣好的器具。
“楊少爺不喘氣了。”大家將目光放在濟子篆這邊,還是伺候的下人提醒眾人。
“可都是煮沸過的?”楊茉忙問濟子篆。
“那是自然。”
聽得這話,楊茉抬起頭看向濟子篆,“不能再耽擱,請濟先生幫忙。”
將其他郎中請出門,楊茉吩咐沈微言,“將楊少爺身上穿的袍子脫下來。”為了不讓大家覺得她驚世駭俗,楊茉指著楊蟠左肋的位置,“用穿心蓮水擦干凈這里,將剛才煮好的軟布鋪在這里,露出一個拳頭大的位置,再喊我過來,要快些。”
沈微言應一聲,楊茉走到屏風后等著。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楊茉閉上眼睛將學過的東西重新溫習了一遍,等到沈微言來喊,楊茉重新走到床邊,拿起了濟子篆帶來的刀子。
濟子篆的徒弟不禁著急,“你要小心,那是我師父的寶貝。”師父從來不肯讓他碰這些東西,現在怎么由著一個女子亂來。
“沿著兩肋間,切一個半寸多的口子,”刀落下來很容易就將皮膚切開了,沒想到濟子篆的刀這樣鋒利,“再用鑷子將切口撐開,用鉤子將套管放進去。”
楊茉一點點地向內送著套管。
濟子篆睜大了眼睛。眼看著楊大小姐將銀制的管子送進患者的上胸。
銀管遇到了阻力不能再向內插入,楊茉這才開始送里面的竹竿,感覺到了穿透的力量,銀管順勢再跟進去。
成了,應該是完成了,現在就看會不會有血從管子里排出。
旁邊的楊老太爺掙扎地起身,上前去看,剛走兩步忽然看到銀管里涌出的鮮血,頓時熱血重頭歪歪斜斜地又倒在地上。
這么多血,蟠兒不是必死無疑了。楊老太爺想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曉了。
“快…看看…老太爺這是怎么了?”常家下人驚呼起來。
楊老太爺倒在地上抽搐著,嘴邊吐出不少的白沫。
是癲癇病發作了。
沈微言見狀忙從藥箱里拿過一截薄薄的軟木。塞進楊老太爺嘴中,“將老太爺抬去側室里。”
常家下人這才反應過來,上前將楊老太爺抬起來。
楊老太爺從內室里出來,外面的人都看過去。
陳媽媽忙拉住下人急切地問,“這是怎么了?”
“好多血。一下子就涌出來,”小丫鬟嚇得臉色蒼白,聽陳媽媽這樣一問,眼睛也濕了,“大小姐不知道怎么弄出那么多血,老太爺見到就嚇昏了過去。”
陳媽媽怔愣在那里。“這可怎么好,別楊少爺沒有救成,楊老太爺也出了差錯…”
剛想到這里。屋子里又傳來一個丫鬟驚叫的聲音。
陳媽媽顧不得別的撩開簾子進了內室,看到眼前的景象頓時抽了一口冷氣,簡直是太嚇人了。
楊少爺身上,床上到處都是血。
楊大小姐手握一根銀管,鮮血順著管口淌了出來。已經將她的衣裙染紅了,可她并不在意。繼續擺弄著手上的東西。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膽子怎么這樣大。
陳媽媽正在驚訝,床上本來已經喘不過氣的楊蟠,忽然長長地出了口氣。
陳媽媽驚地幾乎心臟都要被扯出來。
屋子里的人除了楊茉都面露驚訝,竟然這么快就見效了。
楊茉望著床上的楊蟠,心中頓時一陣輕松。
她之所以學醫,就是因為喜歡醫學的神奇,經過了前人幾百年的研究,留下的是莫大的財富,醫生終于懂得在什么時候能盡快地挽救一個人的性命。
濟子篆饒是沉著也無法掩飾臉上的詫異,只要有內出血的癥狀,郎中都會想著去止血,誰會想到要將壞血引出來。
“楊大小姐說為什么要引出壞血?”濟子篆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因為出血過多,會壓迫肺,進而讓人喘不過氣來。”
濟子篆不由地默記一遍,血過多竟然會讓人無法呼吸。
楊茉將桌子上的瓷罐拿來,抽出竹簽,想將銀管扭彎,卻用了幾次力氣銀管只有些變形,銀管里的血就又濺在她身上。
楊茉正覺得氣餒,柳成陵修長的手伸過來,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兩根手指一壓銀管就自然而然地彎好,然后從容不迫地放進瓷罐里。
“管子兩邊要縫合。”楊茉看向濟子篆,濟子篆讓徒弟將藥箱里的黑漆木盒拿出來,打開一看里面是各式各樣的長針。
楊茉挑出一根,要紉上線,生疏地打了個外科結,第一個三疊結打好,后面的就容易許多,認認真真地封合銀管兩邊,最后將線剪斷抬起頭,對上的是濟子篆驚訝的目光,“楊大小姐單手就能打結?”
轉念想想,也沒什么好驚訝的,女子總是擺弄針線,自然手更加靈活。
濟子篆看著瓷罐里的鮮血,“這樣將血引出來接下來怎么做?”
楊茉道:“要看血流的多不多,傷口能止住血,就可以將管子拔出來。”
沈微言道:“只是楊大少爺吃不進去止血藥。”
吃不進去止血藥,是因為胃里有大量的胃酸和氣體,要經過胃腸減壓術,緩解胰腺炎的癥狀,才能將藥送下去。
“要先將胃中壞食引出,才能送藥。”
什么?濟子篆怔愣在那里,剛才是引出肺中的壞血,現在又要將胃中壞食引出,濟子篆道:“難道還要在肚子上開一個洞?”
今天是親子日,所以更新的晚,大家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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