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孩子已經沒有了氣息,楊茉還是仔細檢查了一遍,試著做了體外心臟按摩,卻沒有一丁點的作用,之前只是聽齊媽媽這樣一說還沒覺得什么,看到哭的凄慘的徐媽媽和可憐的孩子,楊茉也皺起了眉頭。
楊茉重新將襁褓包好,折下包裹的軟布遮住孩子的臉,才遞給梅香,梅香小心翼翼地將孩子送進徐媽媽懷里。
徐媽媽向楊茉磕了頭,“謝謝十奶奶看小少爺。”
從楊茉屋子里出來,立即就有太醫和醫生圍上來詢問,徐媽媽抬起頭目光從一個個關切的臉上掠過,不知怎么的就是一心想要掉眼淚。
在府里她拼盡全力將小少爺帶出來,進了楊家之后立即就有太醫將孩子接過去,她還以為孩子一定有救了,誰知道還是晚了。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徐媽媽只覺得渾身的涼。
早些送來就好了,楊家這里的人看見小少爺不像太醫一樣推脫,而是立即將小兒科的醫生叫來診脈,沒有聽她哀求,也沒有盤問她是從哪里來。
這才是真的要救人。
徐媽媽的腳好似粘在了地上,怎么也不想走出這扇大門,出了楊家不知道還有什么等著她。
出了這樣的事,太夫人不是單單關切三夫人也不是心疼小少爺,而是仍舊在算計。
從前她跟著三夫人一起算計,現在才知道,人命在那里。若是輸了命還有什么可算的。
徐媽媽茫然地向前走著,眼前都是陌生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放聲大哭起來。“我們夫人也活不成了,我們夫人也活不成了。”
徐媽媽的哭聲讓屋子里的楊茉都聽得清清楚楚。
獻王太妃皺起眉頭,看向旁邊的管事媽媽,管事媽媽立即彎腰道:“十奶奶,五老爺是不是來過府上。”
周五老爺?
楊茉搖搖頭,“沒聽下人說起。”
管事媽媽立即道:“這就怪了,二太夫人一口咬定五老爺來求醫,卻被楊家人打了出去。”
被楊家人打了出去,這種事…楊茉看向梅香。
梅香立即下去詢問。
獻王太妃看向周成陵,“看著瘦了不少。在外可好?”
周成陵聲音清澈圓潤。楊茉聽起來熟悉又心安。“都好,勞太妃掛念。”
獻王太妃搖搖手,“我就想著你們的事。旁的也記不住,都是她們提醒我,前些日子我連三夫人懷灃哥時跟我要保胎藥的事都忘記了。”
獻王太妃比較適應加強記憶的治療,這些年又堅持讓身邊的媽媽將一天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記下來,第二日一大早就會翻看,不同程度讓延緩了病情。
“我記不住,她們心里卻是清楚的很,有今天的結果她們怨不得別人。”
獻王太妃說完話,梅香已經打聽了消息進門。“是有一個被打出去的,是因為他們二話不說就要闖手術室…朱善幾個被惹急了這才動了手。”
沒想到打的卻是周五老爺。
楊茉看向周成陵。
周成陵倒是十分沉著,提起二太夫人一家很不在意,“既然沒開口說自己是誰,朱善又不知曉,要說動手也是他們錯在先。”
楊茉看向獻王太妃,“二太夫人要這樣向我們問錯?”
周五老爺一口咬定讓人通傳了卻挨了打,這種無賴的做法,只怕一時不得消停,畢竟朱善身份低微打宗室怎么也是大罪。
楊茉嘴邊浮起一絲笑容,“那就讓他們上門來理論。”
現在周成陵已經回來京里,她更沒有什么可怕,更何況她已經知道二太夫人的用意,也明白過來為什么二太夫人要這樣得意。
獻王太妃不放心才會來到楊家,楊茉連哄帶求,“太妃回去歇著,我保證不會吃虧。”
對付二太夫人這種人她根本不怕,更不怕二太夫人背后的劉家。
在她看來早晚有這一天,她們愿意湊過來,她也不用躲開。
二太夫人在府里等著消息,好半天下人來道:“有消息了,小少爺…沒能救過來。”
二太夫人愣了一下,立即從椅子上坐起來,神情陰冷,“不是說楊氏有起死回生之術,怎么現在不管用了?”
“是她不愿意給我們治,眼睜睜地看著孩子死了。”
外面的風格外的大,將樹枝吹的呼呼作響。
二老太爺咬牙切齒,“依我看她就是一個巫醫,哪有什么本事,”說著想起來,“文正公世子和樊老將軍怎么樣?”
但愿人也一起死了,這樣他就有了理由告楊氏。
是啊,到底是死是活,要是救活了定然早就有了消息,說不定已經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二太夫人也滿臉期盼。
“聽說,活了。”
活了?竟然活了?那么重的傷也能活?
這樣的消息如同在火炭上澆了一盆冰水,激的人頭上嗞嗞冒著白煙。
憑什么就活了。
這是什么道理,憑什么這些人都活了,只有他們家的人死了。
“等著,”半晌二太夫人才不甘心地伸出手來,“楊氏立即就會上門,沒有救活人看她有什么臉面來解釋。”
不但沒有救活人還打了人,楊氏想要立足就必然會過來。
一切都準備停當,大家就等著門房來稟告,誰知道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二老太爺已經等不下去,“走,我去楊家,我倒看看這件事能不能一筆勾銷。”
周五老爺忙上前來阻攔,卻被二老太爺一拐杖打過去。“沒用的東西,若是這件事讓人知道了,看你還有什么臉面在宗室里立足,日后就別想抬起頭來。”
周五老爺被打的生疼。二老太爺又看過來,“走,一起過去,周成陵也回來了,我們聽聽你三哥到底犯了什么錯,為何在戰場上就殺了我們家的家人。”
二老太爺讓人攙扶著上了馬車,車還沒到楊家,忽然之間外面傳來一陣爆竹聲響讓二老太爺嚇得打了個哆嗦,撩起簾子看向外面跟車的下人,“怎么回事?誰在放炮仗?”
街道兩邊都是人。大家嬉笑著看捂住耳朵聽爆竹聲響。不知道什么時候街邊上掛了一串的紅燈籠。
紅得刺眼。
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
見到這樣的笑容。二老太爺眼睛都要掉下來,這些人都在笑什么,都在鬧什么。
“保合堂又救活了人。”
“救了好幾天。終于好了,京城的崔家酒莊明天也開始釀酒了。”
“看你這點出息,沒有酒喝是小事,人家大夫救人才是大事。”
二老太爺將簾子狠狠地落下來。
張狂,楊氏真是張狂,不過救活了兩個人就敢這樣,沒有救活的人她卻不敢說出口。
二老太爺下了車,立即走進楊家內院。
老五說的沒錯,楊家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人,真是世道變了。換做從前這樣的女人早就應該被送去家庵。
“楊氏呢?”二老太爺看到楊名氏使勁地點著拐杖,“讓楊氏出來見長輩。”
楊名氏也不含糊,“這是周家的老太爺?我們十奶奶腳傷了不得出來。”
“這時候不敢出來見人,”二老太爺吹起胡子,“治死了人就躲起來,別以為這樣就算了,去保定軍營又回來娘家可向長輩稟告?在娘家見這些外男,已經丟盡了我們宗室的臉面。”
二老太爺說著操起了拐杖,“看我這次不打她。”
二老太爺身邊的下人忙上前扶住二老太爺的身子。
內院里頓時一陣喧嘩聲。
“老太爺要打誰?”樊老太太讓樊大太太攙著走過來。
二老太爺兇神惡煞,眼底仿佛蒙了一層黑霧說不出的猙獰。
“二老太爺說誰治死了人?是我們十奶奶?”
我們十奶奶?
叫的這樣親切。
“定然不是十奶奶,”樊大太太忙道,“還有誰比十奶奶醫術更高明,連太醫院也不能治的病都讓十奶奶治好了。”
“我們家老太爺若不是有十奶奶,別說胳膊保不住,性命也早就不保了,這么多天,我們還能闔眼歇歇,十奶奶卻一直都在診室和手術室里忙著。”
“要說感謝十奶奶還來不及,誰敢來鬧楊家。”
二老太爺嘴角一抽,“你們沒看到,楊氏治死了我的孫兒,我孫兒尸骨未寒,楊氏還想不認…”
“自然是誰做的誰來認。”楊茉讓梅香和秋桐攙扶著坐在軟座上。
看到養尊處優,臉色不溫不火的楊氏,二老太爺頭上被澆了油,忽地一下燒起來,“你說什么?”
“二老太爺,三夫人懷胎幾月生產?是不是七個月?”
“胎兒不足月,不說大周朝就是京城里有多少不足月的胎兒生下就夭折。”
“三夫人從有孕是在哪里養著?”
“三夫人生子是在哪里?不是我的保合堂更不是楊家。”
“所以,孩子夭折,與我何干?”
楊茉定定地看著二老太爺,眼睛里是二老太爺氣急敗壞的神情。
“楊氏,”二老太爺氣得變了聲音,“誰讓你有這樣膽子說話,”說著目光落在走過來的周成陵身上。
一定是周成陵,是周成陵給楊氏撐腰。
楊茉道:“說實話不需要膽子。”
樊老太太道:“孩子送來不是就已經夭折了,二老太爺你可是冤枉十奶奶了,并不是人人都能起死回生。”
這些人都幫著楊氏說話,好像楊氏的醫術就是神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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